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提及程非凡,叶嘉星的心里就堵了一团坏情绪,吃过午饭,为了平复心中的不适感,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运动一下,所以她没有走向电梯的方向,反而朝楼梯走去。
“走楼梯上去?这也太惊悚了吧!”肖美琪惊奇地看着叶嘉星。
叶嘉星停住了脚步,不能一进公司就被人当作怪人啊……她回过头,善意地一笑,说道:“吃了那么多,要是不及时做运动,身上堆积的脂肪才真的会多到惊悚呢,知道咱们吃的每样东西里面含有多少卡路里吗?检测一下体内脂肪率,你会吓一大跳的……”
听了叶嘉星的“健康知识讲座”,肖美琪这才懒洋洋地跟着为了摆脱坏情绪而脚下生风的叶嘉星爬起了楼梯,到达十五层的时候,累到扶着旁边的栏杆都站不直的肖美琪喘着粗气,委屈地嘟囔着:“你那么能吃,还这么瘦,原来背后要付出这样的艰辛啊!”
到了办公室,嘉星把饭钱还给美琪之后,又问她要来需要翻译的文件,随即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专注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对了,这个时间餐厅还营业吗?”叶嘉星问肖美琪。
“营业啊,很多同事都是吃了饭再回家的,不过量会比中午少很多。”
“那我想再请你帮个忙,”叶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那个饭卡能不能再借我用一下?”
“你要在公司吃晚饭啊?”
“哦,不是,中午的那个鱼排,还有芦笋实在太好吃了,我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哇塞,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你有饭盒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听肖美琪说她懂事,叶嘉星有点脸红,对陆正平的牵挂已经形成了习惯,遇到好吃的东西怎么会不带回去跟他分享呢?
把菜肴装进饭盒之后,肖美琪问叶嘉星:“我住福绥境,你跟我顺路吗?”见叶嘉星摇头,她只好遗憾地提着包走了。
第一天果然是没有成果的一天,但是一切都要慢慢地熟悉,操之过急只会自乱阵脚,稳中求胜才是万全之策!嘉星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披着晚霞,叶嘉星穿过熙来攘往的大街,朝着她已经熟悉了的家迈着脚步,楼下的那只小猫一看见她就会喵喵叫,她从包里取出装着猫粮的小袋子,像往常一样,抓了一把放进食盆,对进食的小猫说:“虽然现在要上班,但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带好吃的给你!”
到家之后,嘉星把饭盒里面的菜分装在几个盘子里,在桌上摆好,就等陆正平回来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漫长,她一会儿挪动一下盘子,一会儿又调整一下菜的形状,还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倒在两个玻璃杯里,毫无意义地忙活了一通,门终于开了。
看到叶嘉星已经回来,陆正平很开心,刚进门就开始说:“牵牵,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正说着,他看见桌子上摆好的菜,不由得有些惊讶,“你做饭了啊?你们公司几点下班啊?”
“我也刚回来没多久,这个菜是在公司的餐厅买的,我中午吃了,超级好吃,所以特地带回来给你尝尝!”叶嘉星笑嘻嘻地说。
陆正平的心情,单只用开心是形容不了的,虽然他和嘉星每天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这个丫头在另外的地方也并没有忘记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比任何珍馐美味都更让他感到幸福。
“哥哥,你刚才说带了什么回来?”叶嘉星看着陆正平手里提着的袋子,好奇地问。
陆正平把袋子打开,也拿出了一个饭盒,说:“我们所的小食堂今天正式开灶了,我看这几个菜不错,就装了一些给你带回来。”
两人相对而坐,嘉星正准备动筷,正平抬手示意她等一下,“你等很久了吧,饭都凉透了。”他跑去厨房把饭菜重新加热了一遍。
嘉星接过热好的饭菜,心里也热乎乎的,自己关心的人,同样关心着自己,自己牵挂的人,同样牵挂着自己,瞬间有种被幸福填满的感觉。
深夜,在风扇“吱吱扭扭”的独奏中,叶嘉星在梦中见到了爸爸,他还是那么清瘦,在厨房里忙着给女儿做好吃的,嘉星想去帮忙,爸爸不让,还说:“好不容易放假,快歇会吧,这里油烟大,把你呛着,该不聪明了!”说着递给她一盘刚炸好的薯条,“边看电视边吃,去吧!”嘉星拿着薯条先喂给了爸爸吃,爸爸吃着自己炸的薯条,却幸福得无与伦比。
突然,厨房不见了,在“时间的裂缝”里,嘉星背对着爸爸任性地说:“我就是想出去玩两天而已,好多同学都去呢,别的家长都支持,怎么就你管这么多呢!”爸爸耐心地说:“可是在那个地方露营,很不安全啊!前两天还有报道说……”嘉星不耐烦地打断:“你总是看那些负面的,那么多人去了都没事,难道就我倒霉吗?”结果,嘉星和同学们在露营地赶上了大暴雨,爸爸不顾危险去找她,把她抱在怀里,那是她永远都会记得的温暖。
刹那间,温暖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和锥心的痛,坠落在地面上,还带着体温的爸爸,他的脸,连形状都变了,虽然没有了气息,但他仍然望着女儿,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嘉星跪倒在爸爸的遗体边,放声地哭泣,她仿佛觉得只要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某位神仙感动了,就会把她的爸爸还给她。
这哀恸的哭声,不知神仙可有听到,不过,陆正平却真切地听到了,他被惊醒了,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迅即从床上跳下来,急切地敲着嘉星的房门。
门没有开,哭声还在继续。
正平慌了神,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嘉星正趴在床上泣不成声,不知是梦是醒。正平开了灯,呼唤她的名字。
嘉星半睁开眼睛,抽噎着走向正平,像弄丢了魂魄一样倚靠在他胸前,泪水沾湿了他身上的背心。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正平扶嘉星在床边坐好,担心地问。
“梦到了……可怕的事。”叶嘉星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泪水仍止不住地垂落下来。
“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就是……很可怕的事。”是啊,可怕得无法形容。
“不管多可怕,都是梦,醒了就不怕了。”陆正平走过去关掉风扇,回过身来又用手帕在嘉星的脸颊上、额头上轻轻搌了搌,“出这么多汗,就别对着电扇吹了,会感冒的。”
正平身上常带着一块手帕,水蓝色棉线帕面,黛青色绞着银丝的勾线包边,素净而又精致,还有好闻的皂香味,贴在脸上,嘉星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我没事了,不睡就不会再怕了。”
“现在还不到两点,不睡的话,明天就没法上班了,才第二天上班就打退堂鼓啊?”
“你别管我了,明天你也要上班,快去睡吧。”叶嘉星虚弱地说。
陆正平想起陶医生说过,叶嘉星之所以失去记忆,除了外伤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创伤后心理障碍造成的,也就是说也许她曾遇到对她来说,世间最残酷的悲剧,这些潜意识里的恐惧幻化成梦境,会再次给她带来强烈的刺激。
想到这里,陆正平拉来一把椅子,在床边的不远处坐下,故作轻松地说:“你睡吧,我在旁边帮你看着,要是有可怕的东西想要进入你的梦,我就帮你把它赶走,好不好?然后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叶嘉星看看疲倦的陆正平,心想,自己在大半夜里这样折腾实在不好,看来只有快快睡去,正平才能早点得以休息。
她闭上眼睛,不多时竟有徐徐凉风略过,好像还伴有树枝的沙沙响动,很快,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天亮了,叶嘉星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她看见陆正平还坐在椅子上,头搭着椅背,腿放在另一把椅子上,以一个极为不舒服的姿势睡着,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像极了当年爸爸常用的那把。
蒲扇都是那个样子,蒲葵叶编的宽大扇面,轻轻一摇,似徐徐凉风,又如沙沙树响。
嘉星不知道是该叫醒他,还是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她靠在枕头上,隔着空气,用手在空中描画陆正平脸上的轮廓。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心跳得好厉害,怎么会这样?
什么心律不齐,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我分明是……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爱上他了?
是不是太轻浮了?说爱太严重了吧?顶多就是喜欢。
没错,是喜欢,我们现在也算是临时的家人了,家人之间不相互喜欢,难道相互讨厌吗?
哈哈哈,就是就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叶嘉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她把头蒙在薄薄的被子里,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轻轻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