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去学文科吧，就当为了我
徐景旭这一周脾气变得很暴躁，从那天和沈芮芮一起淋成落汤鸡回来以后。
尤其是大家开叶蕾和他的玩笑的时候。
欧梧为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被徐景旭冷了好几天，给他吓得够呛。
还有一次调位子，常伯易看到座位表，兴许是被调到了边上，不满地嘟囔了几句，然后徐景旭就像是火山一样，爆发了。徐景旭是那种非常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后来听他说自己都自己的咆哮被吓了一跳。事实上当天整个一楼都能听到他嗡嗡的回声，以至于……不止隔壁二班、三班的同学下课过来八卦，连巡视的老师也过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徐景旭气成那副样子。
“徐景旭，起来回答一下。”讲台上，常铭淡定自如，强大的无形气场将班里十分躁动的气氛死死地压制住。
徐景旭老老实实地站起来。
“烷烃中，碳原子是+4价的物质中，连接的键是什么键？”常铭把身子挪到光线里，让自己可以暖和一点。
“额，碳氢单键……”徐景旭听了这个问题，感觉这个问题问得很迷茫，但还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了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
“常伯易。”常铭似乎听出了徐景旭语气中的不坚定，直接打断他。
也习惯了常铭的这种打断，徐景旭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向欧梧为撇了一下嘴，欧梧为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觉得对啊，不就是单键……”常伯易依旧是非常放松的上课状态。
“欧梧为。”常铭斜睨了一眼，欧梧为站起来，干咳了两声，常铭皱皱眉头，“知不知道你？不知道就站着。”
“老师我也，我也觉得是……”
“徐韵。”常铭更是不给欧梧为留面子。
徐景旭憋笑，欧梧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见讲台上常铭眯了眯的小眼神，瞬间低下头看着笔记本。徐韵站起来，推了推眼镜：“碳氢单键和碳碳单键吧我觉得是。”
站着的人一脸恍然。
“举两个例子。”常铭继续问道。徐韵也是看书看得熟了，张口就来：“最简单的有机物甲烷就是一个例子，随着碳原子数的增加，烷类以伯仲叔季来命名。”
常铭背过身去写下“环烷烃”三个字：“你再来说几个环烷烃的例子。”
徐韵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难倒她：“昨天的作业卷子上有一个环烷烃的结构，是环丙烷。”
“好，都坐下吧。”常铭点点头，很满意，继续回头画出了一个六边形，“连接烷类物质的σ键连接成一个脂环结构，形成了环烷烃。”
“来，大家看一看，这是最常见的一种环烷烃，”常铭顺时针依次敲了一下脂环上的六个碳，“这是环己烷。”
欧梧为一听老师问了个“环几烷”，连忙低头数着C原子的个数。
“环六烷。”欧梧为自信地答道。其他人听了欧梧为的回答，顿时一脸恍然。
常铭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眨巴眨巴眼，他又说了一句：“环己烷。”
“环六烷。”这次台下众人一起回答。
“环己烷。”常老师又问。
“环六烷。”台下声音渐渐大了一点。
“环己烷。”
“环六烷。”
“环己烷。”
“环六烷。”
……
常铭一直觉得周五下午这最后一节课很难上，因为马上周末，虽然大多数时间同学们周六都会在学校自习，但是班里的浮躁之气还是一直很让他头疼。
这周结束，三月份也就要结束了。
因为三月底四月初，除了模联还有一个天大的事情，这也是很多老师反对参加模联校会可以理解的原因——山东省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
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高三的班主任们在班里再三的强调，让学长学姐们放轻松考试，一模的成绩和最后的成绩还会有比较大的差距，大家正常发挥，这次考试就当作找一找问题，但是每当经过高三的那栋小破楼的时候，总是会被楼里弥漫出来的气氛吓得绕路而行，那是一种大战来临前的肃杀之气。
高三的一模，也乐坏了高一和高二的小朋友们，一边庆幸着自己还小，幸灾乐祸地暗地里调侃着高三的某风云学长，一边还乐得自在地讨论着一模的时候放假去哪里哈皮。
“大家收拾好书和自己的东西，要全部清理走。”常铭语气还是那么柔中带刚，和他的太极一样，“桌抽屉能上锁的一定要锁上，不能的要把书啊练习册啊全都带回家听到没有？”
没有人应答他。
常铭显然是也习惯了同学们的“冷漠”，掐腰站在讲台上。
台地下沈芮芮和顾冬玥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两天几乎没有作业的假期该去哪里疯，不时还瞥一眼徐景旭的方向。
“有些同学啊，不要太嘚瑟。”常铭咳了声嗓子，还好顾冬玥和沈芮芮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瞬间就装作什么的没有发生的样子，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作业，也不笑场，“我们下个月的月考就是分科考了，理化生、政史地的难度都相当，大家在选择学文学理的时候啊，可以适当借鉴一下分科考的成绩。”
“诶芮芮，”顾冬玥戳了戳沈芮芮，“你学什么啊？”
沈芮芮扯了扯嘴角：“还不知道，你呢？”
顾冬玥将手中整理好的一沓理科卷子郑重地放在桌子上，虔诚地拜了三拜：“爱因斯坦、门捷列夫、孟德尔，今后两年请多关照，我回去就把你们供在我房间里，天天给你们烧香。”沈芮芮翻了个大白眼：“就这点出息了。”
顾冬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理科文科成绩差不多，选理科以后路可能多一点。”
“这是哪门子理论。”沈芮芮不以为然，“谁说文科路少了。”
顾冬玥凑过来：“教育部。”
“……”
沈芮芮撇了撇嘴，没理顾冬玥。她把整理好的书包抱在怀里，可怜巴巴地望向前方徐景旭的背影，徐景旭似乎是感受到了沈芮芮的目光，头只是微微一侧，随即意识到什么，又回过去收拾东西。
“你肯定学理吧？”欧梧为小心翼翼地问道，似是对前几天徐景旭的态度还心有余悸。
徐景旭心里发笑，抬眼看了一眼欧梧为，外表还是冰冷得犹如万年玄冰：“嗯。”
“哦。”欧梧为咽了口唾沫。
“你呢？”徐景旭问。
“我啊……嘿嘿……”欧梧为庆幸地笑起来，徐景旭心中疑惑，抬起头，欧梧为正笑眯眯地举起他的历史书，“托你这个历史课代表的福，我可能要去学文了。”
“背死你。”徐景旭淡淡道。欧梧为瞪了一眼：“不能想我点儿好啊你。”
看着欧梧为的历史书发了会儿呆，徐景旭转过头去看沈芮芮，但是沈芮芮视线早就不在了徐景旭的方向，和前面的孙一彤有说有笑。
七中下午下了第三节自习课之后放学放假，时间是16:35，徐景旭一般会晚走一会儿，错开放学人流高峰，顺便写一写下一周学生会、学习、社团方面的时间安排和工作；大概到了16:50左右徐景旭会锁门、离开学校，用大概十分钟的时间走到汽车总站，赶五点的那班K58路公交车回家。
不出沈芮芮所料，差十分钟五点的时候，徐景旭出现在了校门口。在大门对面的“轰炸大鱿鱼”买了一串炸鱿鱼，一边啃着一边走向汽车总站。沈芮芮推着自行车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徐景旭发现。
“你还要跟多久？我快到了。”徐景旭连头也没回，似乎不在对沈芮芮说话，沈芮芮愣在原地，徐景旭回过头来，满嘴的酱汁，“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吧。”
徐景旭故作冰冷的样子，配上他满脸的炸鱿鱼的酱汁，还真是有点滑稽。
沈芮芮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
“没事儿我走了。”徐景旭皱起眉头，就要转身离去。
“诶诶诶别……”沈芮芮急忙追上去，随意问着，“你也喜欢吃炸鱿鱼啊？”
徐景旭瞥她一眼：“沈芮芮，不要告诉我你跟着我就是要问这种弱智的问题。”
沈芮芮尴尬地咳嗽两声：“额，其实，不是，那个……你先擦擦嘴。”沈芮芮递上一张纸巾，“你脸上全是酱。”
徐景旭表情一下子古怪起来，接过来匆匆擦了几下，看向沈芮芮，沈芮芮一脸狐疑，徐景旭摸了摸鼻子，语气有点不好意思：“还……还有吗？”
“还有这儿。”沈芮芮指了指自己的左腮。徐景旭打捞了一把自己的左腮，沈芮芮翻了个大白眼，一把抢过徐景旭手里的纸巾：“笨死了你，我给你做的是镜面，什么脑子……”
沈芮芮擦掉徐景旭脸上的酱，后撤一步有模有样地端详了几眼：“嗯，还不错，更帅了。”
徐景旭看沈芮芮那样子就像在端详自己的傻儿子，觉得有些好笑，轻笑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幼稚鬼，沈芮芮也不生气，嘿嘿地傻笑起来。
“你学理科是吧？”走到汽车公交总站，从来准点到的车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晚点，沈芮芮心中不由得大叫了三遍天助我也。
“嗯。理科路子多一些。”徐景旭看了一眼手表。
沈芮芮无语，心中暗自诽愎：顾冬玥是不是和你有排练过这一幕。
“谁说的理科路就多啊。”沈芮芮满脸愤怒。
“教育部发布的本科专业中，大部分文科专业理科的学生都能报，但是有近乎一半的理工类专业文科根本选不了。”徐景旭看向沈芮芮，沈芮芮原本绷着的脸一下子笑起来，她最喜欢徐景旭一本正经地给别人讲理的样子，她觉得那种状态下他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你笑什么？”徐景旭问，还不等沈芮芮回答，晚点的K58路车终于进站了。沈芮芮连忙道：“你的车来了，我长话短说，我现在成绩很差，不知道该去学文还是学理……”
“去学文。”徐景旭打断沈芮芮。
“嗯？”沈芮芮直视徐景旭，“但是你不是说理科路子多吗？”
徐景旭提起包裹，嘴角微翘：“路子多等于路子好吗？”留下这么一句话，徐景旭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没过几分钟，车子就发动起来，缓缓驶离总站。
徐景旭瞥向窗外，路边，沈芮芮还在那里傻站着，他打开车窗：“沈芮芮，你去学文科吧！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徐景旭硬是憋了回去，“去学文科啊沈芮芮！”
沈芮芮脸色一下子涨红，似是有点激动，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景旭轻笑一声，关上窗户，将后面那句话补上：“……就当为了我。”
他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沈芮芮，直到车子转了个弯，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思绪飞到了那天——
“我的理想型啊……其实也没什么固定的标准，只要她在某一方面比我强就好啊，比如做饭，比如唱歌跳舞画画……”徐景旭认真思考着。
“比如她学文科，你学理科。”欧梧为调笑着打断他。
徐景旭以为他又提起叶蕾，恶狠狠地瞪了欧梧为一眼，随即又思索了几秒钟，笑着点头：“对，比如她学文科，我学理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