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后,寒潮侵袭。即便在正午,也感受不到几分太阳的温度,风冷飕飕的,吹得人衣发凌乱。但顶着寒风为生活而奔走的人,依旧只多不少。
掌控京城商路的霸主李娇倒台后,她手下的资源被分食殆尽,除了那间巫曼曼住惯了的锦绣布庄外,薄遇也没能力保住什么,反而为了和新的合作伙伴“交流感情”忙得焦头烂额。
左丘临不得不将医馆稍稍放手给了丹姿——这姑娘虽然话不多,但行动力格外地强——自己则跟着薄遇东奔西跑,帮他处理各种繁杂事务。
温泉山庄由嘉正完全接手,这个地方自开张以来人气居高不下,从安保到服务各项工作都有薄遇提前教导好的专业人员负责,嘉正虽然占着个管理者的身份,其实只需要稍微统筹协调,不费什么心思。从嘉正自己的角度看,现在倒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因为苏家的嫡二小姐苏蜜,自从被他救过一次后,就黏上了他。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带着不同的朋友前后来了三次,表面上似乎只是热心地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朋友,实际她每次来都一步不离地跟着嘉正,逼得平日无所事事的嘉正在温泉山庄里逛了十几个来回!
这次大概是没有新的朋友可以分享了,苏蜜又撒娇求了她的亲姐姐苏甜一同前来。
苏甜比苏蜜只年长两岁,按说也处于会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年纪,但这位有趣的姐姐的“恋爱对象”却是琴谱,甚至多次女扮男装偷溜去子衿阁听清酒弹琴,是清酒的铁杆粉丝,因而对男女之情看得很淡。
看得淡、站得远,加上她对妹妹苏蜜的了解,使得她对苏蜜的这段感情持坚决的反对态度。但苏蜜当局者迷,被姐姐说教两句,就一声不吭地跑走了。
然而不久苏家侍卫来报,苏甜苏蜜两人的父亲因为一桩贪渎案被缉拿入狱了!
因为先前户部左侍郎请辞,此职位便一直由资历最久的正五品郎中苏父代任,算是考察期,只要求稳不求功,年后就能转正。但同时苏父的竞争者也有不少,这一回,大概就是某个竞争者给他下了绊子!
苏甜心中着急,头脑却很冷静,找侍女问了嘉正的所在,便前去寻找妹妹,带她一起回家。
书房之中,嘉正装得很认真地核算账本,苏蜜在旁端茶送水、红袖添香,好不殷勤。因为嘉正受父亲影响,字写得极为好看,休息期间,苏蜜便小心请求嘉正教她写字。嘉正早算得烦了,爽快答应,从背后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起来。
苏甜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登时对嘉正这个不知分寸的登徒子感到愤怒不已!但这些你情我愿的事情,苏甜实在不好发难,只僵硬地喊道:“蜜桃!父亲出事了,母亲叫我们赶紧回家!”
“真的吗?”苏蜜表示怀疑。
“蜜桃!过来!”苏甜提高音量,向苏蜜伸出手,但并不靠近,毫不掩饰地对嘉正露出像看蟑螂一样嫌恶的眼神。
苏蜜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般严肃的神情,磨蹭片刻,最终从嘉正怀里走出去了。
嘉正目送着两人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苏甜的出现让他非常紧张,苏蜜的过分柔弱和有意对他表现的崇拜,使他差点忘记了自己与这些大家闺秀之间的差距。
她们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精致的身体、完美的礼仪以及不输男儿的才华!她们是被作为国家未来掌权者的贤内助而培养的,不像他,只会一些哄骗小女孩的把戏!
嘉正低头看着他们刚刚一起写过的字,即使没有他手把手地教,苏蜜的字也写得非常好,只是和他的风格不同,玲珑秀美,仿佛一只蓝色的蜂鸟一边挥动翅膀,一边优雅地吸食着花蜜。
嘉正喜欢蜜桃,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爱情,但他的确曾经有过得到她的念头。可是嘉正讨厌她的家世,此刻甚至想将她从她的家庭中分离出来,占据全部的她那怯懦而敬仰的目光!
***
苏家姐妹的马车驶入京城后,到了某个岔路口,苏甜却指使车夫换了个方向,没有立即回家。苏蜜问道:“姐姐,我们这是去哪?”
“盖家。”苏甜沉着地回答:“父亲被同僚陷害,我们着急也是白急,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要靠姑父和表哥,求他们去找个能在朝中、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嗯。”苏蜜附和点头。
到了盖家,盖父却不在,是早已得了消息求人帮忙去了。盖英彦在家,他虽然长大后疏远了这些姐姐妹妹,但毕竟两家只隔了一个岔路口,从小一起玩大,感情是在的。被苏甜问及有没有朋友能帮忙的时候,他立即想到了薄遇。
皇帝陛下有多宠爱薄遇,是人尽皆知的!
“可薄世子不在京……”苏甜的话没说完,盖英彦已经跑远了。
他总是急冲冲地,做事不想前因不想后果,包括薄遇适不适合插手这件事、会不会给薄遇带来麻烦,他都没有想过。这不代表他不担心薄遇,只是他习惯了第一时间告知薄遇,然后再由薄遇来为他分析。
薄遇有着薄家暗卫带给他最全面的消息,通过洞察与预测人心,往往能提早判断出事情的结局。就像钦天监里负责占卜的老道士一样。盖英彦对他的依赖,已经盲目到了失去自我的地步!
可是薄遇不在家。
盖英彦大汗淋漓地碰了满鼻子灰,差点和守门侍卫打起来,最后闯进薄遇屋里一看,果真没人!鸿宝告诉他:“我们小公子昨天收到了徐家二公子的邀请,今天一早就去京卫神机营了。”
“去神机营做什么?”盖英彦问。
“这……小的不知道。”
“那神机营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
“小的也不知道啊!再说您现在赶过去,等到了天都黑了,还有可能和小公子错过,不然您明天再来?”
盖英彦气得一拳砸在门框上,终于意识到这事他急不来,贪渎案也不可能在一两天内审结,只好嘱咐了鸿宝将他来过的事情告诉薄遇,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另一边,薄遇陪着徐子典在神机营的靶场疯玩了整天,几番诱导之下,终于让徐子典说出了他的目的——他想要从军,加入薄寻麾下。因为他的父亲礼部尚书不同意,不肯为他走动说情,他才借着妹妹与薄家即将联姻的关系,找上薄遇。
这又让薄遇犯了难。
神机营的将士均是万里挑一,而他大哥治下之严更是有目共睹,像徐子典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基础的少爷兵,去宫里当差还好说,要进神机营,除非他天赋异禀、不惧生死,得薄寻赏识培养,否则门也没有!
薄寻的神机营属于薄遇不应该干涉的范围,即使薄遇再爱管闲事乐于助人,一旦走到了这个边界,他就会停下,绝不先前一步。
但徐子典对于枪支火药如痴如醉的热爱,使薄遇动摇。
他的生活浑浑噩噩,所以无比羡慕那些能够有所热爱并为之拼搏的人。
于是权衡之下,薄遇答应给他一个尝试的机会,至于最终能不能留下,全要看徐子典自己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