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公元21世纪,今上天皇正化22年,夏,四月一号。
地点:日本东京23区,第9区东京捉妖师协会总部泥犁塔大楼,九层会议室。
事件:原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S”级捉妖师顿河先生于上月中旬,在旧一区的伟大战争东京山之战中牺牲。
他是东京捉妖师协会第二代主席,日本四大古捉妖师门派之一,雪隐门第107代掌门人。
临死前,顿河主席将代表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身份,和代表雪隐门掌门人身份的,雪隐门掌门令牌交付于东京山之战幸存,东京捉妖师协会唯一“A”级女捉妖师,艾琳女士。
顿河主席好友,参战东京山之战的吉野仓介先生可以证明,掌门令确实是顿河主席亲自交付艾琳女士,并认命她担任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和雪隐门掌门。
结束。
……
……
艾琳俏脸严肃,站在协会议事大厅主位,抬起雪白的手臂,将光洁柔滑的手背展示给会议上的十位董事,其中有两人是雪隐门的长老。
长长的合金电子会议桌中间,一件“有田烧”古风瓷花瓶摆在当间,一丛香槟玫瑰,中间插着一把珍贵的乾隆皇帝狩猎刀,价值一百五十万美元。刀柄由羚羊角制作,尖形犀牛角刀鞘镶嵌绿松石、珊瑚、琉璃等,上面雕刻三爪龙,底部一圈镀金雕花,奢华无比。(真·乾隆皇帝狩猎刀收藏于故宫博物馆)上世纪东京捉妖师协会前赴北京消灭了一只极为强大的“SSR”大妖,乾隆皇帝便将此刀赠与当时的东京捉妖师协会第一代主席,被珍藏于泥梨塔第九层的会议室。
西装革履的董事们坐在会议桌左边,两位身着洁白长袍的长老则坐在右边,十个人的眼睛都看着艾琳的手腕,她拿着掌门令玉佩吊坠,在雪白皮肤衬托下玉佩更显墨绿。
两个欣赏乾隆皇帝狩猎刀的董事假装没有注意艾琳,继续谈论各自的事情,嘴角带笑,有点无视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姑娘的味道。
所有人就这样各自盘算,两位老长老互相商量着,不时拿干巴巴的眼角扫视那枚掌门令,长长的鱼尾纹皱起来。艾琳放下手,一边观察大家的反应。
两位白胡子一大把的长老转过脸来问道:“能否,让我们瞧瞧?”
稍微有些吵闹的会议室因为这句话又陷入短暂沉默,大家纷纷又看向艾琳。
这两位长老一位是退休的A级捉妖师,姓宫本,另一位是雪隐门的看门大爷,后来因为忠心耿耿又会说魂魄就当了长老。艾琳从小就认识他们两位,所以也没犹豫,把掌门令交在他俩手中。
宫本长老接过玉佩,拿到手边轻轻摩挲,嘴里念念叨叨,心情颇有些激动,他已经很老了。
“顿河……是个好孩子……”
长老的声音沙哑低沉,微弱又含糊不清,像个老太太。看门长老比他精神得多,伸手想拿玉佩也瞧瞧,被宫本长老瞪了眼,又悻悻缩手,撅着嘴嘀嘀咕咕。
一听到顿河的名字,众人不论真心伤感,还是虚情假意,都假装流了几滴泪。
“不过……”
宫本长老眯起昏花的老眼,掌门玉佩在干枯手指间翻转,上面的雪花印有明显裂纹,看起来随时会断成两截。宫本长老摇摇脑袋质问:“这……这裂纹是怎么回事?”
“什么?!”
“裂了?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假的?”一个身材肥硕捻着小胡子的红色西装董事缩在椅子里一连串发问,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假倒不是假的……”宫本长老没有察觉出面前的八位董事在顿河主席去世后态度转变很快,每个人眼中都满是野心。几位董事却也不敢对艾琳太过无礼,原因是坐在她身后有个杀妖如麻的老剑客。
一把维京古剑斜倚墙角,这是东京山之战缴获的战利品,上面洒满无数鲜血。老剑客看似蹲在墙根里,屁股下面有一把小椅子,默默抽着烟心神恍惚,那些烟儿飘飘渺渺,缭绕在他周围。
这几天,吉野仓介头发白了许多,胡子也长不少,他在这世上没有几个朋友,如今又少了两个,除去顿河,还有一个是清水。虽然是师父,吉野仓介却很欣赏清水。他是练剑的,凡是剑道中人都知道当年清水的父亲,著名的剑道大王,他开创人类历史先河,娶了一位妖族妻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生于剑道,死于痴情。清水是他儿子,有妖族血统自然不奇怪,吉野仓介见到那日气质迥异的清水,还是打心底抗拒,因为它是妖啊,而且是拥有暴怒血脉的半神之妖。
……
……
艾琳不知道为什么玉佩上有裂纹,吉野仓介拿给她时也未说明。
“吉野先生?”
捻小胡子的胖董事出声问,他靠在椅子上,眼珠斜视,颇为无礼,其他几个董事纷纷向其投来“还是你牛”的目光,胖子也很受用,嘿嘿笑了下。
吉野仓介猛抽一口烟,把烟头在身边垃圾桶上面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掐灭,吐出嘴里的烟问:“叫我干什么?”
胖董事喝问:“吉野先生,这雪隐掌门令为何会有裂纹?这您得解释解释。”
吉野仓介想了想,有点头疼。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快了,顿河说话又快,把玉佩给他后,就往前方妖族堆里直冲,他一紧张不小心就把手里的玉佩捏裂了……
“这个……咳咳……”
吉野仓介一边抓过维京古剑,一边长身而起,他气质逼人,拿剑时又面无表情,一副要杀人灭口的面瘫表情,吓得那胖董事双腿一哆嗦,他嘴角抽了抽,紧张地低头看一眼自己裤裆,竟然感觉热热的,我靠!
胖子身边几个家伙露出鄙夷的表情,赶紧往后缩。
“各位,我是吉野仓介,原东京捉妖师协会‘S’级捉妖师,现在已经退出多年。想当年顿河主席也已经是‘S’级,连同第一代主席,东京捉妖师协会总共有三位‘S’级捉妖师。”吉野仓介伸手比了三根手指接着说:“一代在二十年前对战妖神暴怒的战斗中牺牲,他死前把这枚代表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身份的四门之一的雪隐门掌门令交给顿河,让他做主席,老实说那时的我……咳……比顿河实力要强很多,但是一代选择了最优秀的人选,不是更强的我,而是比我弱的顿河。顿河也确实把东京捉妖师协会打造成了全日本最坑钱的捉妖师组织……”
所有人瞪向吉野仓介。
“但是!东京捉妖师协会也成为了最顶尖的势力,甚至能与如今的本州十三宗匹敌。就像……就像一代把雪隐令交给顿河一样,顿河死前没有把雪隐令给我,而是给了她,艾琳,全日本唯一的‘A’级女捉妖师,这是一种信任,也是明智的选择,因为我确实不是当领导者的料子。”吉野仓介话锋一转,大声道:
“现在我们更应该关注的不是雪隐令!一块玉佩它为什么会裂?这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问题吗?嗯?!这只是一块玉佩,一个信物,它是死的!我们应该关注东京捉妖师协会的未来!诸位董事,两位长老,告诉你们一个惨烈的数据,东京捉妖师协会原本有足足99位‘A’级捉妖师,各级别‘B’级捉妖师五百六十名,各级别‘C’级捉妖师近千,‘D’级捉妖师近千。如今我们没有一个‘D’级捉妖师,只有几十个‘C’级和几十个‘B’级,加起来不足百人。只有两名‘A’级捉妖师,一位还在上初中,另一位是艾琳。
“东京捉妖师协会需要一个领袖,就是她!请相信顿河主席的选择!”
全场一片肃静,就连艾琳都是一脸懵。
宫本长老听完后摸着白胡子若有所思。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听傻了,什么意思?
“可是……你还是没有解释雪隐令为什么会裂啊!”
“停,老夫懂了……”宫本长老缓缓起身,发现看门长老还坐在座位上发呆,颤巍巍抬手给了他脑门一下,看门长老赶紧站起来。两位长老整理了一下着装。
“虽然很重要,但雪隐令裂掉的事情以后再谈,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的主席,协会不可群龙无首。”
“我建议投票决定!”胖董事举手说。
宫本长老花白的眉毛一拧,他奇怪地瞧着这些年轻的董事们,气氛突然变得很僵硬。
“你们怎么回事?造反吗?”
“当然不是!”
八个董事中有位瘦瘦矮矮的男人突然站出来,他身材中庸,留着八字短须,鹰勾鼻子,目光凌厉,手背青筋凸起,五根手指上戴着红色、黄色、蓝色、黑色和白色的戒指,他背着手对艾琳微微鞠躬,然后开口对宫本长老认真说。
“长老,我同意艾琳女士担任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
“花泽!你说什么?!”胖董事道:“你疯了吗?让这个女人当主席?她懂个屁!她什么也不懂!”
名叫花泽的男人面色阴寒,左手捏着右手的戒指,他眼中狠辣之意闪过,一掌摁在电子会议桌上,借力跃起,人在半空大长腿已经踢出,胖董事大惊失色,被一脚踢中下巴,整个肥硕的身体飞了出去,他捂着一嘴的碎牙满地打滚。
花泽好整以暇,走向艾琳,朝吉野仓介也鞠躬致意。
“主席,以后有用我花泽的地方,尽管说,我永远忠于东京捉妖师协会主席。”花泽说话的时候又瞟了眼吉野仓介,额头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汗珠。
整个东京捉妖师协会想要运作起来必须得靠这些董事手中的力量,而当初为了快速扩展势力,顿河大量招募外人进入协会核心,无论是捉妖师还是管理人员,导致十个董事里面只有两个雪隐门长老。
“我们也是……”
“我赞同花泽。”
其余董事见花泽说话,也都见风使舵改变了态度。
宫本长老还是很信任花泽的,点点头说:“路还很长,道路艰险,要时刻警醒敌人。小艾,我们会帮你的。”
艾琳看了眼吉野仓介,宫本长老也瞧着艾琳,所有人都瞧着她。艾琳稳定心神,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都有些紧张。
“艾琳主席,以后得这样称呼你咯。”吉野仓介笑了笑。
“散会吧。”宫本长老开口,以他的地位就算主席也得让他三分,更何况现在主席不再是顿河,他的权力无疑更大了。
花泽与其他董事纷纷告退,会议室里的人很快走得干干净净,胖董事在地上眯着眼睛张大满嘴是血的大嘴哀嚎:“艾琳主席!我对协会是忠诚的!请务必相信我!我是为了大局考虑哇!花泽那些家伙才是野心勃勃之辈!”
宫本长老喝道:“来两个人,抬下去,叫医生。”
胖董事嘴巴含糊不清,被抬上担架时依然喋喋不休:“花泽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这些鬼儿要谋权篡位啊!”
他的叫喊声渐渐远去,宫本长老手下的司机打开会议室大门静候两位长老。
“协会还有许多事项要在下午处理,有董事们帮助,老夫就不参与了,回家吃饭,告辞。”
“我送您吧,长老。”
“不用,你有事可以找外面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这么多年应该都熟悉认识的吧?它们会为你工作的,就像为你顿河哥哥工作那样。”
宫本长老拿起艾琳的小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露出慈祥的微笑。
看门长老憋了半天这时候才幽幽地说:“宫本,我看你今天印堂发黑,是不是寿元将尽啊?”
“你今天午饭不想吃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好……”
“我们走了,小艾。”
艾琳亲自送它们下楼,被宫本长老婉拒。
目送他们走进电梯。吉野仓介道:“我也要走了。”
“您去哪儿?”
“乡下。”
“为什么?”
“我要回家呀,顿河叫我来抓吕布,后来又发生东京山之战,又给他办葬礼……唉……事情太多啦,家里养的花可能都枯死光了……现在天下太平,我得好好休息,颐养天年……就这样,莎哟娜啦(再见)。”
“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艾琳叹了口气问。
“谁说你是一个人的?”吉野仓介走进电梯,微笑道:“你不是一个人。”
……
“?”
“你怎么骂人啊!我是人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怎么这么调皮……”
他的声音落了下去。
艾琳呲呲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