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仗势欺人。”中年男人颔首道：“我知道自己穿得这么简朴，被人瞧不起也是正常。不过啊，国外有句话叫顾客就是上帝，不管是对错，上帝就是上帝。可你们这些人啊……”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也不是非要为难你们不可，向我倒个歉很难吗？”中年男人把玩着手里的卡，视线慢慢在这些人之间打转：“你们今天能不能做成我这个大单就看你们的表现了。或者还是等你们总经理来让他来和我亲自道歉？”
说不上来为什么，上官梦时很不待见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他既然知道会被人瞧不起是理所当然又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再是拿出总经理来进行要挟，还真是小人行径，虽然整体而言他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也没有错。
“看您说的，我们刚才是在忙没注意到您，是我们的罪过。”听到总经理和他是旧交，所有的职员都活了，赶紧从柜台绕到前面将中年男人团团围住。“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我们花园洋房小区是全湖景配置，西面是花园，各种活动都会在这里定期举行，特别热闹，孩子们都很喜欢。东面小学，中学……”
专业的女职员挤走了王哲，然后大家边在介绍小区的时候就把道歉都花夹在其中，自然而然，一点儿都不突兀，也不涉及丢不丢脸的问题。上官梦时见状也缓了缓心情，要是中年男人就这样算了也就罢了，总体而言，双方似乎都有些问题，互相退让一步，就是皆大欢喜了。
然而，中年男人并不肯罢休，清清喉咙，似乎笑得很温柔地道：“不行啊，你们的好意和歉意我心领了，可那个小伙子还没有表示，这不行啊。你们说说，做错了事不道歉那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对对对，牛先生说得对，是我们的错，我们大家都有错。”一个十分圆滑的男职员招呼着傻呆呆站着的王哲道：“小王，还不过来，跟牛先生道个歉，快来……不好意思啊，牛先生，年轻小伙子脾气大，不懂事，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错，我给您道歉，给您道歉……”
做错事了是该道歉，但是当事人没完没了地要求就未免太过分了。而那圆滑的男职员还自尊都没有的不停地说道，这点最是让上官梦时不耐烦。她也从柜台绕出来，提高声音对中年男人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句话凭空响起，让正处于和谐气氛中的众人都愣了一下，以为是听错了。中年男人也没有当回事儿，继续道：“小王是吗？我是为了你考虑，做人要能缩能伸，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否则就要吃大亏啊。”
怎么，你还想让王哲吃大亏吗？上官梦时越听越气，刚要再开口，陈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盈盈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和这种人吵嘴会吃亏的，让我这个粗汉子来吧。”
粗汉子？他要是粗汉子，这个世界上的谪仙就都绝种了。上官梦时心情缓和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看陈言是怎么处理的。她脾气稍微火爆，还特别护犊子，要是真和中年男人对着干，万一最后变成真吵架就不太好了。
“牛先生是我们总经理的朋友吗？”陈言眨着一对杏眼，温文尔雅的样子看得几个女职员脸红心跳。果然，这个世界无论何时都是颜值即是正义。上官梦时看他这样装可爱的样子，不屑又好笑地撇撇嘴。
“当然是。”牛先生微微抬起下巴，话语还是较为客气，可眼神暗藏的高傲不容忽视。陈言就为了要这一句话罢了，别的不在意，更不可能因为牛先生和总经理交好，就另眼相看，他的背后代表的陈家可是比眼前的中年男人高出更多的档次。
“那么牛先生会考虑我们小区是因为总经理的推荐喽？”陈言继续道。牛先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翘翘嘴角，平静地答：“确实是你们总经理的推荐，但我也需要亲眼见证这里的环境才能做决定。现在，我刚到这里来，就受到了各种阻碍，没有办法见证小区的情况，所以我又不想买了。”
“哎呀，牛先生，您别和小孩子置气，他们都是暑假兼职的高中生，懂个什么？”“就是就是，不如我现在带您再小区里转一转吧，眼见为实，这样您才能更加了解我们的好对不对？”“我们小区是全装修，全是德国的装备，质量绝对是没话说的。”
“那您既然不想买了，这样兴师动众是想耽误大家的工作时间，影响我们的销售吗？”陈言等所有人的恭维话讲完了，才慢悠悠的说。有理不在声高，做错的并非王哲，王哲确实是工作的准备不足，但是应该道歉的对象是公司的领导，不是中年男人。
当然，要道歉也是理所应当，但是王哲毕竟在没人搭理中年男人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招待他的，这样也是不对的话。那一开始就晾着中年男人不要理睬，让其自生自灭不就好了。方正总经理也不会教训他们这三个兼职的，倒霉是那些坐在柜台后嗑瓜子的男女们。
“你这叫什么话？我有说……”
“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啊。”陈言一脸的无辜，“我们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还是说牛先生的话都是想说就说，不用当真的吗？还是说，您这是在威胁我们？威胁我们要对你毕恭毕敬才可以吗？您要知道，对一个人的尊敬不是他穿得好坏，不是有钱多少，而是他本人值不值得人尊敬。”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值得你尊敬了？”中年男人阴沉着脸，陈言两三句话就把他说得和斤斤计较的小人似的，他能满意才怪。
就在这时，从自动玻璃门里大步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貌精神，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老板，我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总经理是学财务出身，中年男人自打做包工头起就喜欢让手下的一伙人称呼其为老板。总经理刚毕业那阵在他的队伍里做过会计，虽说时过境迁，两人早就没多大的生意关系了，但人脉总归是好的，更何况两人现在都混得不错了。
“这是怎么了？”中年男人看着大堂中的架势也隐约察觉暗潮涌动，他垂了一下眼眸，再抬起时又是笑意盈盈。“老板啊，来来来，我带你在小区里逛逛，这眼瞅着就中午了，我们小区门口有一家特棒的水煮鱼，辣味地道，今天你得赏脸让我好好儿请你一回啊，哈哈……”
他原本想着插科打诨就这么过去算了，自己的属下他也不是不在乎，又不能得罪牛老板，反正他刚到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什么麻烦，只要上了饭桌都能轻松解决，这就是国人的习惯，几杯酒下肚，大家都晕晕乎乎的，也明白个啥？
谁料牛老板根本就不打算放过王哲和陈言，就连你们的总经理都得称呼他老板，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因为是孩子才要不能轻易原谅，年轻人啊，该弯下你们那高贵的头颅就得弯，他还不信就压制不了他们？！
“小李啊，不是我说你，领导就是领导，下级就是下级，不能乱了规矩。你就是太善良了，纵容一些不懂事的胡来。你让他们一次，他们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变本加厉，最后都得爬到你的头上来！我这是在帮你管理属下啊，你不信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是我无理取闹，还是有人没大没小，不懂礼貌？”
一个大老爷们如此斤斤计较，小肚心肠，上官梦时也是服了。要是她的话，直接就把他赶出去了，管你是买一套还是两套，也不差你这么刁蛮的客户。可牛老板偏偏又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骂人动粗，一套话听着确实有理有据，再加上他们这一方不是没有做错的方面，真的很难回应牛老板的要求。上官梦时想看看李经理究竟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不少人肯定会选择那属下撒气。
这就是上级和下级，上级不管是有理没理那都是有理的，身为下级有时作为出气筒也是重要的工作之一。上官梦时看了看王哲和陈言，前者一脸的凝重，垂在身侧的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后者则是仍旧笑眯眯的，不愧被王哲打小报告说陈言好腹黑。
小时候的陈言是这样的吗？好像就是特别没自信，腹黑还没有露端倪吧。肯定都是陈家培养的，把她好好儿的一个温柔可亲的青梅竹马硬生生打造成满肚子坏水。上官梦时对陈家的印象简直是差到了极点。
李经理没有一个个的询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板正了脸，显得不耐烦地摆手示意这些下级都到一边去。“他们啊，年轻气盛，手高眼低，老板你别和他们计较，我和你道歉，一会儿请你喝酒时，我自罚三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