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铜锣响,随着几句耍耗子戏的开场白,老鼠已经顺利地爬上梯子,踏着水车一样的车子咕噜咕噜地转。那些耍耗子的,肩上掮一个小箱子,嘴里吹着小小的喇叭,在街上到处走。有时候某公馆请他去,有时候只在路边集合几个孩子,搭一个舞台耍耗子戏。
——张迅齐编译:《中国玩艺儿》
民国时期,没有“四害”这样的说法。北方人称为耗子的老鼠,还没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年画里有欢天喜地的“老鼠娶亲”,儿歌里更有一首脍炙人口的小老鼠:“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妈妈,妈妈不管,骨碌骨碌滚下来。”小朋友一起玩儿时,一边你拍一我拍一地互相拍着手,一边模仿小耗子从灯台上滚下来的动作,经常笑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那个年代,要是听到胡同里传来“喔哩哇,喔哩哇”的唢呐声,就知道耍耗子的来了。
耍耗子的,前清时称“鼠戏”,也叫耗子戏。其实,过去北京街头的耍戏很多,除了耍猴的猴戏、耍耗子的鼠戏,当时还有耍狗熊的、耍布袋戏的等。耍耗子的,跟其他街头艺人不太一样,经常入户演出,一次索取铜元二三十枚。有的耍耗子的,还带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主家往往顺手给小闺女塞一些剩馒头烙饼什么的,说是喂耗子的,其实是担心小女孩给饿坏了。进了主家,耍耗子的先要问好家里有没有养猫。要是有猫,对不起您了,还得请主家把猫关屋子里,免得小耗子演出时让猫大人给“砸”了场子。
耍耗子的把背着的小木箱放到地上,箱子盖上装着城门楼子、小塔、小桥等造型,还有一个绳子编的软梯子和一个“脚登轮”。随着耍耗子的一通唢呐声,七八个小耗子从鼠匣子里溜出来,耍耗子的一声令下:“给各位先生、太太、少爷、小姐鞠躬。”只见小耗子一字排开,身体前倾,打躬作揖,看表演的孩子们个个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些小白老鼠,尾巴长长的透出粉红色的肉色,看上去十分惹人喜爱。在小民文、喜乐绘的《春天的胡同》(九歌出版社1985年初版)中,记录了小孩儿看耍耗子的好奇心理:
耍耗子的自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由箱子里拿出几只白毛红眼儿、和小兔子一样的小老鼠,让它们爬梯子、蹬轮子、钻宝塔。小老鼠随着耍耗子小贩口中吹的唢呐声,跑来跑去。唢呐擦得亮亮的,如一只大喇叭。小孩子看得入迷,也听得入迷,都想吹一下唢呐,或者用手摸摸小老鼠,但谁都不敢。
耍耗子的道具都差不多,萨莫尔·维克多·康斯坦著《京都叫卖图》记载耍耗子的圆盘里有小宝塔、小寺院、中间有个洞的木头挑子和绳子吊着的桶。翁偶虹《北京话旧》(百花文艺出版社1985年初版)中称,耍耗子的箱子上“箱上扎置起彩漆油饰的木结构的小舞台。竖柱横梁。梁上架着楼、塔、爪、挑。梁端系着丝绳垂挂的木鱼、木桶和秋千,最上层是个铁丝圈制的转轮。”耍耗子的,有吹唢呐的,也有鸣锣的。除了进住家演,也在庙会上撂地儿演出,耍的时候,耍耗子的从箱内取出精心训练好的小白耗子,一边敲锣,一边唱着:“小白耗子要逛天坛去咧!小白耗子要去逛庙会咧——”
让孩子们好奇的是,经过耍耗子的训练,这些小耗子竟然会好些个“玩意儿”。跟耍猴的一样,小耗子的每个节目都有名字和唱词,或者《白猿偷桃》,或者《刘全进瓜》,或者《李三娘打水》,或者《双美打秋千》,或者《哪吒大耍风火轮》。耗子依次跑出来,沿着绳梯爬上木架,表演钻塔、钻圈、打水、打秋千、爬梯子及两脚直立跳舞等好玩的游戏。浑身雪白、眼睛通红的小白鼠时不时从白塔空心的腹内探出小小的脑袋瓜儿,四下张望。耍耗子的喊“双美打秋千”,两只鼠儿同时从左右两梯攀上,跑到秋千上,左右配合地荡了起来。最后放出一只小白鼠儿,随着“哪吒大耍风火轮”的喝声,小白鼠攀到最高的铁丝圈中,四脚蹬动,转个不停。等到耍耗子的艺人向观众伸手要钱的时候,小耗子也如同得了“令子”,突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到观众打了赏钱,耍耗子的道了谢之后,小耗子们又开始撒欢玩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