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惊魂——误入歧途——人狼对峙
1
追车的狼如影随形飘行在卡车两侧。
忽然,那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如同受到极度惊吓似的,纷纷朝山坡上狂奔,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透过轰鸣的引擎声,欧阳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雷声。
即使在他雷雨多发的南方老家,“雷打雪”也十分罕见。难道如此寒冷的高海拔地域也会在雪天打雷?欧阳有些困惑。
猎人的习惯使他警觉起来。独自跋涉在深山老林,无论是惊飞的鸟群还是戛然而止的虫鸣,猎人都必须重视,因为那里面没准儿包含着性命攸关的信息。
假如真的是寻常的自然现象,就不应该引起狼群的恐慌。那么……
雷声滚滚不息,倏尔化作了一种恒定的声波。像车队开过,又仿佛枪声的回音。不对,回声不可能持续这么久!
视野中的狼逃得一个不剩。
欧阳停车熄火。他必须弄个明白。
“雷”声显得更响了。他打开车门跳下去,分明感觉到冰封的大地也被那声波震撼着。他前后望望,天空依旧透着月光,一片灰白:四野都在冰盔雪甲的覆盖下,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东西。
他踏着车门和货厢踏板登上车顶。
视野骤然开阔。远方,一座积雪的山峰在剥裂坍塌,像是连环引爆了千万发炮弹;随之,一大片白色的湍流仿佛蒸腾的云雾顺山势滚滚而下,直扑十轮卡车几分钟前驶过的那片荒坡。
两星掉队的狼影拼命逃窜。但它们很快被白浪追上,瞬间被吞噬掉。那咆哮的白色浪涛便更加迅猛地翻腾扩展……
——雪崩!
他没经历过,可他多次听当地老乡和文化教员说过。这种高山雪崩,往往裹挟着因长期“雪蚀”而撑裂风化的碎岩,破坏力特别大;崩雪扫荡之处,不论动物植物,将无一幸存。
幸亏他的车早开过了几分钟。
然而,整片大甸子都是朝这边倾斜的。眼前的这场雪崩如果持续下去,难免扩散过来……
欧阳心头一震,半秒也不敢拖延,赶紧跳回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2
呜嗡呜嗡呜嗡!卡车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开出了最高速度。冲下一段坡道后,卡车驶入一个两座石山夹峙的狭隘山口。
“雪崩?”欧阳听到俘虏在问。
他没看她,但他知道此刻俘虏一定满脸讥诮。狼夹子竟从他掩饰不住的慌张的神色中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小班长觉得很失面子。他没回答,只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保持几分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汽车开过了隘口,后视镜里已望不见那片恐怖的白浪,他换了挡,让汽车开得平稳了些。
这会儿他觉得应该力争主动。
“是雪崩。”他说,“别怕,我已经把它远远抛在后头了。”
前面仍然是下坡道。欧阳小心地绕开那些藏在雪下的乱石,卡车走着曲线,尽可能稳当地行驶着。
“它会追上来的,”俘虏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要不了多久。”
“谁——狼?”
“不,雪崩。”狼夹子说得极有把握。
这种权威的语气令欧阳十分窝火。他偏要不急不忙地挑选着道路,好让俘虏知道他不是那样好吓唬的。
但他并未放松警惕,眼角余光始终不敢离开后视镜。
3
后视镜里跳动着小半个车厢的侧面,跳动着透着月光的鱼肚白天穹,以及同样苍白的近山、被积雪压成塔状的枞树,还有车辙,和抛在脑后的石隘口。
石隘口中涌动着一片茫茫白雾。
突然,白雾如撑破管壁的急水般激射而出——
还是那奔腾的崩雪!它没有停止,果然突破隘口顺山势急冲直下,并且沿途激起连锁反应,不断有小型的雪崩加入进去……
欧阳猛拉操纵杆,大卡车重又哐啷哐啷纵跳着向坡下逃奔。
翻滚的崩雪紧追其后。
那可怕的白色恶魔没有在山脚止步,却冲过那段平地,冲下一道陡坡;一连震塌几堵雪坎山崖后,它获得了更大的能量和速度……
他看到了雪浪中翻滚的黑色石头。
逃奔在雪浪前的卡车,此时如同海啸中颠簸挣扎的一叶独木舟,随时可能被巨浪碾碎。
雪崩造成的狂风搅着沙石碎冰充当前锋,噼里啪啦扫过来。嘭——啪!一块裹着冰的山石砸进了货厢,他听到了木板破裂的声音。
再往下,非车毁人亡不可!
欧阳一咬牙,飞快地扳转方向盘。大卡车车身一歪,偏离了雪坡上的车辙,冲向左侧山坡。
刚冲上去不足百米,硝烟般的茫茫雪雾就从车后狂啸而过,前方车道边的两株雪松齐根折断后忽然消失——被崩塌的积雪埋葬了。
4
倘不是转向及时,此刻大卡车便成了两株雪松的殉葬品!
震耳欲聋的呼啸压过了卡车的轰鸣,预告着下一轮更大的崩雪正在袭来。欧阳将油门加大到了极点,卡车艰难地爬向那座小山包的圆顶。
他不无担心地朝左边扫了一眼。石隘口已被填平。攒足了力量的雪浪就从那个方向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不一会儿,撼天动地的飞沙走石迫近眼前,明亮的雪野顿时迷蒙成一片恐怖的混沌。
偏偏这会儿车轮开始打滑。坡势正陡,卡车一连几次努力没能冲上,反而向后退去。
沙石如同枪林弹雨横扫着车厢的尾部。欧阳紧盯着后视镜,让后轮对准雪中凸露的一堆黑石头……后滑之势总算被止住了;卡车停顿片刻,铆足了劲儿,重新冲了上去。
又是一阵恐怖的雪浪汹涌而过。冰雪石块嘭嘭嘭嘭击打着车身,停在小山顶上的卡车剧烈地摇晃着。不过此时已是有惊无险,大块的冰雪和石头还离车数十米便纷纷坠落。恍惚间还看到一只僵硬的死狼,也随大团冰块从空砸落,随即被碎雪掩埋……
好一阵,风平浪静,远处闷雷般的轰鸣也渐渐停息下来。
雪尘落定后,高坡下的地势整个儿改变了模样,凹陷处全被崩雪填平,再也望不见来时的车辙。就是有,恐怕卡车也无法再退下去。
他的车被搁在一个没有路的地方,成了一堆废铁!
欧阳刚刚落下的心又悬到了半空。
从驾驶座下找到一柄工兵铲,他下了车。
他想试试刚刚填埋了雪尘的地方是否硬实。可刚下到半坡,他的双腿就完全陷入了积雪。那看似平整的地方根本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更别说车了。
他的预测被证实,退路确实断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浮雪中挣扎出来,他再从另一个方向去探路。
忙乎了好一阵,总算找到了一面积雪不厚的坡道。他沿着坡道一直走下去,边走边用钢铲探测着雪道的深浅。还行,这是山坡背风的一面,新的积雪没有在此滞留,为他的车留下了一条生路。
再往下,又是大甸子了。到了平地总能找到车辙的,先开过这一段再说吧。
欧阳回到车里,借溜下山坡的惯性发动了车子。
5
十几分钟后,他又信心满满地奔驰在大甸子上了。
他可以在驶离雪崩影响的地段后再凭记忆开回山谷中,迅速走上归程。
但他找了好久,仍然没看到来时的车辙,骤降的大雪,又还给大地一整幅洁白。
浓雾弥漫着,密集的雪花从天而降,瑟瑟有声。
大开的车灯如同照在一堵白墙上,三十米开外便一片空蒙。
欧阳减缓车速,仔细地选择着山谷中没有特殊标记的岔路。好几次,他都觉得应该快到达兵站所在的黑石口了;他下车登高,去寻找兵站的灯光,又莫不失望而还。
已经行驶了近三个小时,就是再慢,离黑石口也不会太远了。他安慰着自己,耐住性子爬回驾驶室,继续寻觅出路。
然而,再次下车,他竟在一座陡崖底下发现了自己来时碾出的一段车辙——崖壁遮挡之下,大雪尚未把它们盖严。兴许就是一个小时前留下的!
简直……简直进了迷魂阵啦……
女俘虏脸上似乎浮现一丝冷笑。
小班长顿时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他倒过车,朝自己重新认定的方向,赌气似的一口气奔驰了半个小时。
6
营房的灯光依旧没有出现。
急剧下降的气温加大着雪地的硬度,车轮不时地打滑,稍有坡度就失去控制。野狼的嚎叫一阵阵传来。应和着高崖上尖啸的寒风,那听上去似乎凄凄惶惶的悠悠长声在山谷间此呼彼应,传递着外人无法破译的狼族内部情报。这帮被崩雪冲散、劫后余生的野狼,大约又准备聚集起来展开新的大规模捕猎了。
也许,它们是发现了受雪崩惊吓而从峡谷中成群逃出的食草动物吧。
大卡车进入了一个从未到过的深谷。山谷两侧,全是装饰着冰盔雪甲的巉岩峻岭,如同用巨斧劈就;而谷底的古道,平整得令人生疑……
哦,准是寒流玩的魔术——前几天在春阳温暖下处于半熔融状的积雪,让骤临的严寒冻结成了一条平展大道。
他被耍了!
欧阳窝了一肚子火气回到车上。怨谁呢?跟排长干过那么多次侦察,到头来,却连路都记不住……通宵不睡也活该。
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闭上眼,他将天黑前驶过的路在脑瓜里过了一遍“电影”,决定先退出冰道。
他把手搭上操纵杆,突突突突的引擎却忽然哑了。
糟糕,这辆战场上缴来的老破车该不会在关键时刻出毛病吧?他开车还凑合,对修理技术可是一窍不通!
他急出一脑门子汗珠。一连打了几次火都没发动。他估计车没坏,是过低的气温使引擎冷却难以点燃。这种情况下,老赫会在车旁生起一堆火……通常情况下,给引擎加热后发动车子并非难事。
从驾驶座下找到一小壶机油,欧阳推开车门。冷不防一头狼扑过来紧紧咬住他的小腿。欧阳火了,反手抓过一把大扳手朝狼头砸去。
狼一声痛叫松了口。
他赶紧缩回脚,关上车门。打开工作灯照照,他的棉裤给咬穿了,里面渗出鲜血。挽起裤管,一排血肉模糊的牙印赫然在目。他挤出些污血,翻出司机的急救包,替自己敷药包扎。
7
车门外的狼兴高采烈聚在一起,它们嬉戏打闹,听声音至少有十多只。
尽管中途被突发的雪崩冲散,顽强的饿狼聚集起来后依旧没打算放弃对大卡车的追赶。不行,别让这帮野兽太猖狂了!
欧阳悄无声息地摇下小半边窗玻璃,对着雪地上那吵吵闹闹的一堆端起了枪,右手食指搭上扳机。
“别——”狼夹子试图阻止。
他干吗要听她的?砰!一记点射,离车最近的一条母狼躺倒了。其余的狼哗的一下散开,死狼身边只剩下两条半大的小狼。
这两个显然是母狼的儿女。它们像是全然不懂得逃避似的,只顾哀哀叫着,伸出鼻吻去拱母狼的遗体。
小班长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电击般掠过一丝内疚。在他的老家,狼曾经受到山民的保护,甚至崇拜,打狼是被村规民约所严禁的……
但那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狼,至少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家乡的狼公然威胁到人身安全的事!
而眼前这些恶狼……哦,他已经在为保护俘虏的战斗中违背祖训射杀、撞击过狼了,被他伤害的好像还不止一条。
那么,是因为刚才伤害了小狼的母亲才产生内疚吗?
他用力摇摇头,仿佛要甩开某种不合时宜的念头。别胡思乱想啦,你已经不是普通老百姓了!他暗暗提醒自己。对这帮饿得想要吃人的野兽,千万别像东郭先生似的讲究什么“人道”!
他再次端起抢。
两只可怜巴巴的幼狼晃动在准星上下。他赶紧转移枪口,对准了野狼最为密集的地方。扣火——
嗒嗒嗒嗒!骤起的枪声再次打破了山地的沉静,远远近近的回声响成一片。他打开了车灯。
车门的左前方倒下五头狼,别的,连同那一对小狼,都逃到远离灯光的昏暗中去了。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下车生火,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车子才停了多久呢,驾驶室还热烘烘的,引擎不至于因为寒冷而无法启动啊。
可是他再次打火,还是没有成功。
噢,明白了!他拍拍失灵了的油压表。问题出在油箱——那东西空了。汽油他不缺。货厢的备用油桶里贮存着满满一桶,桶外标明的容量是五十加仑。一加仑好像是四……就算四点五升吧,他的储备量足够了。
欧阳放下心,拽过了一卷油管。但为了表现得更有大将风度,他并不急于下车加油,却给冲锋枪换上一只弹夹,倚窗等候着。
“要加油就得抓紧。”沉默着的俘虏又开口了,看来她对雪野行车并不陌生,“错过这一小会儿,你就再没机会——我熟悉这儿的狼……”
是吗?欧阳冷笑着瞪了狼夹子一眼。他不需要俘虏来教导他怎么做。
“这会儿它们还害怕枪声,等它们听惯了,就是放炮也休想赶走它们!饿极了的狼就跟疯了似的……”
“住嘴!”欧阳粗暴地打断了俘虏的唠叨,“我知道该怎么做!”
狼夹子噤了声,重又回复到先前的忧郁沉闷之中。
8
群狼在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探头探脑,既不甘心远遁,又不敢贸然靠近。
欧阳便耐心地等待着,他必须等狼靠近再开枪,以保证每一颗子弹都换取一头狼。他已经从恍恍惚惚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无论大小老弱,眼前的狼都不值得同情。此刻,它们成了他完成任务的最大障碍,成了他的敌人!
一条枯毛上缠结着肮脏疙瘩的老狼试探性地走近车灯光柱,将长嘴插入积雪,发出低沉悠长的闷叫。
呜——嗷!呜——嗷!别的狼热情地响应着,仍然不敢向这边靠拢。
欧阳猜不透老狼在玩什么把戏。他想了想,关掉车灯跳下去,将死狼一一扔进货厢。确实,这些狼普遍比他在老家见过的大得多,其中一头最壮的大约达到了八九十斤!硬而发酸的狼肉并非美味,但对于苦行僧般的兵站生活,它仍算得上等佳肴。再说,长期滚冰卧雪睡“地窨子”,兵站总有那么几个“老寒腿(风湿性关节炎)”,要能给每人弄上一张狼皮褥子或是一双护膝,多美……
抚摸着毛绒厚实的狼皮,欧阳决计要用猎物来挽回时间和汽油的损失。
反正今晚找不着归途,与其在这“迷魂谷”里兜风乱窜,还不如等天亮后找准路一口气开回去。
狼夹子掌握在他手里,兵站的安全不会有啥大问题……哦,这会儿排长他们应该已经得胜回营,家里更不用他担心了。他只需守护好俘虏,不要再节外生枝。
剩下的时间,陪这群野兽玩玩狩猎游戏吧,用不完一梭子弹,他就能够把追车的狼统统收拾得一干二净。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狼夹子的声音忽又在车里幽幽响起,“赶紧加油,假如你还想活着出去的话!”
哈哈,这个敢与野狼肉搏的悍匪也害怕啦。欧阳豪气顿生。他偏不慌张,偏不急于加油——让匪首见识见识真正的勇敢吧。
狼似乎也被这个人漫不经心的悠闲惹火了。它们又悄悄向卡车迫近。
这正是欧阳所期待的。
他佯装不知,直到一头狼从背后耸身扑来,他才疾速转身,一脚将那头狼踹了个四脚朝天,然后……
计划却落空了。还没能顺过枪口,他就被另一头狼从右侧咬住了衣襟,接着又有两头狼接近跟前。欧阳胡乱打了两枪,挣脱身子回到车上,关紧车门,仍然将枪管从窗缝伸出。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冲锋枪欢快地高唱着。击毙的猎物却少得出乎意料——这一夹子弹打光后,雪地上只躺下两具狼尸。
别的狼仿佛都钻了地缝。
9
欧阳大为惊讶。他再换上一只新弹夹,想下去看个究竟。车门刚推开一条缝,立即有十多只狼爪争先恐后向他挠来,他险些来不及关紧车门。
他恨恨地从窗缝中瞄准前面那头大狼打出一记点射。
大狼扑倒在地。其余的狼嗖的一下全钻进了车底。
——它们这么快就懂得了那儿才是子弹射不到的死角。
他低估了对手的智力!
他把枪口搁在那儿静止不动,狼都没有反应;等他收回枪,它们又从车底探出来。这帮强盗简直机灵透顶。
狼夹子所说的肯定是经验之谈……
他不再贪恋战果。只要狼能退回原处,让给他五分钟下车加油的时间,他宁可就此休战。但狼如果不打算妥协,他仍然得开枪。
砰!这一枪撂倒了一个胆敢整个儿钻出车底的家伙。然后他放下枪,期待狼群更为理智些的行动——知难而退,或者撤离车边,好让他加油。
心怀叵测的野兽们却无意讲和。枪声一停,它们立即从死角钻出,重又将车门堵得水泄不通!他一连几次尝试下车,都遭到狼爪狼牙的拼命拦截。一再努力的结果,无非是给他的棉裤和脚踝增添了几道爪印牙痕。
屡遭摧残的左侧裤管更是棉絮外翻,被“修理”成了一堆破烂,使他无法在俘虏面前保持整肃的军容。
就是用枪弹开路,也只能逼使狼群收敛几秒钟,远不够他加油的。女匪首的话没错,这帮家伙简直饿疯了!
他只得放弃了努力。
等吧,等到天亮,总能得到加油机会的。食肉猛兽大多习惯于昼伏夜出,光天化日之下,一般不敢如此猖狂。
万一它们顽抗到底呢?
那他只好对不住它们了——据本地籍的老战士介绍,这儿的狼群最大不超过二十头。凭他的枪法,大白天玩点射,保证一枪一个准,一夹子弹就能把它们全部送上西天。
10
不再理睬车外狼群的喧闹,欧阳打开了昏黄的工作灯。
从司机座后面找出一床军毯,他把军毯扔给了俘虏。引擎停止工作后驾驶室内的温度一直在下降,那娃儿开始号哭,看来冻得够呛。
然后他拿出一根铁丝,横系在他和俘虏之间,再搭上一件满是油污的工作棉袄,驾驶室就被这“帘子”隔成了两个单间。人下不去,吃喝拉撒睡全得在车内,偏偏俘虏又是个女的,一贯大大咧咧的欧阳也不得不讲究点儿。
狼夹子哦哦哦哦地哄了一阵子后,娃儿的哭声停了。
欧阳打开司机老赫的挎包。嗬,库存还挺丰富的,有压缩饼干,几小块干牛肉,甚至还有一盒香烟。老赫的水壶也满着。欧阳拿出一包饼干从中间掰开,给自己留下一半,将牛肉连同那半包压缩饼干,以及自己那只水壶里的半壶水一起递给了俘虏。
嚼着咸味的压缩饼干,欧阳才记起他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仍然没有饥饿的感觉,“缺氧反应”中肠胃罢工倒成了好事……可是他必须为身体补充一点营养了。他噙了一口凉水,把难咽的饼干勉力吞咽下去。
俘虏那边似有动静……
闭目养神的欧阳警惕地侧耳倾听。没啥,狼夹子在侍候娃儿撒尿,接着是往什么里面倒水的声音。
带娃儿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她一只手给铐着,干这些多不方便!
但他绝不敢轻易替她打开手铐。
这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而是一名心毒手狠的惯匪,一个诡计多端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