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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特殊关系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各种嘲笑、白眼、厌恶,甚至辱骂,铺天盖地而来,林小默又有了过街老鼠似的感觉。

不过,他的承受能力比去年强了很多,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静静地等待着风暴过境;只是他心里已经犹豫了好几天,要不要原谅他爸爸的艰难抉择,在这个时候已经明朗起来,那就是——无法原谅。

日子又开始变得漫长,好不容易被马老师鼓动起来的学习信心,也已经土崩瓦解。只是林小默并没有忘记对唐果的承诺,就是放学时,帮她侦察一下,她妈妈有没有出现在校门口。

放学后,他把早已经整理好的书包往身上一背,第一个冲出教室,身后传来田苗苗的嘲讽声:“贼二代放学跟狗抢食似的,不会急着赶去作案吧?”

有个男同学大声说:“田苗苗,听说你家富得流油,小心被他盯上……”

林小默的心里难过到极点,他不怕寂寞,就怕被孤立。

快步冲到校门,校门外早已围满了家长。他在家长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唐果妈妈的身影,又回到校门口,看到唐果满脸紧张地躲在校内向外张望。他向她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告诉她校门外没啥情况,可以放心回家。

早晨的时候,她向他求助,她对他信任满满。他欣喜地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和她已经靠近了许多。只是自己的秘密曝光之后,不知道她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也投来白眼呢?

他怕知道答案后,自己会更加难过,不等她有所回应,掉头就走。他知道班上有好几位同学都是乘坐10路公交车,为了避免和他们相处,他决定步行一站路后,再等下一班车回家。

如果不是把她当成了朋友,他才不会在乎她的态度;就是因为把她当成了朋友,所以他才不想被友情所伤害。

唐果站在校门口,望着林小默黯然离去的背影,想到他今天承受着这么大的打击,还是没有忘记答应自己的事,心中多少有些感动。默默地想了一下,转身返回校门,向着办公大楼走去。

林小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浑浑噩噩,乘10路公交车,中途再转乘3路车,这条路线是他每天走熟了的,几乎不必用心,双脚就像是设定了程序似的,会自动走下去。

当他站在自己家的门前时,才猛然惊醒到家了。

怎么办?他知道自己的脸色、神情肯定很差,这个样子肯定会被妈妈和奶奶发觉。妈妈这几天心情不错,病情也好转得快,如果她知道了学校里的事,肯定又要为自己担心了。奶奶的年纪也大了,更加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忧。

他在自己家的门前站了好几分钟,努力调整好心情,才开门进屋。

自从得到林忠诚获得减刑,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狱回家的消息后,林家一扫过去愁云惨淡的氛围,丁晓风和林奶奶的脸上都能看到笑容了。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一样,林小默坐在餐桌旁做着家庭作业,只是常常两眼看着作业本,目光的焦点却不在本子上,手中的笔也一直没有动。回答他妈妈和奶奶的问话时,也总是心不在焉。幸好他这几天的表现不错,丁晓风和林奶奶都没有发现异常。

一直到吃晚饭,他在作业本上也没写几个字,吃好晚饭后继续做,可是他实在没有心情。心里一直想着:明天怎么办?他实在不想去学校面对孤立无助的场面。到最后干脆把作业一丢,不想做了。跑回自己的房间,连澡也懒得洗了,往床上一躺蒙头就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丁晓风和林奶奶叫了好几遍,才慢慢吞吞地爬起床,洗脸刷牙后,无滋无味地吃过早餐,心里又开始犯难了。他不想去学校,但也不能待在家里,那还能去哪里呢?

背着书包走出家门,走下楼道,磨磨蹭蹭地走到小区的门口,他又开始迷惘起来。

出了小区门后,向左走就是3路的公交站台,那是去学校的方向。可他的心里,对学校有种近乎本能似的排斥。犹豫再三,转身向右。才走了十几步,一辆小车驰了过来,在他的身旁停下,车窗玻璃缓缓地降下,班主任马老师的脸出现在林小默的面前。

“马……马老师,您怎么在这里?”林小默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马老师一笑,说:“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啊?”林小默有点吃惊。“您等我干什么啊?”

“怕你不想去学校上学啊,我可不想自己的班上凭白无辜地少一位学生。”

昨天放学时,马老师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唐果过来,把今天班级里发生的,关于林小默的事都和马老师说了。

初二的学生都已经是小大人,他们之间早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彼此间不管怎么吵闹,都不会去向老师反映情况,否则会被同学们嫌弃。所以,马老师并不知道林小默的秘密已经被捅了出来。

林小默敏感而又内心脆弱,他很在乎同学们对他的看法。马老师知道他因为爸爸的原因,心中有个结,这个结也是让他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根本原因。现在这个结被曝光在同学们的面前,她担心他会承受不了,很有可能选择逃避。所以,一大早赶过来,守他家小区的大门口等他。

在林小默的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班上的差生,差生往往不受老师们待见,在班上可有可无,无足轻重。刚才马老师的一句:我可不想自己的班上凭白无辜地少一位学生。简单而直白,却在他荒芜的心境里吹来一缕暖暖的春风。再看到马老师一大清早守在这里,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压抑在心里不敢表达出来的委屈,这个时候全翻涌了上来,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老师,我……我不知道怎么去……怎么去面对同学们……”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同学们?当年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是你的爸爸,而且你的爸爸也已经真心悔改,也许同学们一时还不了解,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不管多大的风雨,总有一天会过去。”

“可是他们还能接受我吗?”

马老师笑了,说:“小默,你要记住一句话,尊重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要自己去努力争取的!”

林小默又是一怔,看着马老师不说话,心里却在反复念着:尊重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要自己去努力争取的。渐渐地,在脑海的深处亮起了一点光。

马老师见他眼珠子乱转,目光却慢慢地变得明亮,知道积压在他心里的委屈正在释放出去,但要真正解开心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小默,老师再送你一句话,就算你身处在逆境,心也要向往光明,只要你的内心足够强大,就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你!”说着打开副驾的车门,“如果你有勇气去面对,那就上车吧,和老师一起去学校,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学校,那就转身离开,老师不勉强你。”

林小默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跳上了马老师的小车。

马老师也笑了。

今天林小默出门比往日要晚一些,如果乘坐公交车去学校肯定会迟到,幸好坐了马老师的车。马老师又抄了近路,反而比平时提早了几分钟到达学校。他心里惦记着唐果的事,又不想引起别的学生误会,坚持在离校门三四百米的地方下车,走过那个小弄堂时,果然发现唐果躲在小弄里。

他向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先去侦察一下,看看她妈妈有没有在校门外。唐果连忙叫住他说:“林小默,不必去看了,我妈妈不会来了。”

林小默走进小弄,问:“你妈的事情解决了吗?”

“彻底解决了。她要投资的那个项目,其实是一个非法私募,目的是骗钱的,昨天得到消息,那个团伙的人被警察抓住了。我妈此前已经投了三万多元,全打了水漂,幸好我们没有给她钱,不然会损失更大。”

“啊,怎么会这样啊,那些钱还能要回来吗?”

“估计悬,幕后操纵那个犯罪团伙的是一帮境外的犯罪分子,钱一骗到手就转账到了海外,现在只希望她能从这一件事中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那……那你怎么还躲在小弄里不敢进校门?”

“我是在等你。”

“等我?什么事呢?”

“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必在乎同学们的闲言碎语,其实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秘密,谢谢你一直帮我保守着,今天我想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你。”

“没事的,你没必要告诉我的。”林小默对唐果的家庭背景是感到好奇,但也不是非要一探究竟。

唐果笑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反正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并不是同学们所说的什么富二代,我爸是个快递员,我家很普通的。所以我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一个很有钱的人的家里当保姆,我的那些奢侈品都是那户人家用剩的,或者不要了的,我奶奶拿回家来给我用。”

刚开始的时候,唐果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奢侈品,一般人家根本就用不起,只是觉得很好很喜欢,哪知道她用出来后,被田苗苗认出是奢侈品,把她当成了富二代。她本来想说明一下的,可是那些东西的来源让她说不出口,同时又发现,被别人当成富二代的感觉真不错,就这么刻意隐瞒下来。

“班上有些同学看人很现实,比如你,此前因为没有李宁、安踏、纽巴伦这些名牌鞋,不知被他们取笑过多少回了。”

林小默无奈地笑笑,他能理解唐果的心情,在他得到俞铮送的纽巴伦运动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回终于可以不被同学们取笑了。

唐果说:“告诉你我的秘密,就是要你知道,不必在乎同学们怎么看你,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他们都叫我贼二代,但我从没偷过东西,以后也不会的,你相信我吗?”

唐果浅浅笑了,说:“我当然相信你,否则就不会等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了。”

“好、好!”林小默开心地连连点头,说,“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相信就好……”

突然,小弄口有人冷冷地说了句:“你们果然有问题,情意绵绵,说够了没有,别上学迟到了!”

林小默和唐果光顾着说话,没留意小弄口,回过头去一看,班长苏逸恒站在小弄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俩。

林小默倒没觉得什么,反正他也被误会惯了。

唐果却是脸色大变,急得直叫:“没……没有啊,我们只是随便说话……”

“随便说说话为什么要躲在小弄里,不就是怕被别人看到吗?”苏逸恒拼命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由于太用力,连嘴唇都白了。

“真的……真的没什么……”唐果叫道。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有说有笑,不是很开心吗?你平时冷冷的,怎么对林小默就笑得这么开心,我又不是瞎子!”

苏逸恒喜欢唐果,喜欢她的高冷,更喜欢她的与众不同,不流于俗世。只是因为他太优秀、太高傲,不会主动表露出来,但在内心却认定了,放眼整个学校,也只有唐果才配做自己的天使。以前有过几次关于林小默和唐果的流言蜚语,他虽然提醒了林小默,但并不相信,只是要林小默离唐果远一点,别坏了她的名声。可是现在,无意中听到唐果和林小默的对话,尤其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样,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美好的笑容,不是对着他,却是对着他此前认为渣一样的林小默,让他的内心涌起强烈的挫败感的同时,已然恼羞成怒。他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唐果连忙追出小弄,大喊了声:“苏逸恒,你误会了……”

苏逸恒毫不理会,决然离去。

唐果望着苏逸恒远去的背影,泪水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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