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星把她的那些证明材料交给何骥云,为难地说:“目前我只能提供这些材料了,你帮我问问能不能用吧。”
何骥云认真地翻阅了一遍,说:“这个证明好曲折,我想如果就这么交给公司的人事,他们可能会因为嫌麻烦而不录用你。”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在2016年的时候,我也是刚刚毕业,只是实习过,还没有真正开始工作,对于这些入职的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你先别着急,我可以问问上次采访过这家公司的那位同事,他好像和公司里的一个主管挺熟的,看看能不能帮你引荐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太感谢你了,何骥云,你的帮助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嘉星的致谢辞,在骥云来听来,就像是赞美。他看到了陆正平出具的证明,也就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这个陆正平就是叶嘉星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好朋友,不知道这个人对嘉星的事情了解多少,他又不好直接问,索性收起了证明材料,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给程宇公司写报道的方记者是何骥云的大学同学,刚进报社的时候他们关系还不错,后来分到不同的部门,就不常见面了,不过也还能说得上话。
何骥云回到报社,特地找到方记者,跟他说:“小方,听说你跟程宇公司的一个主管关系很好。”
“对啊,那又怎么样?有事吗?”方记者面无表情地反问。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想进程宇公司做翻译,她的能力绝对没问题,只是,她的情况有些复杂……”
“讲半天,你是想让我帮你朋友介绍工作吧?”方记者打断了何骥云。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请你帮个忙!”何骥云诚恳地说。
方记者笑了笑说:“这个事儿是这样的,你找我帮忙,我也要找我的朋友帮忙,这帮来帮去,要搭很多人情的,你明白吗?”
何骥云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需要给对方送点……礼物?”
“对,没错,求人办事不送点东西就太失礼了。给他送礼,是对他的感谢,应当应分的,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的那份呢?”方记者的笑里加了一些嘲讽。
何骥云愣了一下说道:“哦,这个我懂,我那有两瓶上好的酒,你自己喝是享受,送人的话也绝对拿得出手。”
“呵呵,我到底也不是第一天做记者了,一些企业想通过我的稿子顺便做做宣传,我什么样的礼物没见过呀,但是收与不收,我也有我的原则,我可不想因为一点东西把工作给丢了,可见,在我这儿,还是工作更重要一些吧。”
“呃……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何骥云一头雾水。
“就你这点悟性,还当编辑呐?我们这些记者天天在外边采采采、写写写,你们编辑简单一排版,就署个大名,多轻松啊!”
何骥云当即反驳:“编辑哪里轻松了,记者在外面采访是很累,但是编辑也有很大的压力,记者给的都是初稿,编辑要改稿子,要配合版面,要对每一个句子、每一个词负责,记者给的每个概念,编辑都要查清楚出处和版权有没有问题,每天还要等记者都交稿之后才能下班……”
“好,不说编辑,说说你,你编辑当得好好的,又来抢我们记者的饭碗。其实说真的,记者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但关键是自从你来了我们这边,上头让你采访的都是政府高官,参加的都是高档宴会,给我们的都是民计民生题材,采访独居老人、清洁工的励志人生,运气好的,才能有个采访十佳企业、青年企业家的机会。这采访谁,可都是咱们攒人脉的唯一通道啊,我就不明白了,主编怎么就那么器重你啊?就差把首席记者的位置给你了吧!”
何骥云苦笑一声:“没想到,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我本来就有一个政府政策方针的专题版面,主编让我直采、直编,也是为了方便,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专职做记者,而且你说的那些不愿意去采访的题材,却恰恰是我想做的,并且我现在也已经开始做了。你只看到了别人表面的风光,却从来不看别人背后的努力!”
方记者瞥了何骥云一眼,不以为然。
何骥云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那些你所谓的歌舞升平的版面,你喜欢报道的题材,我都可以让给你。”
方记者听了,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略带怀疑地问:“真的?为什么啊?这可比两瓶酒的代价大多了啊!”
“反正我暂时也不做记者了。”何骥云叨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方记者没听清楚。
“我说你到底肯不肯帮我朋友介绍工作啊?”
“你这是说得哪儿的话,我就是发发牢骚,你别放在心上,好歹同窗一场,该帮肯定帮。不过,嘿嘿,看来你这个朋友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呐!”方记者的脸上堆满笑容。
何骥云的脸色严肃起来,方记者生怕他反悔,赶紧说:“好好好,我明白,少问,多做,我办事你放心!”
陆正平办完了手头的案子,回到所里,正巧秦菲菲也在,她把陆正平拉到一边,说:“师兄,我有话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陆正平一脸严肃。
“那……你先说吧。”秦菲菲不知道陆正平要问她什么,心里有些忐忑。
“你来咱们所到底是为了什么?”陆正平直接切入正题。
“我是为了……”对于这个问题,秦菲菲犹豫了。
“你要说实话。”
“师兄,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秦菲菲警惕地问。
“我只问你这一次,所以,我想听真心话。”陆正平的问题不容躲闪。
秦菲菲一下子沉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准备好表明心意,这次找陆正平,也只是想商量调职的事,但不管怎样,始终躲不过开口的这一天。
过了好久她才说:“对,我的确是为了你才来这儿的,开始,我觉得很累,没完没了的案子,望不到尽头的辛苦,为了你,我坚持下来了。但没过多久因为我的一点小伤,你们就让我去负责内勤,案子都不让我参与,我又开始怀念那些跟你并肩作战的日子,虽然累,虽然危险,但是一线警员才更让人有荣誉感,才是我想做的事!我已经跟所长说了,我想调回去跟你们一起接案件。“
“菲菲,我很高兴你是真心喜欢警察这个职业,我想跟你说的有两点,第一,我们并不是因为你受了一点小伤就不让你做一线,而是通过那次的任务,看出你更适合做内勤。警察本身就有很多分工,所有分工都是环环相扣、相互配合的,咱们警察,不只是打击犯罪分子,更重要的是保护普通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并给他们提供方便。第二点呢,我想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事,但我对你,只有同袍之谊,请你原谅。”
秦菲菲很勉强地笑了笑,说:“师兄,这个一直都是我自己在想,我从来没有勇气跟你说出来。你知道吗?我读警校,实属一时任性,我是听了你做学生代表的那次演讲之后,才真的想做一名警察的。师兄你记不记得,那次射击比赛,我虽然不是冠军,但也出乎意料的得到一个名次,别人都是学校领导给颁的奖,只有我的奖是你颁给我的……”
“这些都是机缘巧合,如果那次做演讲的是高俊杰,射击比赛给你颁奖的也是他,那也许……”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秦菲菲伤心地说。
“菲菲,有些事做不到,有些想法改变不了,多说无益,所以,不要这样,好吗?”
陆正平的声音很低,很柔和,却锋利地划伤了秦菲菲的心,“我只是……很仰慕你,仅此而已!”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用特别灿烂的笑容,讲完最后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去。
陆正平的心里五味杂陈,从读警校开始到现在,秦菲菲一直都像男生一样努力,体能、格斗、射击,这些她都不在行,每一项能够达到合格,她的付出都要比别人多几倍,但她从来不说做不到,这种坚持让人感动。陆正平不想伤害她,但更不想让她辜负青春,此时,话已出口,有轻松,也有叹惜。
回到家,在没有灯光的窗边,秦菲菲坐在地板上,即便在这个只有自己的空间里,她还是无声地哭泣着,她从来不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这场放下了自尊的表白,还没说完,就已宣告失败。
她想起那些曾经被她拒绝的人,自己终于也感受到了同样残酷的事。可即便再伤心,陆正平还是在秦菲菲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长久的暗恋就像多年的坏习惯,改不掉,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