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我听说李如生前对官府颇有不满，应该在言辞间时常谈起，对吧。”
对方沉吟片刻，“的确如此。”
“为什么？”
“这……”
“此事人尽皆知，有什么不敢说的？”另一人插话。
“人尽皆知？”陆乾意外。
“那帮当兵的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他们把李师傅杀了。”
“既然是人尽皆知，能不能告诉我？”陆乾追问，“我是外来者，与你们和官府都没有关系，只为调查真相，你们难道不想追查真凶吗？”
“也罢。”长者顿了顿，说道，“在这长安城中的老人大都知道，我们仁武会与官府有隙。”
“为什么？”
“此事起于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那时候不是有地狱军吗？”
“正与此相关。”长者接着说，“当时仁武会的开门宗师，名叫凌风。他精通十八般武艺，名震中原，人称武圣。而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凌师傅时年不过三十四岁，前途无可限量，我便是在那时投入仁武会门下。”
陆乾点头，等待对方下文。
“当时地狱军从天而降，长安城外遍地战火，官军难以支撑。凌师傅为成大义，带领一众门人支援官军。当时的领军大将军名叫林复，是如今长安城卫戍长林啸之父。而如今的大将军项无泽，那时是林复手下一员将领。凌师傅与项无泽是旧识，关系甚好，曾经结拜为异姓兄弟。当时战事吃紧，凌师傅与项无泽想出一招奇谋，可以一举击溃地狱军。你并非本地人，应该没有听过那场大战。”
“什么大战？”
“狭山之战。”长者说，“整个计划是这样——凌师傅通过地狱军内应潜入狭山，当时驻守狭山的敌军是地狱军统帅罗坦罗斯，凌师傅将会刺杀他。之所以要杀他，是因为狭山南面山腰有一个巨大的法阵，可以将来自地狱的冥河之水源源不断地引入我们的世界。”
“冥河之水，我听说过，地狱军通过它来生产兵力。”
“对。”长者点头，“罗坦罗斯是极为强大的地狱巫师，若不杀掉他，即使毁掉法阵，他也会重新修复。凌师傅孤身犯险，独战罗坦罗斯。官军还有一支精锐，带着方士偷偷沿河道潜入狭山，待凌师傅事成，他们突袭法阵守军，保护方士封印法阵。与此同时，外围的官军会发动总攻，吸引敌方注意力。”
“很周密的计划。”
“计划再好也抵不过人心难测。”长者叹息，“当时是这样约定的：凌师傅事成，就烧营为号，可以让山上精锐看到。同时捏碎双生玉，另一块双生玉在项无泽手中，他发现玉碎，便放天火，号令全军发动总攻。精锐只做观察，不放信号，为求隐蔽。（天火，一种附魔的火器，爆炸时发出刺耳鸣响，同时一束火光冲天，极为显眼）”
陆乾点头。
“当晚，计划如约进行。带着方士的精锐官军成功潜入狭山，等至深夜，快要凌晨，仍旧不见任何消息。在天快亮时，忽然看到本阵放天火，便下令出击，随后攻破法阵守军，保护方士进行封印。结果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虽然不见罗坦罗斯，但有强者提前埋伏，趁官军防备外围时刺杀方士。当时那支精锐的将领正是林啸，他见方士已死，无法封印，便下令毁掉法阵，导致冥河水道崩塌。”
“水道崩塌？”
“是的，河水从被毁坏的位置涌出，山洪爆发，直接把整个下游都淹了——包括罗坦罗斯的驻地。没人知道凌师傅和罗坦罗斯到底战况如何，但他们都被冥河水吞噬——那个水有魔力，普通人只要接触一点就会神志不清。”
“天火不是响了吗？代表项无泽通过双生玉收到凌风的消息。”
“是吗？”长者反问，“但是谁能证明呢？他可以自己捏碎双生玉，没人知道凌师傅到底有没有成功，他并没有烧营。”
的确如此，陆乾心想。
“战后我们一众门人不见凌师傅归来，十分焦急，便去找官府军问责，但他们早已想好对策。”
“什么对策？”
“带领精锐的林啸称自己看到凌师傅烧营，随后看到本阵天火。”
“他在骗人？”
“正是如此。估计当时凌师傅正在与罗坦罗斯鏖战，官府军看天色要亮，恐怕错失战机，便强行开战。事后凌师傅已死，无人作证，他们自然可以说收到消息。”
“的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当晚夜袭法阵的人可不止林啸一个。我们想尽办法，总算从一个在场的精锐官军嘴里套出消息——他们根本没看到烧营。试想凌师傅那时恐怕遭遇意外，与罗坦罗斯苦战不能脱身，不料冥河水从天而降，使他丧生。”
“有可能。”陆乾说，“后来呢？”
“那时我们还不知是项无泽作祟，只当是林啸未按计划行事，引发洪水害死凌师傅。几个师兄要讨说法，可林啸的父亲便是大将军林复，手握大权。思来想去，师兄们决定派人去找项无泽，请他出谋划策。”
“结果呢？”
“结果消息一到项无泽手中，第二天官府就先发制人，包围仁武会。主事的门人保护凌师傅家眷拼死抵抗。官府久攻不下，便封死宅院，半夜放火，最后一众人死于熊熊烈火当中。”
陆乾默然。
“这就是经过，官府称是我们仁武会想要造反，所以出兵——我们要造什么反？我们不过是讨个说法。”长者顿了顿，“那时候我和李如、还有其他几个门人资历尚浅，并未去凌师傅府上谋划，事后不过被关了两年。”
“所以你们认为这都是项无泽干的？”
“还能有谁？凌师傅死去对他最为有利。大将军林复已老迈不堪，当时林啸不过是个偏将，无丝毫威望。凌师傅名扬天下，又有仁义之心，虽是入赘官府军，可长安城上下无不对他敬爱有加。凌师傅已死，能接替大将军掌控官军的，便只剩项无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