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由于打算要在长安城长期住下来,并且要做点生意,顾尘便一直在忙碌着寻找店铺。
可是这一通找下来,他才真正明白了杜甫所谓的“长安店铺比金贵”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写实。
一间普通的店铺,一个月租金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银子,让顾尘恨不得拿头撞墙。
就这样一直唉声叹息的寻找了几日,顾尘终于发现了一间较为便宜的店铺。
这间店铺位于城西柴市街的尾端,位置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因为这条街听名字就是长安穷苦百姓卖柴火的地方,还处于末端,做生意自然很有难度。
经过数日的观察,顾尘已然对整个长安城有所了解。
长安城内多的是一夜销去千金的销金窝,但同样也有破败的贫民窟,而这条柴市街,就是长安城的底层贫民活动的地方。
这种地方就像是街道下的阴沟,阴暗肮脏不说,还往往很是凶险。不仅有很多股上不得台面的势力在暗中较劲,还常常发生斗殴事件,就连身处其中的贫民也不像大户人家那般宽容,经常为了几两肉打得头破血流。
要在这地方做生意,难!但是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租金相对少了很多。
这店铺每月的租金是九十两银子,虽然在顾尘眼中同样是黑得可以,但是相对于那些动辄上千两租金的店铺,就显得良心多了。
看着这间门铺屋檐上的蛛网,顾尘便对身旁那位相当于“中介”的长安本地人道:“这屋子可好久都没人动过了,难道闹鬼不成?”
听见这句话后,那位被称作“徐嫂”的中年妇人脸色微变,有些慌张道:“公子可不敢乱说!这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顾尘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于是摸了摸桌面厚重的灰尘,然后拍了拍手,不慌不忙道:“这屋子我挺喜欢的,可是价格还是有些高......”
听见这句话后,那徐嫂就像一只被人卡住喉咙的鸭子一般,尖叫道:“公子!这可是门铺,可不是巷弄深处的住宅!九十两银子,你就是搬到城外也找不到!”
顾尘只觉得耳膜都要破了,耸了耸肩,道:“六十两。”
徐嫂气得全身发抖,颤声道:“八十两,不能再低了!”
“那算了!我还是去城外算了,我这种穷人啊,看来天生就适合住郊区。”顾尘说着,就要往外走。
那满脸打着廉价白粉的徐嫂见状,眼珠都要鼓出来了。
只见她踌躇了片刻,然后跺了跺脚,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在顾尘即将跨出门槛的刹那,吼道:“给你!给你!老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被你一个小屁孩拿捏了。”
听到对方答应了下来后,顾尘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松弛了下来。不得不说,他是很中意这间门铺的,毕竟便宜啊!
要是不成,他今晚又得去住那一晚三两银子的客栈。
他不过试了试以往女同学告诉他的杀价技巧,没想到还真有奇效。
表面淡定,实则心花怒放的顾尘签了字据,付了押金后,便长长吐出了口气。
“终于不用住那死贵死贵的客栈了!”看了一眼屋外的那棵梧桐树,顾尘感叹道。
这间店铺并不宽,横向只有六步左右的距离,但是纵向较深。
店铺的后方是一方小院,院子里有一口深井,以及一棵梧桐树,在这春夏交替的季节里,就显得很是幽深。
只是如今无论是这间店铺,还是店铺后的小院,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所以幽深中又有一股破败的意味,犹如荒野古庙一般。
不过这对于常年在边陲厮混的顾尘来说,这都算不得什么,要不他的名字中为何会有一个“尘”字。
他就是要自己低到尘埃里,然后再突兀的长成一座山,进而杀死那个不可能杀死的人。
放下行李后,顾尘便开始打扫屋子。
去院落里提了一大桶井水起来,顾尘发现这井水还很干净清凉。
然后就是一次从头到尾的大清洁运动,从上午一直忙到傍晚,顾尘才将这屋里屋外彻彻底底打扫了个干净。
那些密布的灰尘早已被扫尽,再用井水冲洗一通后,整间屋子都露出了一股仿佛要闪闪发光的味道。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顾尘不禁笑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就我这手艺,都已经可以当男版‘田螺姑娘’了。”
找了口锅,随意煮了一碗面吃过后,顾尘就坐在门槛上发呆。
此时夕阳西沉,长安城内那些高低错落的建筑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显得柔和了很多。
那些散落的夕阳余晖投射在顾尘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镶着金边的剪影。
“这么久了,长安,老子总算真正的来了!”甩了甩右手上的抹布,顾尘感叹道。
当夜幕降临,天空上的繁星犹若长河,而地面上的长安,则燃起了上万只灯笼,则更要闪耀。
这样动人的画面,在土城自然是看不到的。
想到今后就会在这里住下,找机会修行,找机会杀人,顾尘就觉得宛若梦境。
顾尘没有点灯,因为他没有准备油灯,所以便早早的关门入睡了。
那街道外属于长安城的喧嚣,他感觉离自己很近,又仿佛很远,就像中间隔着一个模糊的气泡,看不真切。
就这样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屋内已然传来了均匀的打呼声。
而就在顾尘沉睡的时候,柴市街的另一头,那个名为徐嫂的妇人,却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
“你真的将那屋子租出去了?”一名看起来有些老实的中年男人问道。
“那是当然!那小子一看就是外地人,本地人谁敢住那屋?要不是老娘眼尖,你那破屋子一辈子都甭想租出去!”徐嫂一脸得意道。
中年汉子脸色有些难堪,道:“那屋子邪门得很,不会出人命吧?”
徐嫂一脸不快,道:“乌鸦嘴!那件事都过去了几年了,你那屋子也空了这么多年,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官府能赖到我们头上?”
中年汉子愁眉苦脸,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就只有先这样了,但愿那屋子能从此太平,别再闹出事来。”
就在中年汉子与徐嫂谈论那屋子的时候,此刻正在沉睡的顾尘却突然醒来。
只见他眉头微挑,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而右手则握住了枕头下的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