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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黄雀

林芷脚下生了涩意,那人却像是知道她的存在,故意走走停停。

秋日的暖阳似是变成大漠的如血残阳。

林芷早就想到再次相遇的可能,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突然。

那人,是浣娘。

虽然她蒙着薄纱,穿着打扮也与之前在大漠不同。但那身形步态,举手投足,已在林芷的脑中过了千百遍。

因此,当林芷随巧儿在去豆糕店的路上时,戴着面纱的女子与她擦肩而过。林芷甚至听到了浣娘熟悉的轻笑,于是,鬼使神差的,林芷竟然跟着她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当那颗熟悉的“滴泪痣”,在被风吹起的面纱下一闪而过时,林芷确信,她就是浣娘无疑。

“芷儿!”身后有人唤道。

林芷一个激灵,却见巧儿风风火火的从右侧一条巷子走来,“你瞎转悠什么呢!”

“巧儿?”林芷心中十分诧异,她顾不上与巧儿说话,可就这么眨眼的工夫,待她再回头去寻找浣娘的身影,哪里还有踪迹。

“我说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不认路,还乱跑什么!”巧儿见林芷仍是一副茫然之貌,心头更是烦躁。

“哎,你倒是说话呀,有本事迷路,叫个孩子来寻我算什么事儿!”

林芷终于开口了:“你说什么?”

巧儿气极反笑:“我说什么?”

她本是向前走着,索性站住了,一字一顿盯着林芷说道:“你那‘疯症’还没好呢?”

这话本是说的极其无礼,巧儿料定林芷要么同自己争吵几句,要么也就低头认错服个软了。

谁料林芷不躲不闪,只是反盯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我……”巧儿心里着实有些委屈。

林芷这么大的人,第一次出府办事,就让自己给弄丢了。那会儿巧儿坐在糕店里,越想越不踏实。幸而,有个孩子跑过来说,林芷在竹马巷迷路了。

可如今倒好,人是找到了,魂儿又像是丢了。

但林芷这模样也是吓到了巧儿,她期期艾艾的说道:“算了……不和你计较。”

她猜想林芷这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定是走在街上花了眼,迷了路,这会儿子正臊得慌,故意拿出这么个样儿来吓唬自己。

谁料林芷却一把抓住巧儿的胳膊:“你刚说什么?什么孩子?”

“哎!你这人!”巧儿拍打着林芷的手挣脱开,“你都弄疼我了!”

这丫头果然粗鄙,巧儿心想,但慑于林芷的气势,不情不愿的开了口:“不是你叫了个孩子来找我,说你在竹马巷迷路了……”

林芷的心,先是揪了一下,便直往下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且不说浣娘是不是“蝉”,单是自己这只笨螳螂,又不知入了哪只黄雀的眼!

她缓了缓神,上前拉住巧儿的手,预备着开口道歉,谁料巧儿向旁一闪,泪珠子就那么落下来了。

“巧儿姐,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林芷看巧儿这副模样,觉着有点好笑,但心里也是愧疚,便放缓了语调,“巧儿姐,这天底下最美丽最和善的巧儿姐,就别生芷儿的气了……”

巧儿本是有些恼羞成怒,自知对林芷的话说的也不客气,如今见她不计前嫌,便破涕为笑道:“往后,往后我可没这么好性儿啊!”

林芷笑着点头称是,二人自是和好如初。

翌日。

韩老夫人六十大寿。

说起这韩老夫人,当真是雷霆万钧的性格。

这日天公不作美,偏又逢着雷雨交加。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韩老夫人一声令下,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在身旁侍候,其他仆妇小厮一应当值留守,就连韩大夫人与韩二夫人,韩老夫人也命人传了话,说是心意领了,不必刻意前来拜寿。

于是,二位夫人也只好派了贴身婢女,说不敢违了老夫人的意思,但总要派个人过来以尽孝道。

于是,巧儿,芝兰,外加一个站哪儿都显得多余的林芷,像三尊门神一般伫在廊下。

雨势瓢泼,林芷又不合时宜的回想起在林氏酒堡那对母女。因妹妹林蓉是当红影星,而周美华本人更是凭着林蓉主演的《惊梦》一跃成为知名编剧。于是,每逢周美华生日之际,可谓是宾客云集,高朋满座。而如今,这韩老夫人六十大寿,却能如此随意洒脱,这便是看破名利的智慧,若是没有经历泼天的富贵,便也不能如此豁达。

林芷如此想着,却听檐下一阵喧哗。

韩府的二少爷,韩宝宝隆重登场了。

韩宝宝今日穿的分外喜庆,猩红的箭袖,罩着金银两线织就的褂衣,蹬着青缎墨底的小朝靴,别出心裁的叫了四个小厮,抬着软轿一路呼风唤雨的来到韩老夫人的“荣宁园”。

“祖母!祖母!孙儿给您拜寿来了!”韩宝宝大呼小叫,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出来者何人,慢待了他。

林芷心念一动,侧眼望向巧儿,果然,巧儿晕生双颊,似是无比钦慕韩宝宝这副派头,而相比之下,芝兰淡定的几乎是有些“嫌弃”的意味了。

韩宝宝被人搀着落轿后,正抬脚预进房内,乍一看到林芷站在廊下,不由一个哆嗦,随即皱眉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林芷眼观鼻,鼻观心,“回二少爷的话,芷儿是老夫人房里的丫头,自然是要在这里的。”

“行了行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杵在这儿碍眼!”韩宝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只是这一挥,连带着巧儿也受了驱逐。

巧儿咬了咬嘴唇攥了帕子,满脸难掩的失落。

芝兰却仍是淡淡,唯有林芷看着韩宝宝的背影笑了。

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林芷今儿还就喜欢呆在老夫人的门前了!

至于有些人的眼,她是碍定了!

因着林芷是老夫人房内的丫头,她不走,自然也没人拖她走。况且,韩宝宝的性子阴晴不定,方才不过是顺口一说,下人也犯不着为了他大动干戈。

于是,林芷继续“杵”在廊下,巧儿望了林芷一眼,便也大着胆子没走,芝兰顿了顿,也是站在原地里。

三个人,继续纹丝不动的,在老夫人门前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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