这片黑桦林下，有东西。
山猫和吕德成先前就知道，所以才会用隐匿术偷偷潜入，然而就算是他们，也并不清楚这地下埋的究竟是什么。
动静越来越响，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轩辕夜沨站起身来，动作风雅地拂去沾上的尘土，眼底盛着漆黑的笑意。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岳思凡拽紧身边的姬言，指着地上，“手、手！”
一只破土而出的苍白的手。
两只，三只。
黑桦林中，地下的手像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瘦骨嶙峋，血肉模糊，有的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骸，在半空所及之处疯狂挥舞，想要抓住一切能触碰到的东西。
不出多时，满目所及竟全是这诡异至极之物。
吕德成脸色凝重，将姬言和岳思凡拉到身后仅剩不多的落脚之处，看向用风悬术漂浮在半空的轩辕夜沨。老者身上的窒息效果一直没有解除，此刻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使不出办法，带着弟子逃离。
在如此骇人情形面前，姬言脸上也没了血色，勉强保持着镇定，“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者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没有办法用灵力转移大家离开，你顾好自己，剩下的，恐怕就要看山猫了。”
姬言闻言，试了下灵力发现轩辕夜沨并没有对自己用窒息，咬牙结出风刃，护在没有自保能力的二人面前。
“姬言，”老者诧异，然后是欣慰，“你的术法，是真的大有长进了。”
“不，我倒是现在才明白您所说的，永远不要轻视武道。”姬言苦笑，“术法的力量来源于灵力，而限制灵力的办法实在有太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砍断伸过来的苍白之手。
然而，断口处一滴血都没有流，被砍成两截的残肢，在片刻之后又缓缓合在了一起。
“师兄！”岳思凡的声音全是哭腔，“我们不可能打赢的，陛下只不过是要那条龙，我们将它交出去就是了，为什么要如此袒护那个人啊！”
姬言手中一刻不停地挥着风刃，听到此言震惊道，“阿灵不是你的朋友么？”
“可我更不想与陛下作对！！”女子愤恨叫道，“只要将灵珈交给夜王，我们就能离开了……为什么要为了她做这种事情？！”
青年沉默了一瞬，“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也不会阻止你的行动，但至少我，绝不会放弃朋友。”
岳思凡眼中因为惊怕流出泪来，愣愣地看着姬言和吕老。
“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从山猫手中抢走灵珈。”
岳思凡猛的惊醒过来，死死皱着眉看向黑桦林的另一侧。
失去灵力的吕老和两个弟子，在夜王的眼中不过喽喽根本无足挂齿，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黑发少年的身上。
在三人被围困在角落时，轩辕夜沨和孟申已经与山猫足足过了几百招。
山猫一刀同时逼退二人，稳住脚步低声喘息。
这个死胖子虽然身形肥硕，动作却是出奇地矫健，他的术法水平也算是一流，与轩辕夜沨两人联手，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他还要分心照看众矢之的的灵珈。
天炎的总军团长，算是有点真材实料。
而在无数次相击之下，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有了裂缝。毕竟只是普通的铁器，连曦跃刀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办法发挥出来。
孟申原以为将夜王要的女孩子抓来轻而易举，被这个眼神锐利的少年阻碍了许久，逐渐也失了耐心。他伫足疑惑道，“陛下，此人被施了窒息之术，竟还有这样的能耐？”
“呵呵。”轩辕夜沨睨了他一眼，“我可是为了他才提前发动禁术。千万不能放跑那个女孩，莫尼菲兹在她手里。”
“啊，莫尼菲兹！”孟申乍一听，小小的眼睛都大放异彩，“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居然在她手里？怎么可能，不是一直为龙岛所有的么？”
“这你就要问问她了。”轩辕夜沨的声音冷到刺骨，“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她是怎么从龙穆手中得到的这条龙，我近来可没听到什么风声。”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情蓦地变了。
“听闻屠妖令时，沉没之地上曾经出现了一个半人半龙的女孩子，被龙岛守护者的月神箭射死在石台上。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条普通的龙，如今想来那就是莫尼菲兹啊。”
“原来是你……”轩辕夜沨浮现出惊叹和感慨的神色，“原来是你。”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天炎术士事无巨细的禀告，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那个用剑孤身拦下沈时均的女孩子。
沧息人，凛冬杀手。
如此一想，就很容易联想到其他。
他盯着灵珈被纱布包裹的脸，与记忆中另一个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
半晌，轩辕夜沨难以遏制地笑出了声，“我在雪神宴上见过你，你写过天下承平四个字！”
灵珈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惘然，与所有人一样。
就连山猫都不知道雪神宴上所发生的事情。
少年显然没有心情来听他废话，尽管孟申和夜王暂时停了手，单单地下冒出来的手都有些令他自顾不暇。
这密密麻麻可以不断重生的东西，甚至比噬魂鬼更棘手。
“孟申，这丫头有些特别，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胖子笑嘻嘻道，“陛下请放心，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绝对逃不掉。”
“嗯，那你一定也可以理解我所做的了。”轩辕夜沨沉吟了一声，双手开始结印。
“陛下，您，您？”孟申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结结巴巴道，“这是……”
玄衣男人的口中传出了低哑的笑声，“我这不是正要将军团托付于你么，孟申？这么多没有灵魂的傀儡武士，需要一个真正的统领啊。”
随着最后一个印结完，从地下伸出的手开始一个个爬出地面，无数尘土落下，显现出数千个死尸，而离总军团长最近的几个，已经将锋利的白骨刺入了他的小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