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教养，知不知道我们的岁数都是你两倍以上，一点儿礼貌都不懂，哪里来的野丫头，亏你还穿得干干净净。”绵羊小卷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妆容不是很浓，就是嘴唇特别艳红，瞅着极为不和谐，别扭至极。
上官梦时不会被她就这样吓到，她镇定地指着通道深处门口的那可怜兮兮的红地毯，道：“再指责他人的教养之前，还是看看你们自己够不够格吧。有你们这样的大人存在，才会有不识礼貌，不懂礼法的孩子存在。”
要是她没有背景，也断不可能会骂得这么直白爽快，但是这个公司是她的，他们如此祸害她，也没必要再客气。
她的话音才落，另一边，绵羊小卷身边一穿着极长的外套和极长裙摆的女人就转过身，蹬蹬冲她奔了过来。上官梦时仗着年轻反应快，在对方抬手要给她一掌时，蹭蹭后退。对方下了不小的力气，那掌风掀起了她的留海，竟是厉厉生风。
公司里的人都不简单啊，普通的职员都能这么大的火气招呼她，有如此的精力为什么不放在工作上。
“你谁啊。”对方没打中，垂下手扯了扯袖子，舌头在舔牙床，模样看着就凶恶，加之此女的眼睛溜圆，犹如一头野生的犀牛在瞪着她。
“你又是谁啊。”上官梦时似笑非笑。
“你问我？”长套衫的女人裂了裂唇角，很是霸气地昂着下巴，“我可是总务部部长……”
部长就这德行？
“的助理。”长套衫骄傲地答。
什么啊，说话大喘气。上官梦时正要开口，又一个戴着挺时髦的帽子的女人尖叫了一声：“忘了拿报纸和杂志了。”语毕，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高跟鞋啪嗒嗒地就跑掉了。她这么一提醒，包括长套衫在内都才想起来，要给领导拿报纸看。
上官梦时一想，下面的人都只知道偷懒，那上级也好不到哪里去，办公时间能有几个务正业的？要是放到以后网络十分发达的时代，还不一定玩电脑啊。
“算了算了，别跟疯丫头计较了，她才多大，话还说不明白呢。”长套衫被人拽走了，一行高跟鞋们匆匆返回收发室前。上官梦时不由翻白眼，早都过了午休，不够他们折腾浪费光阴玩的。
她紧随其后，看她们指示收发室的大爷把分好的报纸交给她们。其中似乎是把总务部的报纸与财务部的弄错了，大爷挨了她们一顿批评。他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这种细节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这些报纸你们都不看，为什么要订阅？”上官梦时冷眼观察了一会儿，沉声询问。绵羊小卷横了她一眼，嚷嚷道：“你有病吧，哪里来的，发什么疯，大爷，这都什么人啊，你就往公司里放，神经病伤到人谁负责得了？”
大爷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的，她是今天开始兼职打工的学生。”他一边抹汗，一边想，年轻人怎么那么愤青哦。
大爷的大掌往身后扇，瞧着滑稽，实则是在示意上官梦时别再多嘴多舌，赶快到他身后躲着，这些女人来头都不小，不是她一个穷人家打工赚学费的孩子能够招架得起的。他的好意，她不是不懂，而是没有办法接受。
她要是认可了她们的行径，岂不是在暗示，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在她的公司里逞凶、占便宜、捞好处？她们都是什么部门的什么人，上官梦时非要弄个清清楚楚，辞退是便宜她们了，若是再查出更多猫腻，索赔也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集团王国不能因这几只臭虾就毁了。她知道，偷懒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恶习，但是也分情节轻重；同时她也相信，大多数的员工还是尽心尽力地为公司服务的，要不然华盛集团早就闭门歇业了。
“学生啊。”绵羊小卷极为夸张地噗嗤笑了，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上官梦时，又似乎认同般地点点头：“那就难怪了。”她还那大夏天还穿得和阿拉伯妇女似的包裹严实的同伴道：“现在的学生啊，都被学校教成傻子了，除了死读书什么都不会。我跟你说啊，我邻居家的女儿要上高三了，连饭都不会做，点煤气罐也不敢，泡个方便面都得让妈来帮忙。”
长套衫立马就惊诧地附和：“真的假的啊，那不就是废物啊，读书读到最后成了弱智，我觉得可怜了。”
“可不是吗，我家邻居总是到处炫耀女儿学习有多优秀，来年就报考清华北大，其他的都不做考虑。你说好笑不好笑，差点儿没把我乐岔气。再看看我哥哥家的儿子，初中毕业就到技校学习电工，如今这个社会啊，学不学习有什么用，掌握一技之长才是正经。我侄子就是，还没到二十呢，一个月工资至少这个数。”绵羊小卷竖起六个手指比划比划，又开心地道：“我侄子是没认真读几天书，胆脑袋特别的聪明，要是想学习，别说清华北大，就是国外那些麻绳啦，哈傅啦，那都不再话下。”
“诶，你不是说你侄子要结婚了，邀请大家参加婚礼吗，我还想着送什么呢。”戴帽子的女人笑得有些牵强，估计是纠结礼金这个问题，“没到二十能结婚吗？”
同是一个公司的，绵羊小卷的侄子结婚按理来说不该借由此事就收大家的钱，可有些人就是厚脸皮，你要是给了心里不舒坦，不给的话，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还是不舒坦。上官梦时做过人妇人媳，对此也有所了解。
“女朋友怀孕，不结婚就闹，赖死赖活地缠着我侄子。”绵羊小卷似乎没有听懂帽子的言外之意，摆摆手讽刺地道：“看看看看，我侄子不会写几个字，就是有本事，那些年轻小姑娘趋之若鹜，粘着就不肯放手，所以说啊，这读书没用，还不如早早儿出来工作，积累社会经验。这社会日后的发展就是需要人才，又不是需要书生，百无一用啊。”
她以她的侄子是半文盲而光荣，她以看不懂报纸，读不懂书籍而光荣。上官梦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当即就傻眼了，刚刚积聚的怒气和凌厉被冻成冰块，哗啦啦地就碎了一地。是她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要乱，已经乱了？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她的公司里任职，还身居高位，对老人不敬，对同僚刻薄，对道德不屑一顾，对道理嗤之以鼻。上官梦时服了，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自然都会出现了。
上官梦时无法阻止这样的人在世间张牙舞爪，但是请不到在她的地盘耀武扬威。
“因为你是个无知的小屁孩，所以我原谅你了。”绵羊小卷挥挥手，一副朕宅心仁厚，饶恕你的口不择言，还不速速退下的表情。上官梦时彻底张大了嘴，差点儿真要转身就走了。这位奇葩姐是谁家的啊，还不捉回去关起来看好，省得到处乱咬人。
“伟胜姐说得对，我们都多大的人了，和小孩子斤斤计较，没个意思。”上官梦时只看得见长套衫的鼻孔，她的其他的五官基本是冲着天花板的。“你哪来的，叫什么名字，谁推荐你打工的，这我得好好儿说说，阿猫阿狗地都乱往公司里塞，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养寄生虫的吗？你现在就收拾收拾回家吧，就你这德性还想打工赚钱，扫大街都嫌弃你瘦胳膊瘦腿的没力气，切。”
话音刚落，旁边一长得挺漂亮的从头到尾不做声的女人噗嗤笑了。这六个人，没一个好的，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她们的脾性不接近，也不可能好得结伴午饭，结伴偷懒，顺便互相坑诈占便宜，侄子的礼金也要不肯放过。
“谁推荐我来的，不重要。”上官梦时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害怕恐惧的样子，这几个女人倒是挺意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般的小姑娘不早都吓得快哭了，颤抖得和筛子似的可怜兮兮？“重要的是，我现在站在这里，受其禄，劳其责，这垃圾，这地毯，你们要是不整理妥当，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面前的六个女人对着她齐齐露出惊诧的表情，就像是提前演练过似的，以绵羊小卷为主，长套衫为辅，哈哈捂着肚子大笑不休。“她说啥，伟胜姐你听懂了吗？”
“没啊，呵呵呵，我的天，太好笑啊，她讲的是人话吗？什么鹿，什么劳？还不善罢甘休，不善罢你想怎么着，不甘休你又想怎么着？恩？善罢甘休，乱用成语，真以为你有多聪明？休？还一休哥呢，休你个头啊休。”
“呸！”长套衫直接啐了一口，就落在上官梦时脚边，黏糊糊的液体在黑红的绒毛布上特别明显，不断刺激挑拨着上官梦时的神经。“你什么学校的，肯定是不入流的杂牌初高中，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三八学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