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我真的不想喜欢别人（五）
“怎，怎么了……”沈芮芮呼吸有点困难。
不等徐景旭继续讲话，沈芮芮先发制人，向他伸出手来：“喂，把头绳给我。”
徐景旭眨眨眼：“什么……什么头绳？”
“你在‘奇珍屋’买的那个头绳啊。”沈芮芮直直地看着徐景旭的眸子，看得他心里有点发虚。
徐景旭插在裤兜里的手一攥，恰好抓到今天下午来学校之前放在里面的头绳，当时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这根头绳今天要送出去，原本知道沈芮芮已经有谷良那根之后，他是想送给姐姐，没想到今天沈芮芮向自己要了起来。
“你不是有谷良那根了吗……”徐景旭看向别处，兴许是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自己丝毫没有疑惑沈芮芮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沈芮芮见他突然紧张，一下子心情大好，眼珠滴溜溜一转，眉开眼笑道：“我还给他了，连要都没要。”心中暗道：反正谷良一个劲儿地要把钱退给自己，不如自己也把头绳退给他。
还是徐景旭买的头绳好嘿嘿。
徐景旭听到“我还给他了”这五个字，没由得喜上眉梢，但还是瞬间压制住，淡淡地回了声：“哦。”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芮芮心里暗暗地咒骂，手伸得更向前了，娇滴滴道：“快给我呗~”
徐景旭瞧着沈芮芮故作娇羞的样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掏出那根头绳丢过去：“给你。”沈芮芮接过来，更是惊喜有加，那配色正是好久之前自己中意了好久的颜色，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没想到死学理的你审美眼光这么好哇……”
徐景旭见状不由得嘴角上扬，即便是有所克制，但其中的欢喜是无论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切，小样儿，还不是被本姑娘哄开心了。沈芮芮心里骄傲起来。
“所以，你来找我说啥事儿啊？是不是因为饭没吃成还想再坑我哥一顿啊？”沈芮芮将头绳戴在左手手腕上，笑眯眯地看着徐景旭。
徐景旭却一下子沉默了。沈芮芮心里凸得一慌。
“芮芮！”谷良的声音就像是地狱的魔音，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响起来。
好像这个家伙一直在坏自己好事儿，沈芮芮目光里带了几许愤怒。
“哟嚯，主席大人，聊完没啊？”谷良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滚边儿去，啥事儿等我回去再说，现在没空！”不等徐景旭开口讲话，沈芮芮一气呵成将积攒在胸腔里的怒意一气发泄出来。谷良也不生气，拉起沈芮芮右手，轻轻地套上了他买的那根头绳：“你把这个落在教室了。”
沈芮芮一下子抽开手：“你干嘛啊！”
“怎么啦……我都收了你的钱了，还不能戴吗？”谷良一脸正经，“我还是送货上门。”
“你……”沈芮芮气得心颤肝疼，自己刚刚说了没要，这一下子把台子拆的是干干净净了，她望向徐景旭，他却是面色如常，像是古井里的水，没有一丝波浪，平静得怕人。
但每每这个时候都是沈芮芮最害怕的时候。毕竟暴风雨降临之前，天地间连一丝风也没有，也是如同湮灭一般的寂静。
气氛从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状态又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好了谷良，你先回班里，我跟沈芮芮同学有一些私事要聊。”徐景旭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谷良似乎也察觉到了现场有些凝重，但还是嘿然一笑道：“我刚好，去趟常主任办公室。你们聊，你们聊。”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刚想在沈芮芮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却被沈芮芮一下子跳开：“有话大声说出来，有啥不能被听的。”
“emmm……你确定？”谷良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确定确定！你快点儿说！”沈芮芮恨不得谷良讲完这个事情立马消失在原地。
“孙一彤让你记得去买包那个。”谷良老老实实地讲出来。
“哪个？”沈芮芮问道。
“……卫生巾。”谷良这次一说完不等沈芮芮有任何反应，立刻逃离现场，只留下满脸通红，和徐景旭面面相觑的沈芮芮。
“我想……是时候理顺一下我们的关系了。”徐景旭单刀直入，让沈芮芮也从刚刚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啊？”沈芮芮心跳加速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更加红了。
“我们还是少一点这样的暧昧了吧。”徐景旭沉吟良久，还是说了出来，“近期我们也不要见面了，彼此之间留点空间。也没那么熟。”
沈芮芮愣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都与自己无关了。
“高二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我们在重新认识之后可以成为好朋友，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做不到。”徐景旭慢慢地说着，“所以还是普通一点……”
“你是说我们之前不够普通吗？”沈芮芮抬起头来，看着徐景旭的眼睛，想是从中看到什么情感。
“我知道这些话很伤人……”徐景旭没有回答沈芮芮的问题，兀自继续说道，“所以给你买了这根头绳……算作是赔礼道歉。你别……别，别误会。”
说道最后这四个字，徐景旭的声音也开始有一丝颤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弥漫出一股叫做伤心的情绪。
沉默了好久。
久到徐景旭以为到了世界末日。
“徐景旭，”还是沈芮芮先开口了，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她在压抑着哭腔，徐景旭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女孩儿缓缓地说，“你可以对我好一点儿吗？”
“……我真的不想，不想喜欢别人。”沈芮芮终究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巴靠在墙边上低声的呜咽。
字字诛心。徐景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想象了无数个沈芮芮反应的画面，有很冷酷地点点头转身就走，有委屈地抹眼泪，也有很生气，很愤怒地斥责他太自我感觉良好，但从没想过会听到从她口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以对我好一点儿吗？我真的不想，不想喜欢别人。
刹那间，徐景旭的心里像是被无数柄匕首在割裂着，钻心的疼。
他忽然有些后悔。
不过是因为自己脑海里一开始的偏见，不过是因为自己那可笑的虚荣和自尊。听听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些什么东西。
“徐景旭你欺人太甚！”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正是回来的谷良。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刚刚说的话，又或只是看到沈芮芮在委屈地哭成了带雨梨花，心中愤懑不平。
“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啊？！你犯得着吗？”谷良一个箭步冲到沈芮芮身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沈芮芮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将头靠在谷良肩头，像是痴傻了一般，脸颊上挂着泪，却不哭不闹。
徐景旭想说些什么，被谷良无理地打断：“行了你走吧，我以后也不去找你要什么假条了。以后别来找芮芮。”
“谷良。”沈芮芮突然出声叫了一声。谷良对安静得诡异的沈芮芮正担心得很，听到她叫自己一下子放下心来，连忙关心地低下头，温柔地问道：“怎么了，好一点了吗芮芮？”
“谢谢你啊徐景旭。”沈芮芮站起来，脸上恢复了平静，良久却突然绽放了笑容，像是雨后初晴池塘里冒出的芙蓉一般，“好像……也确实没那么熟吧。”
“快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注意身体……”沈芮芮下意识地嘱咐了一句，随即停住，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关心，眼神闪烁着光，似是泪水又涌了出来，好久好久，沈芮芮说出了那个最陌生的、最初的称呼，“……班长。”
徐景旭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沈芮芮单薄的背影在拐进教室的时候停了一下，似是自努力克制着不回头看自己，停了好久才走进去。
上课铃响起来，很单调的打铃声，在徐景旭听来却十分的刺耳。
走廊上又归于平静，还留有一些上课铃的回声。良久，徐景旭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对话框，敲打着什么。
“学长，我跟她说清楚了。”
此时学生们已经开始了自习，高三的一开始正是一轮复习紧张的时候，大家都努力地做着习题，整理着错误和知识点，走廊上竟然出奇的安静，一点聊天的声音都没有，尽是“唰唰”的笔尖摩擦的声音和“哗哗”翻看试卷、习题册的声音。
“唉。”一声悠悠的长叹回荡在走廊里，像是从千年之前传来的忧思，又像是青涩少年的情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