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酒精的棉花覆在伤口上，引起一阵刺痛，阮非晚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腿。
慕谨言抓着她不让她动，还是不说话，一旁围着看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是姜画。
姜画脑子糊涂了，却十分清楚儿子对这女人的珍视，眼下人又是在她房间里出的事，她怕儿子会迁怒她，更怕会进一步引起慕正的不满。
“疼吗？”所有人悬着心等了许久，终于等来慕谨言的一句话。
阮非晚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放心地又解释道，“是我太不小心了，没注意到手边居然有杯子，大家也别站在这儿了，去忙各自的事情吧。”
佣人们一哄而散，温柒也悻悻的拿着姜画给她的木盒走了。
姜画立在原地，一脸的为难，不敢走又不敢开口，看上去倒有些可怜。
“妈，你也先回房间去吧，不关你的事。”慕谨言转过身，表情柔和了些。姜画一下子如释重负，还不忘叮嘱他好好照看阮非晚才走开。
人都走了，阮非晚也想上楼去，她的裙角湿了一块，不大舒服。
“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我妈房里？”慕谨言显然是被她吓着了，甚至像是觉得她连好好走路都不会了似的，继续将她抱了起来。
她也没挣扎，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低着头一副羞愧的样子，实际是因为紧张。
“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粗心大意，不怕孩子以后笑话你？”慕谨言走完台阶，低头在她额上蹭了蹭，语调里带着淡淡的打趣。
“我只是不小心罢了，又不是经常这个。”她松了口气，装作害羞地扯着自己的手指，一到卧室门口就挣扎着要下来，“我回房间换衣服了，你去忙吧。”
慕谨言在她肚子上轻摸了摸，听话地去了书房。
他们的背影分别消失在两道门后，藏在楼底角落处的一双眼睛才收了回来，想到柜子伸出缩着的东西，阴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绝。
因为心慌，阮非晚没再去书房，转而在卧室里窝了好半天。飘窗上整整齐齐排列这她这段日子的手工制品，毛线织的小鞋子、小袜子，还有纯棉质地的宝宝玩具，只是看着就让人的心慢慢安宁了下来。
排在第一的那双鞋子，只有一半是她织的，另一半是慕谨言夜里偷偷拿走赶工出来的，所以显得有些不一样，还好这是孩子一出生就要穿的，不然小家伙怕是会嫌丑不要。
她捧起小鞋子放在胸口，当真是百感交集。
这可能是慕谨言作为父亲留给孩子最后的东西了，一旦她做出背叛的事情，就算是两人之间的往日恩怨尽数消散，他们也再也没有可能了。
孕中的女人格外多愁善感，哪怕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逼自己去回想至亲发生的所有事情。但这三个月来，伴随着慕正的忏悔、姜画的发疯，最要命的是慕谨言日复一日从未改变的温柔，再坚定的一颗心也会迷失。
她看向天边，外婆，我这样做，你会觉得欣慰吗？我会帮你、帮爸爸妈妈报仇，我会让所有害过你们的人付出代价，可是对慕谨言来说，我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阮非晚的眼眶湿了，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呆着，常常就会这般默默流泪，安静到连抽泣声都不会有，任由眼泪慢慢干涸，情绪也就平复了。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拿起一看是阮亦时，她清了清嗓子接起。
“姐，是你吗？”阮亦时给她打电话时总是格外谨慎，确认了安全才会说正事。
“嗯，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什么事就说吧。”
“时机差不多了，再有五天就是正式递交投标文件的日子，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她心一乱，声音都抖了起来，“没、没有，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过问公司的事情。”
“慕谨言不是允许你进书房了吗？难道你就什么风声都没听到？”阮亦时拧着眉头，语气中满是质疑，甚至有一丝强压着的怒火。
阮非晚听出来了，她不相信阮亦时会对自己发火，只能归咎于阮亦时的“病情”，试探性地说着，“我坐在窗边，他说话我也听不清楚，但好像是听到什么底价最后一次修改。”
“对！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听筒里的声音激动起来，一连串的质问接踵而来，“慕氏最后的底价是多少？那份文件现在还在书房里吗？你能拿到吗？”
“被陈柯拿走了，应该是还没定下来。”
她的一句话，像盆冷水全然浇灭了阮亦时的激情，就连在她一旁看似云淡风轻的慕慎行，都拧紧了指节，显露出几分忐忑来。
“姐，我求你，你帮我这一次，要是这次慕氏中了标，我们就全完了！”阮亦时表情狰狞，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哭腔，要是阮非晚能够看见一定会觉得十分怪异。
“我只能说我尽力，毕竟慕谨言很少离开书桌前，我……”
“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姐，你只要答应我，一旦有机会就会把文书偷给我，你发誓！”
“亦时，你别这样，我得想办法……”她说的是实话，阮亦时的躁郁让她十分为难。
“我不管，你答应我了，你说会救我的！你不能骗我！不可以！”听筒里骤然放大的尖叫声吓得她险些扔了手机，一阵杂音之后，回归了平静。
她小心翼翼地叫着阮亦时的名字。
“小晚。”突然，一道男声出现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着令人十分不舒服，“亦时她发病了，刚刚都拿起了刀，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控制住。”
“慕慎行！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这我当然知道，可你好像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被忽视的人哪还有心情帮你照顾妹妹？”慕慎行笑得她毛骨悚然。
“我会做到的！”阮非晚几乎是在低吼，泪花直接迸了出来，“不管怎样我都会拿到！但万一亦时出了什么事，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合作愉快。”慕慎行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给阮亦时，戏谑道，“你这个傻姐姐还真是看重你，一听说你有什么事就急的不得了，平时的聪明劲儿完全没了。”
阮亦时冷着脸，明显排斥这种说法，“她不过是为了维持假面孔而已，我从前真心待她，她却把我看得连温柒那个外人都不如。现在我虽有目的，但也维护了她不少，她不还是向着慕谨言？我这次一定要让她看清楚，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又是谁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
“行了，瞧你这脸臭的，不过随便说说就气成这样，我还是喜欢你以前乖巧的样子。”慕慎行揉着她的唇瓣，调笑着粗鲁的压了上去。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样的。”阮亦时勾着他的脖子，微微喘息着。
上衣滑落，线条优美的肩胛肌肤光滑，原本狰狞的伤口处只剩下很淡的粉红色。
……
阮非晚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发愣，直到从后背袭来的温暖把她包围住，才回过神来。
她忙不迭收起手机，挤出了一抹笑容，“忙完了？”
“还没，暂时休息一下，你怎么了，不开心？”慕谨言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眷恋般的在她耳边轻嗅，痒得她耳根都红了起来。
“嗯，想外婆了，不知道她在天上过得好不好。”话一出口，眼泪也刷刷往下掉，怪惹人怜惜。
“晚晚，我知道你始终在自责，但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也很想她，我希望能够代替她守在你身边，陪着孩子成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阮非晚僵着身子，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个木头人一般，生怕一开口或者一个细小的动作就会暴露自己的心情。
原来一颗心被碾碎了还是会觉得疼，慕谨言的每一个字，都会让七零八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动，她疼，小不点也不安分起来，在她肚子里胡乱蹬踹。
她按着肚子轻喘，本以为一会儿就能过去，没想到竟然愈演愈烈，疼的她冷汗都出来了。
慕谨言怕她这是摔着的后遗症，一刻再不敢耽误，急忙赶去了医院。
早早预留下的VIP病房里，气氛被慕谨言的黑脸搞得无比凝重。
“你别这样，我好些了。”阮非晚看着一边的护士都不敢说话，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医生拿着报告单进来。
“夫人的状况没什么问题，腹痛可能是胎儿发育压迫肾脏引起的，还有情绪的波动也会造成这种情况。孩子也很好，回去好好休养几天便没有问题了。”
“她下午摔了一跤，真的没影响吗？”慕谨言不放心地确认。
“没有问题的，夫人的身体很健康。”医生进来前就仔细确认了，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阮非晚怕他又追着医生问个没完闹笑话，作势要起身，“我真的没事了，医院这地方我不喜欢，我要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