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多说,崔大人以为什么事能瞒得过皇上。”只说这一句,已到了皇宫大门口,“回去好好歇歇吧。”
崔寇听不明白,看着赵小天转身走了。
一直看着他,心中突然觉得恐慌起来,他越想越怕,愣住没了动作。
见崔丽拎着包袱到了他身旁,“你怎来了?”问道,她在兰妃身边照顾,平时都是抽不开身的。
“哥哥总算从大内出来了,我这不是来看你吗。”轻笑应道。
芳怡宫出了事,宫中人人皆知,现在主子在太后身边呢,她自然就闲下来了。
“走吧,先回家去。”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推上了马车,随着他进去坐着。
马车颠簸起来,崔寇一直静静的。
崔丽拿出手绢来为他擦擦脸,“在监牢当中苦吧。”
“是啊,你就来看了我一次,也好咋赵统领不曾在吃食之上苛待,没饿着。”头倚在车上,倦倦的就要睡去了。
那些糟心的事情崔丽也不想说,便静静的为他梳头发。
“你今日陪我出宫,兰妃娘娘那里谁照顾。”随口问了句。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崔丽便也开口了,应道:“皇上将娘娘发落到冷宫,前些天太后要了娘娘到近侧侍候,我就闲下来了。”
“兰妃娘娘被发落冷宫?”听言便惊了,身子支起来,一张脸满是忧虑看向崔丽。
崔丽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合上,接着点头,“也不知皇上是为什么。”
“哥哥从江南带回的侍女,妹妹是送了她出宫,可是不知怎的皇上又抓回宫中了。”
听了这一句崔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抓住她的腕子问道:“你说什么?”神经绷到了一起。
“怎么了?”崔丽见他的样子茫然道,继续说:“回来时小怜的腿伤了,娘娘找到她想为她治来着,可被皇上见着了,这才受的难。”
“那她现在怎样。”惊慌着,眼睛瞪得老大,都能见到眼中的红血丝。
崔丽被他吓着了,弱声道:“人在西殿,我和娘娘被禁在芳怡宫,我不知啊。”
西殿,“西殿。”崔寇整个人都颓了下去,默念着。
她在西殿,方才从乾清宫出来,见着大内的人在西殿乱着,莫非就是她。
他的眼中积蓄起眼泪,崔丽看着更是担心,“哥。”叫了他一声,他抓在腕子上的手松开,头靠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从未见过他这样悲伤,想着小怜那小姑娘生的不俗,又被他厚待,一别几年,他哥哥与什么人在一起都不知。
之前小怜在芳怡宫的时候,听着丽妃拿小怜开过玩笑,或许那人她该叫声嫂子吧。
“哥,你别,你别。”却也不知劝他什么了,要他别哭,可是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只能捏着手绢为他擦拭。
崔寇将她的手抓住按到腿上,话也说不出,终于知道为了被放了出来,想来皇上还真是厚待宰相啊,不过只用了一个人的性命便保所有人无事。
“果然值得,果然值得。”哀哀说道。
崔丽愣着,看他伤心成这样,想着与小怜必定相互深爱。
马车停了,崔丽扶着他下去。
一个小宅院,是裘瑾送予他的能,竟然自己的女儿在外孤苦没有住处,却能给一个本无关的人居所,他可真算是个好父亲啊。
无关紧要的人死去了,大概不会有人想起她的。
“进去吧,好好歇一歇。”崔丽小心看着他道。
推开院门,院落当中只有一个男孩子,他坐在房檐下,见崔寇回来了,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是小六,他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个孩子。
“大人。”叫道,将崔丽手中的包袱接下,“是崔丽姑娘吧。”
“嗯。”崔丽笑笑应着,“你去烧热水,让哥哥洗一洗。”交代道。
小六垂头应着。
“慢着。”
他才要转身被崔寇叫住,“大人。”
崔寇看看他说道:“你回江南去吧。”
开口便是这一句,他被大内的人审问过,朝中人居心叵测,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知情的人就只有他与六王几人,所以让他离开是最好的做法。
“大人,为什么要我走。”小六慌张了,他一直跟随崔寇,他不想走。
“我给你些银两,回江南好好过日子去吧。”眼睛低下,无力说道。
又是这些话,那时是他答应一起回盛京的。
小六跪到地上求道:“大人,我一直跟随大人,现在要我走,我往哪里去。”
“你这样做什么。”厌烦道,“我是为你好,不想再惹出乱事来,你要我才从监牢出来又被关进去吗。”
他现在没心思理会,那人死了足够他伤心一段日子的。
正说话间,却听后面有人说话。
“你回来了?”
崔寇回身,见翁仪与裘柔进门来。
“六王,王妃。”叫道。
他眼光散散的没有精神,便知是受了许多辛苦。
“回来就好。”翁仪淡淡道。
裘柔看他红着眼眶,温声问候道:“还好吗?”
“嗯。”应道。
小六仍跪在地上,翁仪问了句,“这是做什么呢?”
“大内抓我去问话,问她。”将她的名字隐去,继续道:“这孩子不知情便说了我带了一女子回来,我想着打发他回江南,这孩子不愿和我闹呢。”懒懒应着。
听着这话裘柔低下眼睛看向他道:“盛京喧闹,不必远处安宁自在,你怎不愿离开。”
方才小六都听着,他家大人真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还没说话便先抹起了眼泪,“我家中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几年来都跟随大人,我不舍得走。”
也是个可怜人,真是他既见过小怜,那便不能在盛京了。
“我给你些银钱送你回去,今后有缘自会再见的,既是在乎,就不要给对方添任何烦恼。”柔声说道,“你不知是什么烦恼,可这烦恼会找到你家大人身上。”
话都说到此,崔寇也懒得听了,“扶我进去坐坐吧,累死了。”
听言崔丽扶着他便走了,裘柔推推翁仪,他便跟着进去。
裘柔拉起小六,“别哭了。”两人在一处说话。
进了卧室,崔寇坐到床上,崔丽将手帕浸湿递给他。
他一副累极了的样子,将手帕拍到脸上揉搓着。
翁仪进门,崔丽欠身叫了声:“王爷。”
到一旁坐着,可也没开口,等着他把脸露了出来,看看他说:“大内没有用刑吧。”
“你家的管事不是回去了,他没有我自然没有。”冷冰冰的应着。
“我就是看着李潇狼狈才来看你。”依然微笑着。
崔寇的胸口一直堵着,想起小怜死了便难受,“翠翠,你去帮我收拾收拾,我和六王有话说。”
“知道了。”应着便出去了。
翁仪等着他开口说话。
“我今日从乾清宫出来,见着西殿抬出一具腐尸,又听了小妹说,那人该是她吧。”语气轻缓,此时却听不出他的悲伤,手拿着布帛擦洗。
翁仪听言顿住,久久才说道:“皇兄他,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这话说起来总觉得别扭,也是违心的话。
“皇上是有考虑,只是她太无辜了。”嘴唇颤抖,紧紧抿住。
那也无法啊,难道要翁岚天血债血偿吗,他是皇上即便是有错也不能算在他的身上,更何况他这样做也没错。
“她不该死,不该。”崔寇低垂着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掉落。
跛着腿走到他身旁坐下,展开手臂搭在他肩上,说不出话来安慰,见裘柔也是这样悲伤,到底他这个姐夫没有他们在那女孩子身上用情深。
……
崔丽到院中的古井去打水,裘柔便朝她走了过去。
“王妃。”费劲将水拉上来,忙着对她欠身。
到底是在宫中久了,行事都是一套样子,从前还叫一声大小姐,如今是换了主子了,只是不知她的主子好不好。
“兰妃娘娘在宫中还好吗?”问道,被发落冷宫也比要命好些,算作她的运气了。
听着问话回道:“娘娘被太后要去了伺候了。”
“唉。”叹了声,还是要他父亲在太后面前说话才有用,这乱子就是由她而起,心中也有愧对,“她能出冷宫就好。”
……
天黑了下去。
一个手术动辄十几个小时,裘净妍的身上都僵硬了,可算将那东西切了下来。
陈草木在一旁为她擦额上的汗。
头晕目眩的,摇了摇脑袋松了口气,“好了,你来缝合吧。”
放下手中的东西,颤抖着将手套口罩摘了下来。
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忙扶住她,也不管苏堎了,先将她扶到床上坐着,“娘娘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着急问道。
嘴唇惨白惨白的,她微微张着嘴巴,只见着嘴里有血色,陈草木掐住她的腕子,脉象虚浮,本来这几日都看着好好的,怎做了一台手术就成这样了。
摆摆手道:“去给她缝上,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会染病的。”推了他一把才离开自己身边。
陈草木只得去缝上了,弄好以后替她将衣服套上身,裘净妍从床上起来,陈草木将苏堎抱回了床上,安置好以后再找裘净妍便找不到了。
四处看着才见她在墙角坐着,就如那时为丽妃做过手术之后一样。
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你怎么样?”关心问道。
“太累了,恐怕我今后都没力气上手术台了。”将头垂在膝盖上休息着。
“那我送娘娘回宫休息,你的脸色……”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点点头,“好。”
才站起身来,“对了。”想起她还穿着手术服,而陈草木一身干干净净的,脱开陈草木的搀扶,背过身去,“把衣服先换上,被人看着了。”穿着粗气说道。
陈草木只得解下扣子,替她将衣服脱了下来,一边絮叨着:“昨晚上怎不见娘娘害怕被人看见,怎就对这个介意。”而后套上了身,“行了吧,我快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