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宇不及回答,就带着若珣迎了出来,但见张文琴一身金丝掐线的宫袍上绣了双凤飞天之图,广袖长裙,雍容华美,再有顶上的金凤步摇,颔首间好一派国母之风。
“母后!”若珣福了福身子便迎了上去,张文琴将其揽在身边,两人很是亲厚。
“参见圣母皇太后!”茜宇悠悠福下身子,张文琴虚扶一把,只听她笑道,“你我姐妹还需这个礼吗?”
茜宇笑而不语,引着众人进去,遂坐下喝茶说话,不过半刻,便听张文琴对若珣道:“你皇嫂在昭云殿陪着王美人呢,我们珣儿是长公主,既然有宫嫔怀孕,当去道喜才是礼数对不对?”
若珣心底纯良,没有多想旁的便笑盈盈地应下带着白梨走了,茜宇目送她出去,才回首对皇太后道:“王美人又要为您添一位孙子,着实恭喜太后了。”
“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怕这宫中那些暗里龌龊之人不肯放过王美人腹中的胎儿!”张文琴双眉一拧,额间却露出几道细纹。
“那些事我也听缘亦说了,没想到悠儿竟也有对付不了的事!”她轻笑着喝了茶,抬眼看着皇太后,“太后把珣儿支走,当是有话要嘱咐我吧!”
张文琴早已习惯了茜宇的灵慧,她缓缓道:“王美人的身孕你说能保得住吗?”
茜宇心里一凉,冷冷道,“要看她王美人的命了!”
“是……啊!”张文琴徒然发现自己是在揭茜宇的伤疤,对于失子之痛还有谁能比她皇太妃来的更刻骨铭心?即便自己活生生地死了一个儿子,也不敢说比她更可怜。
茜宇瞥一眼皇太后,左手抚摸着右腕上的琥珀,淡淡道:“她王美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自己却一点也不晓得,太后觉得可能吗?她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太医们常常把脉,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可见她的命是好的,她自己拿捏得极准呢!”
自从两年前小产后,张文琴显然发现茜宇越发变得尖锐起来,从前的那份恬淡和善被深深地埋藏,眼眉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看人的眼神,亦不再如一澈清泉,似乎她每每看人,都要将脾性底细一概都看透了。倒是昨夜见她与臻昕皇后等在一起时,才感觉有了从前的影子。
“这些自然是皇后要查的事,但此刻我既然在宫里,好歹不能没有表示。”张文琴绕开了话题,说道,“毕竟不能让皇后觉得她婆婆只是个门面好看之人。”
茜宇心里冷冷一笑,脸上却有些温和,只是道:“这是自然的,悠而她还太年轻了。”
“美人之上是贵人一席,但如今品鹊进宫便将贵人之位填补满了,我有意要升迁王美人,却又不想破了规矩要皇后难看。”
茜宇眼眉一挑,心下道:原来你还是如此体贴媳妇的婆婆,说来也是,你尚有太上皇可以依托,并没有到了要把儿子捏在手心里,让媳妇们恭恭敬敬善待自己的地步。于是笑道:“太后是怕皇后碍着您的面子不敢说个“不”字,但又因此而让她失了颜面,所以要我去探探口风?”
张文琴默认,缓缓道:“因而当初我也是这么说的……太上皇亦是如此。”
“太上皇?”茜宇整了整衣袂,将右腕上的琥珀串子转了几圈,说道,“既然提到太上皇,我也有一事想请教太后。”
“妹妹说吧!”张文琴端起一碗茶,正要喝来,却听茜宇道,“何苦他要把女儿嫁去高丽过那宫闱倾轧的生活?德妃姐姐那样忠诚于他,难道他就预备如此来回报德妃姐姐一生的奉献?”
张文琴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愣地凝视茜宇,半晌才问:“为了若珣,你要不惜与太上皇反目吗?这是他的旨意,即便皇帝也不敢反驳。”
茜宇的神色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她镇定道:“我并不想与太上皇反目,更不敢这么做。”突然眼眶微红,口吻却依然坚定,“我只不过想珣儿将来能过得幸福。以德妃姐姐对太上皇的情谊,即便要送她的女儿去死,她也绝不会对太上皇说一个‘不’字。可是我敢……不为别的,只是要珣儿能过得幸福,就算只有若晴公主如今的一半也好,他这个父皇不能偏心到这般田地吧!”
张文琴稳稳地将茶碗放下,神色泰然而镇静,“妹妹的话是不是说得太偏激了?你几时听说若珣将来会不幸福?太上皇又怎么会要他的女儿去死?妹妹如今在宫里是长辈,说话用词当谨慎再谨慎,是不是?”
茜宇冷笑道:“看来太后与德妃姐姐一样啊……若有一日……”
不等茜宇说完,张文琴便也冷冷插话道:“皇太妃处处为孩子们想着,这自然是好的,可是皇太妃自己呢?你幸福了吗?你又如何保证珣儿的幸福呢?”
茜宇大惊,将一张白皙柔嫩的脸庞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