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凛风,飒飒飘荡,黑暗与光明交织着,暗处人影丛动,仿佛要酝酿着什么。
一人静默的走至那偏僻处,暗夜的黑,遮住了他的身影。
只听一人的声音,缓缓道。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见我。”
“说,关于我的身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笃定的声音,冰冷平静的声线划破夜的寂静,朦胧了一份悲伧,原来那半年的陪伴,他以为的朋友情谊,不过只是他自已想象的而已。
百里俊尧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我知道,你终究会知道的,但不一定非要我告诉你。”
“为什么?”
“太残酷。”百里俊尧面无表情的回答。
“残酷吗?我已经知道了,你只需说出我娘的生平,以及她被杀之前,周围发生的一切。”“少年平静而又冷酷的声线,犹如从地狱中崛起,沉重融合在空气里,一丝冰冷悄悄爬上了人的背脊。
“你都知道了?只是来的太早了。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还是决意要知道吗?”看着少年眼中燃烧的火焰他再次问道。
“我必须要知道,若你知道的话。”
“我今日所言,也许你的人生,将迈入不同的一个转折,即便再也不同你心底的人在一起,你也愿意?”
“生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此。
也许……我同她之间还有转折。”朦胧的黑透过他眼底的苍凉。
百里俊尧不知该不该说,却也知道,一旦他知道自已的身世,那便再瞒不住了,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事,亦是无法避免的。
“故事很长,那便从最初时说起。”百里俊尧平静的声线,呼吸略显沉重,卷入回忆的轮回。
应是…三百多年前了,苍武八九年,那时的他们,都是名震大陆的少年天才。因年少气盛,我同百里痕逃出魔界,化身普通的修炼少年,凡尘游历。
遇到了苍云年轻气盛的子弟,同为历练,而我同百里痕又有意掩饰身份,故而同行,须臾时光,结下深厚友谊。
而墨风年纪轻轻有一入室弟子,叫雪灵,人如其名,虽不知是何种缘故,她是他的徒弟,但一路同行。我见证了她的善良,她的嫣然美丽,她的一切。但她最喜欢的却是百里痕。
我们路过沐阳城时,遇见了你的母亲灵瑶,一袭白衣,高贵优雅,如冰莲盛开。那时凌云傲同她朝夕相处,互生情愫。
可等到回山时,他的师父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掌门之位与他要的爱情,只能得到其一。
凌云山巅,众生仰望,空灵的声音奔入大地。
她问了曾经的誓言,换来的却是一种耻辱,他昭告了天下,苍云下代掌门的门规,粉碎了他们的誓言。
她一怒之下,便离去了,一年之后,重返内陆,却听闻他要继承掌门之位的消息。
她灰心的避隐世间十年,本以为就此相安无事。
却未料一波刚平,又起一波。
百里痕同我的身份暴于阳光下,正道群起攻之,两人相爱于此,想要一同离去,但苍云门规严苛、不近人情。百里痕修炼的天天资妖孽,沉浮了十几年便成神,要将她带走。
却没有想到悲剧就此酿成,雪灵因不忍心看到,身边的师兄弟们陆续死去,她是那么善良,她的愧疚让眼泪淹没了那一寸土,便以自身挡住那锋利的剑端,那令她厌恶的杀戮。
我却因此事而憎恶他,同正道联合设计他。
他命消逝,我却从来没有快乐过
但神的魂魄可以残留,你的母亲赶去的时候,启用禁术,为他同人间藏了一缕魂,方便百年后复活。
大陆百年游历,心如死灰。她同时遇见了妖王同萧信,朝夕相处间,两人也喜欢上了你的母亲。
灵瑶最终同妖王走了,萧信因执念堕落成魔。
你的母亲为妖王产下一子,名叫暮凡阳,十年一个模样,不知为何不能进行修炼,整日浑浑噩噩的。
一日灵瑶带着你出门,也不知是谁告的密,正道齐聚,竟是为了三百多年的邪神魂魄。
更是以这样的借口……”
“我知道了。”风噬痕静静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我本无意,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也从未有意…做出…伤害你的事。”百里俊尧有些吞吐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留住了他的脚步,他回道。
“都不重要了,但,谢谢你。”风噬痕没有转身于黑暗中静静的流露出这一丝情感,转眼他的身影消逝于夜幕中。
百里俊尧忽地朗声说道,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清。
“若想解除你体内的魂魄,摆脱这宿命,也许去“喋血”会有结果。”
百里俊尧悠远的目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这一切的一切,也并非他能控制,他所做的也许只能,将一切伤害降为最低。
暗夜无尽,狂风涌动。
飒飒的北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枝头上的乌鸦,几声鸣叫,划破寂静的世界。
寒风凛冽,他不知道,他的话是否可以相信,又是否为真话。
一切的一切,却又那么不富于现实,凌云傲竟与墨风、百里俊尧,为同一个年纪。看起来却怎么也不像,前者仿佛历经了人世间的沧桑,两鬓缕缕斑白,即使不笑,没有多余的表情,也隐隐可观出眼角的细纹,却又从来都不失威严。
他的母亲,真的同他自已还有五十年的记忆吗?
他信,却又不信,他想信,却又不敢信。
但唯一不变的事实,便是凌云傲亲手杀死了灵瑶,而邪神的魂魄也于那一刻进入他的身体,于引星入命时,重轮命运轨迹。如今识海中隐隐有影子,穿梭其中。
他能感觉到,却不知该怎么办。一旦这个秘密将不再是秘密,那么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了。虽然有杀母之仇亦在,即便他亲手杀了凌云傲,他相信凌汐栩,也还是会理解的。
若天下人皆知,他如何能安心将她带走?难道世世代代都要受正道、都要受世人的追伐吗?
他不愿,不如……
他只能选择相信他。
一抹坚定划过了他的眸子,在暗夜中虚无缥缈的身影,向那云之巅奔去。
冷风飒飒,侵袭那早已冰冷的心,他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恢复,恍若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许多事,好似豁然开朗。
时间在推移,一切都在变。
苍云内部表面风平浪静,暗处涌动摩擦不断,于夜色中,便有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许是世界都睡熟了,没有看到那血色打翻了烛台。
苍凉的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呼啸张狂着,仿佛在诉说着,又仿佛是在怒吼着,命于指尖流逝的痛楚。
一人慌乱的身影,于暮辰中拉开序幕。
须臾间整个苍云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烛光于明暗交界的世界中照亮一方。
朦胧中透着强烈的光,天地失色,唯有苍云留有火光,随着一具一具尸体,被抬出,一些不能接受的师兄弟,竟直直的晕倒在地。
死状离奇,灵魂消弭,气海尽失,全身血液一点一点被抽干。
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凶手如何做到不惊动苍云中人,而杀人于无形呢?
近来不断发生这些事,却都被苍云压了下去,如今凡间的谣言,却又四起,不难想象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故意为之。
而要查就必须先从内部查起,因为苍云外有弑神阵,外人一般无法进入,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那人懂得阵法星辰的相术,因为只要是阵法就一定会有破绽,如此高超的相术,能神不知鬼不觉杀这么多人,似是也在情理之中。
但经此一役,墨风深感愧疚,因为即使他尽力查,却还是未能在八千人中,找出那个终极凶手。
苍云乱,众人一开始无法正视,直到此刻,才有了人人自危的面庞,局面开始恶化。
人间的王,频频传来书信,人间灾祸不断,天灾、人祸,频频不息,需要正道支援。
而如今正道自顾不暇,却还是要选择百姓,便同意与其一同前往,铲除外敌,重新立王。
也不知是否是有意,风噬痕被派去了山下,他的面上却是一片轻松,最起码不用去想着怎样对她去说话,也不用…不用思念了吧?
却也不知前路如何,他想去“喋血”看看。那里是否会有他要寻找的答案。
心里却无方向,脑海中是一片迷茫。
他再抬望东方的旭日,层层薄雾,引领光明,冲破一切,带着强烈的光明,冲破所有黑暗。
山顶上依旧郁郁葱葱,但取而待之的是一种萧索,荒凉的风,卷起衣诀,凉进心底,两滴清泪,不自觉便从两棱滑落。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是伤感……但逐渐那山峰被火光笼罩,橙红落入他的瞳孔,打断了那一瞬的思绪。
嘈杂声纷涌叠至,他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原本寂静无人的小峰,为何此刻会有这么多人?
这本是离别前夜,昨日那件事依旧没有定论,今日怎么……
没等他思虑出前因后果,那些火把便团团围了上来,只见一人的身影缓缓走近。
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人,他们是苍云的弟子,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让人难以言喻。似是一种恐惧,又似是一种厌恶。
那人一袭雪白色的貂裘,缓缓走到火把中心,走到他的面前,凌旭眼底的杀意与恨意,令他不解。
“凌旭?”
“众弟子,拿下!”
“是!”众人将风噬痕团团围住,刚欲动手,风噬痕欲祭出凌蓝剑。
“慢着!”凌汐栩忽地腾云而来,火把映着她清冷的面庞,声音冷冽。
风噬痕停止了意念,静静望着那女子,迈着冷静的步俗,眸子里是冷漠,甚至于目光交汇时,是一种陌生。
凌旭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前道。
“你怎么来了?”
“我爹让我来看看。”
“如今所有目标指向,师妹莫不是想……”凌旭眼中意味不明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这与我何干,但勾结外派,杀害同门,这罪行滔天,既然爹已经说了,让师兄全权负责此事,我也不便插手。但…我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凌汐栩冰冷的眸子转向,处在中央的少年眼中还是只有一片迷茫。黑暗欲遮盖大地,这一切再晚就无法挽回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风噬痕沉声道。
凌旭不紧不慢道。
“这事你不应该问我,得问你自已,勾结魔教,杀害同门,罪无可恕。”
风噬痕怒声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诬蔑!”
凌汐栩看了看凌旭,料想的怒吼没有到来,他只是平声道。
“证据确凿,来人,抓住他。”
凌蓝剑出鞘,架在他转身的脖子上,他沉声道。
“凭什么!”
“就凭你还是苍云的弟子,就凭昨晚有目击者,证明你不在苍云。拿下!”
伴随这一句指令,周围的弟子纷纷涌上前,凌蓝剑栩栩光辉挡在他的身前。
凌汐栩的眼底涌过惊讶。
他这是要与苍云为敌吗?
仙气于她掌心飘摇,她越过包围圈,好似跃过世间,跃过穷极的大地,转徙到他身前,弹去他手中的三尺长剑,转身站在他身前。
“辰时!我会带着他赶去凌云广场,你们且先回去。”凌汐栩威严不容质疑的声线,荡漾在那一处明暗交接。
大地沉寂,凌旭未说话,只是带着弟子,远去了。
只是他确实也知道,从始至终,他都绝无可能,却还是…不甘…不甘…
天地暗沉无华,渐渐晕淡了那层水墨,淡淡的微光,伴着遥望无尽的黑,眼前只剩下了模糊的彼此。
那一眼,不知是喜是悲,那一眼,好似贯穿了过往的时间。
他有一种预感,却又像是一种灵感,于黑暗中牵住了她的手,一起等待那清晨的光,那第一缕光,第一幕初阳。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能在这偏僻的地方,能在光明正大的此时,不问前尘,不问来路,不问原由,不问两道,如此光明的等待那阳光,照耀在头顶,照亮了世界,点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