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走，我大老远地跑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说不买就不买了？”他们是在徐文家谈的，桌椅都蒙了好大的灰尘，上官梦时擦了好一会儿才能坐。“你不是耍人呢吗，有你这样做人呢吗？”
上官颜脚步一顿，没敢回身，被人一喝骂，她就脑袋嗡一声，不知该如何反驳好。有时候，她也羡慕人家伶牙俐齿，但轮到自己，就是思维不够灵活，嘴巴不够听话，除了颤抖，没有第二种应对。
母亲畏惧，不代表上官梦时会怕，小孩子就有小孩子的好处。大家不得不考虑邻居的感情，不得罪这个，不惹麻烦的忧虑，小孩子就不同了，实话实说，只要不是不文明，就是揭了对方的短，也是理直气壮。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那是大人们的思量。
“我说大叔，”她转过头，疑惑不解地道：“是你临时加价的，我们买不起，你又嘴巴不干净。就是小学生也知道不能强买强卖的道理。要是我们违法了，你大可以告，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警察局评评理？”
上官梦时也不客气，徐文亲戚脸红脖子粗地喷涂唾沫星，指着她跳脚：“你一个小孩别捣乱，大人谈正经事，你懂个什么？”
“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问警察叔叔啊。”对方越气，上官梦越是笑，这也算是和池珍学到的本事。只要心性够坚定，最后被气死的那个一定不是自己。“说到警察叔叔，妈，不能再让许警官到咱家白蹭饭了，他特别能吃，害得我都吃不饱。”
话音落下，空气中都弥漫着尘土的房间内一片沉寂。小一会儿后，上官颜才后知后觉地“啊？”了声，支支吾吾不知女儿怎么话题跑得那么快，她都没绕过这股劲儿。
和警察认识？徐文亲亲打量了一番上官颜，这个女人确实够漂亮，又没有丈夫，要是真凭着姿色背后有人的话，他确实没理的，到哪里说都没理。“大姐，咱们都是邻居不是？远亲还不如近邻呢，咱们不也和亲戚一个样？”说着，他又记起徐文夫妻俩似乎就是栽在这上官家娘俩了，果然不是简单的货色。
“我们是和徐文邻居，大叔，你，我不认识。”上官梦时乘胜追击，又想到别闹得太僵了，一时得意忘形了，一面心里想着谁跟你是亲亲，一面嘴上也换了强调，尽量保证可爱萌地问：“叔叔，那房子的价钱……”
“那肯定不会乱涨，事先都定好的不是。”徐文亲戚抹了一把汗，大热天的折腾一趟着实不容易，这么长时间没人过问，都打算再次降价了，遇到上官家，也是造化了，没法贪更多。“我也是实在人，有啥说啥，说错了，大姐也别介意啊。来来来，快坐，咱们把手续尽早都办妥了。”
此时，上官颜才慢慢想通了女儿的意图，说来说去，还是要买。她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落座，不情不愿地签署文件。
这个年代手续还是挺方便的，虽然也是要签一堆，不过没有那么多名目繁杂的税金和说法，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街委会那里也很方便处理，不出两天所有的证明就都到手了。没有中介掺和，没有麻烦又不办正经事的某些公务员刁难，一切顺利。
上官梦时劝了母亲好久，上官颜才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好像要她和男人相亲般为难地和街委会地表明能不能把两个家之间那小小的距离也算作她家的，院子打通了才方便，该给的钱，该落实的一样都不会少。
街委会比上官颜想象中的要干脆利落得多，大妈是认识她们娘俩的，特别是上官梦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心。以前她知道是参加电视节目大妈才开始留意自己，可现在都过去挺长时间了，还是这么热情，就有点儿吓人了。
等到大妈总把她那个刚上初中也放假，在一边的桌子写作业的儿子往她身边推时，上官梦时了悟了。这是要凑合他们吗？
事实的真相是，大妈想让胆小的儿子跟着优秀的孩子玩，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上官梦时乖巧听话，成绩棒，看她怎么办事，问她的学习方法，肯定是有好处的。此次当真是上官梦时自作多情了，谁让她内心毕竟是个大人，再加上大妈的儿子腼腆地脸红，和小媳妇般扭捏，难免会往那个方向考虑。
几个大妈很痛快地就同意了上官颜的提议，地虽小，还是存在的补些手续就可以了，缴纳金额也不高，上官颜着实松了口气。
后世街委会就不会独权制了，办个事特别费劲，派出所，街道办两头跑，还有可能双方各执一词，溜死你也不成的现象。
为难老百姓是某些人的特权。
这一下，奖金花了一半，上官颜倒没给女儿脸色看，就是好几天都偷摸地叹息，还是想不明白，就两口人，要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大的院子，还得花钱整修合并，图的是什么。母亲打算再说，其实是不太想花钱把两家院墙打通，上官梦时则是坚持就趁着暑假她在，还能帮忙，都忙完。
母亲的拖字诀没成功，上官梦时可知道，越往后耗费越多，赶早不赶晚，物价上涨什么的，简直就是一夜之间的奇迹。教授专家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地还装无辜地解释，是调查过民意后，才决定涨价的。
笑话，谁愿意做冤大头，神经病吧。调查民意，上官梦时就没见没听身边的人有谁被“调查”了，难不成郊区这几千口都不算人民群众？
现在这个区还属于荒芜的地域，不出几年的工夫，到处就遍布商业街，办公楼，也成市中心了。黄浦市的市中心越来越大，全国各地的人呼拥而来。
她初中填资料时，老师还告诉他们，要在黄浦市农村后几个字画对号，上高中，就变成黄浦市城镇户口了。
眼花缭乱地眩晕。
两家修整成一体，从外头瞧着确实挺霸气的，惹得不少前后的邻居眼红，几句酸话，上官颜就受不了了，暗地里掉眼泪。就上官梦时一个人乐呵，土地在后世多么的值钱，她可十分清楚，即使听到爱八卦的大妈们指着她议论她们家是吃饱了撑的，难不成母女两个人分别住一套房子，也不会介意。
要是能选择，她也愿意效仿小说中的做法，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偷摸购置房产，既不会招惹是非，也能更加放心。
可现实生活哪里有那么轻松加愉快的，且不说上官颜不合作的态度，能购置徐家的院舍都相当难得了，就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学生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房产了。
现在开放商还都处于蠢蠢欲动的状态，经济刚刚复苏，犹如小荷才露的尖尖角。谁家都有房子，外地人购买欲不强，买卖房子实在太少了。
但上官梦时认为房价从道理讲应该能从正态分布曲线循到根据，有波峰就会有波谷，现在正好是波谷，那么就是该买的时候。当然，没有重生的经历，她也不会有这想法。
是不是说，她现在也成地主婆了？好大一片地，母女俩住惯了自己家决定把徐家院子内所有的地界都开坑成菜园，至于房子才做打算。上官梦时偶有无奈，要是未来，她大可以把房子租掉，一个月也是稳定丰厚的收入。
这个年头银行贷款刚刚兴起，许多普通老百姓不敢轻易尝试，不少生意人，头脑精明地就选择利用此新方法开创一片天地。在她所认知的人中，就有不少后来挤进上层圈子的，同时名声也不太好的类似爆发户的财阀。
据说，他们破落之时，借了银行的钱，最后不了了之没有还，国家制度还没成熟，想追究也忙不过那么多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所以办件事越发变得麻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上官梦时还不至于做借钱不还的这种事，就是幻想了下，摇摇头就落罢。
暑假她是于母亲不停训斥她学习声中度过的，上官梦时成天在超大的院子里跑前跑后，一会儿收拾收拾，一会儿看看她种下的蔬菜们成长情况，和快乐的小鸟一样。上官颜好久没见她像个真正的孩子撒欢的蹦跶，嘴上念叨着，却也没阻止她。
无意间，上官梦时翻找到许冠玉送到家里的，所谓知错能改就该得到原谅的男人的信。没打开前，她嗤笑一声，心道：狗改不了吃屎，他伤人前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事发才痛改前非，骗鬼呢吧。
她差点儿都揉成团扔掉了，也不晓得母亲干嘛还当成宝贝压箱底。正要动手，又迟疑了，脸色不太好地，较为粗暴地随便一抖。
是普通的信纸，红色的线条格映衬着丝丝泛黄的纸张，并没有束缚住字迹的大小和内容。上官梦时愣了愣，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重新放回原位，不至于被母亲发现。
好丑的字。她笑了。
就三个歪歪扭扭根本不在格里的字：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