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叶嘉星又准时地来到了程宇公司的大楼,在等电梯的时候,透过人与人之间狭小的空隙,她隐约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电梯到了,叶嘉星被硬生生地挤进了轿厢,真有一种挤地铁的感觉。
站定之后,嘉星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恰巧被挤到了她的近前,这个人竟然是何骥云!
不知道为什么,何骥云并没有跟叶嘉星打招呼,而是仿佛根本不认识一样,眼睛看向别的方向。叶嘉星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但又觉得何骥云这样做也许有他的原因,电梯里面人多嘴杂,毕竟也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所以才几次三番地忍住了,没有作声。
随着楼层的升高,电梯里的人渐渐地少了,一直到了十三层,电梯门再次开启的时候,何骥云一声不响地走出了电梯,叶嘉星犹豫了一下,也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楼梯间,何骥云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对周边的环境做了一番检查,然后兴奋地对叶嘉星说:“我多怕你刚才在外面叫我,没想到我们这么有默契,我只是给你使了个眼色,你立刻就懂了!”
“拜托,我根本就没看见你的什么眼色好不好!说吧,神神秘秘地到这儿来,到底什么事?”看着何骥云动不动就007附体的样子,叶嘉星觉得好笑。
“我来上班啊!”何骥云很自然地说。
“你们报社也在这栋楼里吗?怎么没看到标志呢?”
“我是来程宇上班的!”
“你在报社好好的,来这儿干什么?”叶嘉星疑惑不解。
“你突然点名说要来这家公司,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到了你跟我说过的关于你父亲的事,所以据我推断,你来这里显然是另有目的,这家公司里很有可能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
“你这个推理狂,病得比我还严重,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这里边有什么惊天大内幕,所以特地进来挖新闻的!”好八卦……啊不,是好敬业的记者啊!叶嘉星作恍然大悟状。
何骥云勉强地笑了笑,表示默认,心里却想起了前几天与主编的对话。
那天和方记者谈完,何骥云就走进了主编室,因为在做“大运会”的专题,主编正忙着审阅编辑们交上来的版面,看见何骥云进来,以为他也是来交稿的,便说:“把稿子放在桌上就行了。”
“主编,我不是来交稿的。”何骥云有些尴尬。
“不是稿子的事就晚点再说吧。”主编的脸埋在文字和图片里,顾不上抬头。
“主编,其实……我是来……请假的。”何骥云吞吞吐吐。
“是不是最近给你的工作太多了?去休息一天吧,但后天一定要把稿子补齐。”主编心不在焉地说。
“我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假期。”何骥云窘迫地说。
“一个月?开什么玩笑!”主编不悦地抬起头,“你手头多少事情啊,现在请假,找谁替你?要是能找到替你的人,你就不要回来了!”
何骥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那我就辞职好了。”
主编惊讶地放下手中的笔,愣了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年你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你们学院的教授极力地向报社推荐了你,那批实习生里属你年纪最小,连处理人际关系都勉勉强强,说实话,当时我对你还是持有相当怀疑的态度。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你们教授的眼光没有错,你确实文采出众,新闻嗅觉好,又有大局观,所以我才把几个重要的版面都交给你来做,而且我发现你并不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只是你有自己的坚持,你身上的这股劲儿,是我最欣赏的,所以你说想做记者直接跑新闻,我也如你所愿,给你最大的宽容度,可是你说你现在这又是在闹什么?是不想干记者了,还是……”
“记者是我从小就喜欢的职业,我不会放弃的,但是主编,对不起,我现在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何骥云的眼神很坚定。
“什么理由啊?”主编有些惊讶。
“这个请您原谅,我现在暂时还不方便说。”
主编看着何骥云认真的神情,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勉强你了,你把手头的版面都做好,然后……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不会有职位等着你回来的,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凡事要想想孰轻孰重。”
“我手头的版面,昨天一个通宵都做好了,还有几个采访的任务,我觉得方记者应该比较合适,您同意的话,我就转给他做。至于职位的事儿,我明白,您姑且择贤任之,如果我有机会能回到这儿,我愿意从一名最普通的记者开始做起。”
主编被何骥云噎得无言,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何骥云对着连声叹息的主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好几次,您都顶着压力支持我,刊登我的稿子,我知道,您也有自己的坚持,您是我最敬重的人,感谢您这些年的栽培!”他有些哽咽,是对深爱着的职业的不舍,也有对厚爱自己的主编的歉意。
早在叶嘉星托他介绍工作的时候,何骥云就已经敏锐地觉察到,程宇公司很有可能就是叶嘉星的父亲生前就职的公司,而她进入这个公司的目的无非两种,一是找出凶手的犯罪证据,二是为父报仇,而无论是何种目的,于她而言,毫无疑问,都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何骥云心中暗想:就像我当初承诺的那样,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保护你,不让你陷入到任何危险当中!
看着眼前的叶嘉星,何骥云并没有提及自己辞职的事,他担心嘉星会拒绝他的好意,更不希望嘉星对他有丝毫的歉疚,于是只好顺着她的思路,默认自己是来卧底的记者。
“你应聘的是什么职位啊?”叶嘉星问道。
何骥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拿起胸前的员工卡说:“我应聘的是库管,谁知道去了才发现,我简直就是给原来的老库管打下手,抬上搬下全是我一个人来,他就坐在一边歇着,我的实际工作跟搬运工差不多,他还美其名曰,让我尽快熟悉工作内容!”
叶嘉星被逗乐了,笑中带点同情地问:“那你为什么应聘这个职位啊?”
“我记得你说过,当时你父亲是因为发现了公司的货物有问题,才掌握了某些人的犯罪证据的,所以我想从这个方向着手调查。”何骥云一本正经地说。
“你来得真是时候,之前我还在想,我一个翻译要怎样才能接触到货物呢。”叶嘉星若有所思地说,“这可是无间道,你准备好了吗?”
“无间道?那不是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吗?”何骥云不解地猜测。
“那个电影现在还没上映吗?是刘德华和梁朝伟主演的,叫《无间道》。”见何骥云摇头,叶嘉星便给他解释,“那你够杂学的啊,连佛家用语也知道,那部电影讲的是卧底的故事,卧底的生活不黑不白,就像在无间道里一样煎熬,所以后来,提到无间道,人们就会联想到卧底。”
“道可道,非常道,无论是道理、道义,还是轮回之道,相信我,咱们的‘道’没理由不顺利。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手机呢,下班之后我陪你去买吧,你可以先用我的钱,不然要是有情况,我怎么通知你啊?”
“快就发工资了,没几天的事儿,到时候再买吧。”前几天,陆正平提起要给她配个手机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嘉星有个小本子,专门用来记录自己的债务,陆正平经常找各种理由“送”她东西,并且不许她写在小账本上。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的小本子上只有正平给她的零花钱现金账目,其它的都因她那位小哥哥“拒不认账”而被迫擦掉了,这样,她就更加不好意思再接受贵重的礼物了。何况现在自己有能力了,也就更无须再度负债了。
还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欠我的,一定要跟我如此生分吗?何骥云没办法,只好岔开话题,“那这段时间我们就先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员工,安心工作,有机会的话,多打探一些公司的事情,兴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启发我们的破案思路呢。”
“简言之就是‘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对吧?好了,我得赶紧上班去了,都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