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剑光充斥着秃首老人化出的地狱,很快,这地狱承不住那剑光,就直接碎裂开来。
剑光没了束缚,一瞬间炸开,似花灯节时的烟火一般。
秃首老人挥了挥袈裟的袖袍,剑光似化成了实质一样被他拂开,然后他见到男子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有近三百年没用过剑了。”男子低下头看手中的剑,咧开嘴一笑,继续道:“这是世间第一的剑。它在我身上,我什么剑都碰不得。”
那柄短剑看上去只不过是一柄短剑,无那繁杂的花纹,便像是普通铁匠随手打出来的一般,也便只有它历经三百年还依旧如同新的一般这点有些奇特。
短剑剑身闪动着暗淡的光芒,秃首老人盯着那短剑,笑了笑,道了一声佛号,而后直接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条来时的小径上,只有他的声音遥遥传来,道:“这世间,要活过来了吗?”
男子转首望向遥远的南方,这时那边柳瑾言走了过来。见到男子,他只是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多言,便随着秃首老人的步伐,也离开了此间。约莫是在那片与道家大讲师的“辩驳”输了。倒也没输得多难看,至少衣衫还整洁,不过想来是直接认输了,毕竟,他只是个读书人,偶然兼做了下郎中。
且不去看退走的柳瑾言,看他来的那处,一片乌云压盖住整片天空,而且正向着这边缓缓压来。男子见此情景,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道家便是如此,至理于道法自然,操纵雷雨风云之类自然之物历来擅长,比之掌控云雨的龙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场要携风云之势,倒是霸气,呵呵!”男子不无冷嘲地朗声说道,约莫是说与那云雨中的人听的。
乌云继续压来,没有声音地。它到了近处的时候,周围的声音似一齐被吞没了一般。
一切都寂静了,男子皱了下眉头,盯着那乌云好一会,好似想起了什么。
正要细想时,乌云中忽地炸闪一道紫色光芒。道家人常用的把戏,疾雷!
紫色疾雷化成一道利箭,爆射向男子。男子轻轻侧身,便躲开了那道疾雷。疾雷击打在地面上,轰出一个大坑,溅起一堆尘土,男子的身上却一点都没有沾上。
短剑,剑尖指向乌云。剑尖,绽放出五彩的奇异光芒。然后,这道光芒猛然迸发,化成一道光柱。
光柱轰向乌云,荡开周围的空气,掀起狂风,但是便在将要击中乌云的那一刻,光柱似是被什么阻绝了一般,不得寸进!
男子眉毛一挑,提剑往前走了一步。恍惚间听见有什么声音,像来自古老的洪荒,似来自天上的仙阙,可它却莫名的与市井争吵,与凡人的争吵的声音相似。
“三寸鱼肠间有响,天上地下皆相像。”男子轻声吐出了这句话,那边乌云里的人绝对听不见,他也不是说与那人听的。这话,是说与他手中的短剑听的。
话音落下,短剑震颤了一下,震出了一声剑鸣。音长而清,把人也一同震颤了。他忽地觉得胸腔里闷了什么东西,再往前踏出了一步,只一小步。
这一刻,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一切静了。悄然间,光柱散了,乌云也散了,天空中本来有的云朵也被荡开千里之外。
那不远处空中立着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不过这只是看上去而已,这世间能当得这道家大讲师的人,都绝不是青年了。
青年看着男子,直直看着,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他看男子时,男子也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也是直直地看着。
“你似乎与三百年前不一样了。”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还是与三百年前一模一样。”男子笑道。
青年点了下头,一伸手,虚握一下,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长而薄,似他的人,高且瘦削,那身道袍穿在他身上,显得轻飘飘的。
“你当时跑了,现在该决胜负了。”青年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家人修得多了便容易变成这样。欲求长生,当太上忘情。
说话时,青年的剑尖指向了男子。男子点头,不过收回了手中的短剑。
青年不解地看着男子,不知他为何要收回那世间第一的剑。男子看出了他的不解,道:“这是我与你的胜负。”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哼声,青年淡淡说道:“你那三百年前的轻狂似是碎了。”
“你也知道的,人是要成长的。”男子抓了下头,将短剑别进裤腰带里,然后在身上摸索着,还便道:“当年我师父炼这柄剑时也还年少轻狂,他去了太名庄,去了玉衡阁,在阳江洗过剑,在北溟淬过雪。他将天上音,世间音,皆融入剑中。初时他以为这些话语能表达心境或者情感,但总是那般模糊飘渺。到最后方才明白,大多时候,无言中才最能传意。”
他摸了好一会儿,但没摸出想要的东西,于是抬头道:“借柄剑来。”
此时,天地间也忽地响起一声飘渺的声音,说的话与他居然一模一样:“借柄剑来。”
短剑似是听得懂人话一般,轻颤了一下。男子怔了一下,将刚别进裤腰带的短剑取出,道了一声“去!”后,短剑便化成一道长虹,飞向南方。
青年伸出另一只手,握出一柄长剑,然后丢给了男子。两柄剑一模一样,薄而长。
男子接住飞来的长剑,打量了一下,道:“倒不愧是你的剑。”
话音刚落下,青年的身形忽地一阵虚幻。下一瞬就忽然出现在了男子面前,一剑刺向男子。男子侧身轻松躲过,又往后退开两步,拉开与青年的距离。
而另一边,短剑飞过重重山海,最后落到南洲最南方的一个小镇里,落到了一个不大的私塾的塾院中,落到了一个有些醉态的郎中手里。
“去!”干净利落的一个字,而短剑飞出划了一道弧线,穿过了一个逃跑的道人的胸膛又回到了郎中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