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宫之中,国王正和一众贵族围坐在小花厅中饮宴。国王的心情非常不错,他在狩猎场中亲手射杀了一头野鹿,又打了两只野兔,此刻正由猎宫的御厨们烹饪成美味佳肴,招待满座的宾客。
酒过三巡,国王捋着花白的胡须,略带着微醺但依然精明的眼睛盯在了右手边一名英俊青年的身上。
“月照公爵,你猎得了那头珍兽白尾熊,朕依前言要对你有所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月照公爵一身金丝袍服,头戴金制束发冠,方额广颐、剑眉凤眼,面相贵不可言;手里握着一根琉璃色的玉杖,上面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闪闪发光的青色宝石,引得其他贵族频频注目。
“陛下,您已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赐予了小臣,小臣不敢再奢求更多。”月照公爵谦卑地推脱道。
“哈哈哈!”国王爽朗地笑了,举起手里的金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朕做主,一个月后就让你跟宁悠完婚!”
月照公爵那有如寒霜般的脸色顿时如沐春风,笑颜逐开谢道:“多谢国王陛下!”
“恭喜陛下!恭喜公爵!”众贵族们也纷纷举杯道贺,心里多多少少对月照公爵有些嫉妒。
当今国王的四个女儿,大女儿宣谊公主远嫁给金鹿王国的一位王子,无奈一朝国破,金鹿王室遭逢劫难,宣谊公主也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踪迹。
二女儿心玟公主则是在水月和镜花两国结盟时,嫁给了镜花王国老国王的太子,不幸的是这位太子成婚不久后便与世长辞;身为太子的未亡人,心玟公主只能依照镜花王国的传统为太子“守节”,终身只能与青灯香炉为伴。
三女儿宁悠公主外表柔弱,实则骨子里有着一股倔强,她与月照公爵早早就定下了姻亲,本来国王准备在她十六岁生日时让他们完婚,但她一再拖延,现在都二十二了,两人还是没有成婚。
那时的月照公爵还没袭爵,想着公主年纪还小,还没做好相夫教子的准备,他对这桩政治联姻也不着急,便由着宁悠公主拖延婚期。
然而如今整整拖了六年时间,月照公爵也已经继承家业,而宁悠公主依旧不肯完婚,这就令他有些坐不住了。事实上王都里的各家贵族们也都在看着这桩婚事,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月照家族会被他们看笑话——这无疑也加剧了月照公爵对这桩婚事的急迫心理。
如今国王陛下亲自开口,就相当于是给这桩无休止拖延的联姻定下了最后期限,也给了月照公爵一颗定心丸,怎能不让他高兴?
“既然给宁悠和月照公爵的婚事定了期限,不如喜上加喜,让希柔和岚夜的婚事一起办了,那样不是更好!”接受了众人的道贺后,国王端着酒杯突然想起了铂叡和希柔公主,便一拍脑袋决定了下来。
又是一番恭贺之声,那些贵族们脸上却纷纷露出了不屑之色——原本他们还盯着国王的小女儿希柔公主,妄图通过争取这位最受国王疼爱的小公主嫁入自己的家族,以加强与王族间的联系;但铂叡仿佛是凭空出世的幸运儿,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桩美事落在了岚夜家族的头上,心里哪能痛快!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桩婚事早在希柔公主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认真追溯起来其实比宁悠公主和月照公爵的婚约还要早——那是国王亲自和铂叡的父亲订下的亲事。
过不多久,希柔公主、铂叡、火薇伯爵以及骑士团副团长步诺相继来到小花厅,当他们刚出现在门口时,众贵族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白农家族恭贺希柔公主和岚夜子爵!”
“尚兰家族恭贺公主、子爵殿下!”
“艾辛家族恭贺两位新人!”
……
王都七贵之中,除了月照是唯一的公爵家族外,白农、尚兰、艾辛三大家族都是侯爵之位;而火薇与蓝棠、见月都是伯爵家族。
当然除了这七大主要的贵族,还有不少新晋的侯爵、伯爵、子爵,但他们远不如“七贵”的历史悠久,在王都的势力也不及他们根深蒂固。
希柔公主和铂叡几乎是每前进一步,就有一位有头有脸的贵族朝他们举杯庆贺,极尽奉承。
希柔公主很享受这种感觉,脸上也带着一种沾沾自喜之色;但铂叡却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甚至对贵族们的热情感到浑身不自在。
“正说着他们呢,他们就来了!哈哈哈!”国王脸色红润,已经饮了不少酒了,看到心爱的小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时,顿时心中乐开了花。
“父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希柔公主笑脸红扑扑的,显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她还是撒娇着向国王询问,让他再说一遍——讲给铂叡听。
国王看着希柔公主的表现,心知她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当即笑着宣布:“朕刚才说了,一个月后让月照公爵和你三姐完婚!届时将你和岚夜子爵的婚事一起办了!哈哈哈!”
“恭贺陛下!恭贺公主殿下!恭贺岚夜子爵!”小花厅内再度响起了欢庆之声。
与此同时,猎宫的御厨们不失时机地将刚刚烹饪好的珍馐端了上来,鹿肉、兔肉、猪肉、羊肉、牛肉等美味盛在精致的银盘里,摆放在国王和贵族们的面前,光是闻着四溢的香气,就已经让人胃口大开。
“哈哈哈!上菜了上菜了,爱卿们尽情享用!”国王陛下一声令下,顿时小花厅内觥筹交错,气氛更为热烈了。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步诺半跪在国王身前,低声说道,“猎宫北方小树林,出现了天龙帝国的奸细,火薇伯爵差点遇害!”
“什么?”听到“天龙帝国”,国王脸色一变,拿酒杯的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澄澄的美酒洒落在了地上。
“是的陛下,多亏了副团长搭救,小臣才能活命啊!”火薇伯爵一脸委屈地跪在国王身边,将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展示给国王看——当然,那些是为保护他而牺牲的随从的血。
国王将酒杯放在桌案上,酒顿时醒了一半,他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朕到休息室——步诺,去把耶律无忌一起叫过来。”
“是!”步诺领命走出了小花厅。
然而在众目睽睽下,国王由希柔公主搀扶着,装作晕晕乎乎地站起了身,对小花厅内的贵族们说道:“朕喝多了,要去休息一下,众位爱卿只管尽情欢饮!”
“恭送陛下!”在贵族们的注目下,国王被希柔公主和铂叡搀扶出了小花厅,转入了休息室中。
火薇伯爵本想离开猎宫先回王都,却被坐在门口的见月伯爵拉住了,不情不愿地留在了小花厅里。
“火薇老弟,你怎么回事,搞成这副衣衫褴褛的模样?”见月伯爵眯着醉眼笑问道。
火薇伯爵长叹了一口气,拿起见月伯爵桌上的酒壶猛灌了几口,才说道:“我的随从们……都死了!”
“死了?呵呵呵……”见月伯爵干笑了几声,“怎么死的?说来听听!”
“被狼咬死的,被黑熊拍死的!”火薇伯爵说着,又灌了一大口,脸上渐渐浮现醉意。
见月伯爵摇着头说道:“老弟……没事,这里是陛下的地盘,出了事,自然由陛下为你兜着!不过几个随从而已,陛下自然会补偿给你的!”
火薇伯爵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说得也是!来,干杯!”这二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对饮起来。
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月照公爵眼神瞥着火薇伯爵,左手紧握着那支玉质的手杖,青色宝石上忽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绿光。
……
猎宫,休息室。骑士团副团长步诺将小树林中的遭遇详细地做了一番汇报,国王听着脸色越发地阴沉起来。
“耶律无忌,朕的国境之内,怎么会有天龙帝国的探子?而且还是离王都这么近的地方!”国王压抑着怒气,向骑士团团长问责道。
耶律无忌半跪下来,不卑不亢地回道:“陛下,天龙帝国极善于做潜入、暗杀这等事,而且听步诺刚才所说,对方是睚眦龙君帐下的三位威将,想要突破我国边境的防御、潜伏到王都周围,实在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国王吹着胡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防卫不堪一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耶律无忌脸色平静如水,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天龙帝国……真有那么强的实力?”国王捋着花白的胡须,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
“天龙帝国的九龙君各自执掌一支大军,当年天龙帝国仅仅凭着睚眦龙君这一支大军的力量,就屠灭了金鹿王都,实力堪比一国!”耶律无忌说道。
当然他这番话有些夸大的成分,金鹿王国的灭亡固然是睚眦龙君所为,但也与其国内动乱有关。不过睚眦龙君这位天龙帝国的急先锋,这些年来的确成了水月王国和镜花王国重点防范的对象。
“看来在如何对待天龙帝国的问题上,你们骑士团和军相是意见一致的咯?”国王这么说着,双目却逼视着耶律无忌和步诺二人。
“军相主张主动迎战,骑士团却认为采取守势更为妥当。”耶律无忌说道,“但是无论采取何种策略,天龙帝国对于我国的敌意却是货真价实的——睚眦龙君本就是一个狂热的主战分子,想要与他媾和,无异于与虎谋皮。”
国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变得冷峻起来:“难道这位龙君殿下,是想同时与我国和镜花王国开战!野心倒是不小!”
“既然知道了他的意图,那我们就更应该和镜花王国联合起来抵抗这位睚眦龙君了!”希柔公主说着,伏在国王耳边低声说道,“父王,心玟二姐还在镜花王国呢,您不会眼看着她和宣谊大姐一样吧……”
提到宣谊公主,老国王爬满皱纹的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金鹿王国城破时,这个远嫁的大女儿就再没了音讯。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结。
“连希柔也这么说了,那朕就决定了!”国王的酒意已然全消,正色对步诺说道,“云翳公主是否还在狩猎场?你速速去将她请来!”
“是!”步诺说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