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最初修的是“息”。所谓“息”便是呼吸,便是吐纳天地灵气,灵气在体内流转之间,洗髓伐筋,使肉体逐渐脱离凡胎,需历经九次洗髓,便是九重境界。不知是何人先已道家九字真言来唤这九个境界,反正如今修行者都如此称呼,即: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总的一起唤作凡胎境。俗世里的大多江湖人就是这个境界。
先生是会吐纳之法的,是周先生教的,曾经周先生的学生都学过。但先生就是懒,本来周先生还在塾院时就不怎么勤奋,在周先生离开此间去往中洲之后,干脆就没再练了。
到现在,先生不过洗了两次髓,也就修得兵境。他的学生中,就有几个高过他的。当然,先生并不在乎,他到更愿教书育人,因为他学的是儒。
清晨,镇子醒了,是被一群嬉笑着背着书篓上学去的学童门吵醒的。自街巷里行出的一个个小家伙们,聚到了一起,互道早安,相伴着渐离镇子,行过石板桥,往雨城山走去。去的路上,打更的更夫才方打完更回来。
“木伯。早!”学童们见了他,参差不齐地道。这瘦小的老人迷蒙着眼睛,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道了声:“都早,都早。”然后缓缓行过,回镇子里去了。
老人踏上石板桥时,有个学童才姗姗来迟,也踏上石板桥。“木伯。早。”她随意道了声早,与老人擦肩而过。
老人点头,回头望向雨城山,此时是清晨,那山实际上笼在雾中,看不清什么的。但他迷蒙的眼却似能透过雾气清楚地看见山中的塾院一般,眼神忽地深邃起来。
“早了,早了,你们便那么等不急吗?”他幽幽说出这句话,不知他在说什么,亦不知他对谁说。说完,他又缓缓向镇子行去,似是什么也没说一样。
学童们很快来到了塾院门口,黄狗得贤还未醒来,爬在门前睡得正香。门到是开着,约莫是先生或者夫人早起开的。他们的嬉笑声吵醒了得贤,它睁开了眼,爬起身来回了院子里,学童们也跟着进了塾院。
进门便见学生正站在学堂外的廊道,负着手,淡淡看着这些学童。学童们都是一愣,毕竟先生都一年没在清晨出现在学堂这了,然后才一个个慌乱地招呼道:“先生,早!”
先生淡笑地点头,道:“进学堂做早课吧。”两只黄鹂儿不知何处飞来,落在先生的两个肩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先生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笑着。
学童们一个个跑进了学堂,最后,一个女孩跃上廊道,站定在先生面前。
“久久不曾见你怎么早来了啊,先生~”她说话还故意拖了个长音,看不出对先生有多尊重,但先生知道她是最尊重自己的。
“以后都会这时间来了。”先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笑着受了。
“意思是朱璃不会再教我了?那可太好了。”她高兴地说道,似是想要蹦起来。
然后先生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没大没小的,叫什么呢,她是你师母。”他说这话时,黄鹂儿们也喳喳叫着,约莫是在谴责她。
女孩轻哼一声,没再多言其他,走进了学堂。先生见此,叹了口气,这个他最喜爱的学生,却偏偏讨厌自己的夫人。
一缕阳光照到离先生只一步之遥的廊下,雾开始散了,先生微抬起头,阳光倾泻而下,撒满整个庭院。不远处的三棵桃树上的桃花便似先生一般,懒懒地晒着太阳。光辉在桃夭上绽开,却是比阳光还耀眼三分。先生看着,就什么都不想地看着。
过了一会,夫人从灶房端着盘昨天的剩饭剩菜走到了这,得贤在她脚边跟着,那约莫就是它的早饭了。她见先生在学堂门前杵着看花,不由失笑道:“我就该叫人铲了这些桃树,省得你总在这看花也不做正事。”
先生转过头来,道:“看花算是正事。”然后转回头去看花道:“对我来说是。”
夫人无奈地一笑,想了想,反正早课是由学童们自己温习书籍,也没先生的是,便也由他看了。她引着得贤往门口去,将盘子放下,然后就回后院去了,今天学堂这边没她什么事了,她正好回去补觉,也不知为何,最近她总觉得困,睡不够似的。当然,她还是嘱咐了一下先生,莫忘记上正课了。
不过,夫人的嘱咐倒是没用,还是那个女孩出来提醒先生,他才想起自己还要上课。
上着课,很快便到了正午时分。先生刚好讲完一篇诗文,于是也未拖延,便放了课。学童们忙收拾书籍,然后要端着砚台到后边流过塾院中的溪流中清洗,洗完放回案几上便可以回家了。先生捡了捡书,也打算离开,忽地想起一件事,忙喊住了端着砚台打算离开的学童,道:“说起来塾院新来了个先生,她教你们修行,所以从今日起,午后也要来上课。”说完,先生捡起自己的书,起身离开了学堂。
学童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忽地炸开了锅。倒没什么人对午后上修行有什么意见,毕竟本来塾院就是有修行课的,也是在午后上,只是先生实在不会教修行,而夫人只试着教了一日便烦了,不教了,于是就没了这课程。他们只是在一轮,这新来的先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罢了。妖在这镇子可不少见,这镇上九条大街,八十一条巷道,每一条街巷都有一位大妖,这些学童中就不伐有是妖的。
将书都放在书房里,先生伸着懒腰往灶房走去,离得还很远,便闻到了一股香气,是花的香味,而且是桃花。先生立刻便知,是夫人做了桃花糕了。他到了灶房门口,见一碟糕点正放在灶旁的桌上,旁边还有一盘红烧肉。夫人眼角余光瞟到了他,手上也正忙着,于是道:“把糕点和红烧肉端到堂里去。还有,别偷吃糕点。”自周先生传下规矩,一家人吃饭要在东西厢中间的厅堂里,要到齐了才能动筷。
先生应了一声,端起糕点和红烧肉就走了。往厅堂的路上,他总闻到花香,淡淡的,却掩盖了红烧肉那浓郁的味道。他淡淡一笑,这淡淡的,便如他的每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