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面上僵了僵,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刚才夏眠眠在小厨房里煮螺蛳粉,她全程陪着,想来是在那儿沾上了味道。
她正要回身请罪,太后却摆摆手,“让她下去换身衣裳就是了,德妃,你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这样的小事上。“
德妃不高兴地嘟起嘴,太后见状叹了口气,眼下也不是教德妃的好时候,她轻拍了下德妃的手背,起步朝西配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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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配殿里,宫人早就摆好了桌椅,又重新替太后和德妃她们上了新茶,几人刚刚落座,顾琰也跟着小太监进来了。
太后和蔼地冲顾琰招招手,“魏王这是上哪去了?“
顾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回母后的话,儿臣怕那丫头没见过世面,所以去小厨房看了看,后来瞧见母后门前缸里的锦鲤不错,观赏了一会儿。“
太后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顾琰坐下,又亲自伸手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瞧你,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满头大汗的,你既喜欢那锦鲤,一会儿叫人送几条去你府上。”
顾琰立刻起身谢恩,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感激之情,只是内心却是毫无波动。
这样虚假的关怀他从小看得太多了,最初他还真的会认为太后是个好人,但次数多了,他渐渐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每次太后对他笑得越和蔼,举动越贴心,要不了多久他娘那儿就会出些状况,次数多了他便也警惕起来了,好在他娘总能化险为夷。
今日太后会这样热情,想来是觉得夏眠眠的事情上能给他一定打击。他要是真娶夏眠眠为侧妃,一定会被京城众人嘲笑。要是他没能娶夏眠眠,而夏眠眠又留在了慈寿宫,他定然也会心痛,怎么看太后都是占了优势,自然心情大好。
顾琰脑子里飞快想着应对之策,突然鼻尖微微一动,又闻到了刚才在厨房闻到的那股子酸臭气味,不由抬眸望向殿门的方向。
不光是顾琰,其他人也都闻到了,德妃皱眉看向门口,怒斥道,“这是什么味道?下面伺候的太监、宫女呢?”
在殿里伺候的宫女立刻告罪,“太后恕罪,奴婢现在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宫女还没起身,就听殿外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不必去了,母后,您在这儿吃好吃的也不叫朕,可见是不疼儿子了。“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太后欣喜地抬头看去,就见皇上从门口进来了。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皇上吉祥。“
“都起来吧,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礼,都坐。“皇上笑呵呵走到太后跟前,顾琰极有眼色的挪了位置,将太后身边空了出来。
皇上看他一眼,笑眯眯问道,“朕方才听说母后叫了你家厨娘进宫,就猜会不会有好吃的,过来一瞧还真有,魏王你可比朕有口福啊。“
“皇兄说笑了,这宫里的山珍海味享之不尽,臣弟再怎么也比不上啊。“顾琰淡淡一笑,皇上却摆了摆手,一脸认真道,”朕说的可是真心话,你闻闻这味儿,这整个皇宫,谁敢给朕做这样的吃食?“
德妃这时插言道,“什么?这味道竟然就是那位小姑娘做出来的食物吗?这能吃吗?“
太后也不由变了脸色,她只说想吃些民间美食,这夏眠眠可别是给她了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顾琰从前也没吃过螺蛳粉,就方才听夏眠眠说了一嘴,虽然她说得信誓旦旦,但他心里还是没底,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替她请罪,就听皇上笑了起来。
“母后,这您就不知道了,这东西闻着臭,吃起来却香得很,朕从前南巡时,路过广西,吃过一回,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但一直也没机会吃,今天倒是沾了母后的光了。“
太后见皇上如此推崇夏眠眠做的吃食,心中十分不快,只是她到底不像德妃那样年轻沉不住气,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哦?皇上如此夸赞,倒让人十分好奇了,快把人传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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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眠眠做好螺蛳粉后其实心里也不太有底,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将心一横,叫了两个小宫女帮忙,端着托盘便往前边走。
还没走到西配殿门口,一名身着湖蓝色胸前绣团龙云纹的圆领袍,腰间系着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的男人带着一名太监远远走了过来。
夏眠眠从前总听她爹说宫里的事儿,再一看那衣服上的龙纹图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刚见了太后已经让她十分紧张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皇上。
她也来不及细想,赶紧跪下身去,“参见皇上。“
皇上本来只是想过来瞧个热闹,他下朝后听说太后把魏王和魏王府上的厨娘召进了宫,太后跟丽太妃不合这事儿宫里人人都知道,他对此一直颇有微词,不管怎么说魏王是他弟弟,从前他孝顺太后所以对太后做的一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这次太后还要故技重施,他还是准备出手管一管的。
没想到这一过来倒发现了个妙人,在皇宫内苑竟然敢给太后做螺蛳粉这样的吃食,而且还能一眼从穿着上认出他是皇上,这夏眠眠能得到顾琰的喜爱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笑眯眯地让夏眠眠起身,又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问道,“你这做的什么?“
夏眠眠这会儿心里怕得要死,之前给太后做味道这样奇特的东西顶多挨顿板子,但是给皇上闻见了,万一不高兴,岂不是要掉脑袋?
她战战兢兢道,“回皇上的话,这是螺蛳粉,广西的一种吃食,方才太后娘娘命民女做一种独特的民间美食,民女思来想去就做了这个,若是冒犯皇上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点点头,又问道,“你就是魏王府上那个小厨娘?“
“回皇上的话,是。”夏眠眠这下冷汗都出来了,之前太后娘娘知道她,她还能理解,毕竟听她爹说这后宫女人十分无聊,平日里聊聊八卦也是有的,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竟也知道了?
皇上看她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抖,这样一个小姑娘想来还是害怕的,心中有些不忍,正巧听见殿内德妃的惊呼声,抬脚便进了西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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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眠眠自皇上进殿以后,下意识捂住了左胸口,里头那颗心一直“砰砰砰”跳个不停,觉得简直像要跳出来一般。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虽还未到正当中,但也毒辣得很,夏眠眠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这么紧张,略晒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脑胀,眼前有些发晕。
好在这时殿内出来了一名宫女,看着她福身行了一礼,“夏姑娘,太后跟皇上召您进去。”
夏眠眠舒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晒得通红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跟着那宫女进了殿。
“太后吉祥,皇上吉祥。”夏眠眠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太后并不难为她,立刻抬手叫起,然后和蔼的问道,“你这到底做的是什么?怎么味道这么奇怪?”
夏眠眠回身示意宫女把螺蛳粉放到桌上,每人都有一小碗,至于皇上面前那碗本来是她多做了备用的,眼下正好用上了。
德妃在宫女把螺蛳粉端到她面前时皱眉用团扇遮住了口鼻,但那股子酸臭的味道还是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她憋得难受却又不好发作,毕竟刚才皇上亲口说了这东西好吃,她这时候发作那可真是没脑子。但是这味道却着实不好闻。于是她在团扇后头怒视着夏眠眠。
夏眠眠这会儿无暇注意德妃的目光,她精神紧绷着,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做的是广西那边的一种吃食,叫螺蛳粉,这味道是里面一种必须有的配料酸笋的味道,虽然闻起来不大好闻,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说完她偷偷抬眸看了眼顾琰,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一颗心没来由地放下了不少,她想一想又继续开口道,“方才太后娘娘说想尝尝民间美食,民女在小厨房又刚好发现了这酸笋,于是就想到了螺蛳粉,若是太后娘娘不喜欢这个味道,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夏眠眠话音刚落,皇上就吃了一大口螺蛳粉,然后笑呵呵看向太后,“你这螺蛳粉做得很地道,很好,母后,你可得重重赏她,朕已经很久没吃到这样开胃的美食了。”
太后看一眼皇上,觉得心中郁郁,但又不好说出什么话来驳皇上的面子,只好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宫人去备赏。
德妃和两个嫔见皇上吃得高兴,强忍着恶心也咬牙吃了一口螺蛳粉,这一口下去,德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这碗螺蛳粉味道竟然十分好,米粉软韧爽口,米粉的汤带着一股子酸辣味儿却不刺激,浓郁适度,而且十分鲜美,配菜的酸笋又酸又脆,加上木耳、胡萝卜、肉和花生等等,每一口的口感都不太一样,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顾琰本还替夏眠眠提着心,等皇上夸赞后他便松了口气,再见德妃吃得鼻尖冒汗还接着吃的样子,这心里便踏实下来。
他扭头望向还跪在下头的夏眠眠,她的头微微低下去,只能看见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整个人弱质纤纤,他想着今天回去以后,还是得让她去庄子上住一阵,可以派两个得力的丫鬟伺候她,一来是周侧妃的事可别再牵扯到她才好,另外也让她养一养,现在瞧着还是有点瘦。
正想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皇上的轻咳声,顾琰诧异地扭头看去,就见皇上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轻笑道,“刚才母后跟朕说你瞧上了这个小丫头,想娶回去做侧妃,朕还不信,这丫头瞧着才多大点啊,怎么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