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无月,长安皇宫内的灯火依次如繁星般亮起。
而在极深极深的甘露殿内,却只有两盏琉璃灯盏燃着昏黄的灯火。
唐玄宗一身黄袍,坐在灯火的阴影里,没有人能看见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身前,是一方白玉匣子,匣子表面崩裂了几个缺口,看起来就像是美人无瑕肌肤上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方玉匣,乃是衡阳郡王李成义与唐国四大神将之一的柳沉山呈上来的。
此刻,这两位在唐国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正跪在大殿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唐玄宗很清楚,这方白玉匣名为“虎口”,乃是柳新烟与李胜的恩师石海的成名武器。
“虎口”如其名,匣开匣闭,状若虎口,就算是玄铁也能如豆腐般咬断。在石海的操纵下,已经不知有多少邪魔外道丧命在了这神奇的“虎口”之下。
只是如今这“虎口”的主人已逝,虎口中留下的也不是妖魔的血肉,而是一条人类的断臂。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条断臂如今早已如枯木般干枯,但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依然能确定其主人的某些特征。
如果这些特征很明显,明显到这世上只可能有一人拥有,那这条证据就显得格外有力了。
破星院的一名天罡境的宗师身死,郡王李成义与神将柳沉山的子女因为这匣子被无情追杀,对方甚至动用了军方的神机弩,可见被暴露的势力实在是太想将这秘密完全掩盖。
只是可能这势力也没有料到,李胜、柳新烟会这么命大,硬是逃过了他们不计代价的万里追杀,回到了长安城。
证据已在眼前,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棘手,以至于连唐玄宗的右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宣孙空将军回长安。”
......
翌日,顾尘又买了几张新桌子,但并没有急着搬出去,因为他决定了,今日不开张。
刚吃过午饭,就有七个青衣帮帮众来到了柴市街。
相对于长安城那些繁华的街道,柴市街的人并不算多,但也算热闹。
可自从这几人进入街道后,整条柴市街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迅速安静了下来。
然后那些沿街的摊贩便主动将一些碎银子交给为首的青衣人,眼神中满是敬畏的情绪。
看见这一幕后,顾尘眉头便微微挑起,默道:“收保护费?”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顾尘了解到,虽然这里是纸醉金迷的长安城,但是柴市街的这些小贩依然过得很苦。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贫民,所以卖的东西价格自然不会如其他繁华街道那般天价,但是租金却并不低。
目前来看,这些“保护费”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存在。
“长安的衙门真的是吃屎的!”
看见这一切后,顾尘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愤怒的情绪,本来对长安的大好印象一下子就消减了不少。
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落后的土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国家的中心,天子的脚下,却日日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他终于明白了杜甫说的话,整个盛唐可能真的离腐朽不远了,以至于十年前,连剑仙李太白都郁郁不得志。
如果大唐有一日会崩塌,绝对不是因为那些西方妖魔的强大,而是大唐内部的腐朽。
这时,那七个青衣人已然来到了顾尘身前。
顾尘发现,为首的正是那天向他掷出斧头的干瘦男子。
干瘦如猴的男子嘴角一咧,蔑笑道:“新来的,该交钱了。”
顾尘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并没有起身,而是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交了钱,我们青衣帮才能好好保护你。”他说“保护”两字时,故意放低了声音,配上他干瘦的笑脸,就显得特别猥琐。
顾尘回应道:“我今天不做生意,不需要保护。”
听见这句话后,干瘦汉子的笑脸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眉头微挑,向旁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只见两名青衣人径直冲入了屋内,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尘新买的桌椅,被砸了!
两名青衣人出来后,干瘦汉子又开始蔑笑,冷冷道:“现在知道自己需要保护了吗?”
顾尘坐在凳子上,眼睛微眯,抬头道:“知道了。你们要多少?”
见到顾尘服了软,七名青衣人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而干瘦汉子则笑得特别开心。
他一边笑,一边道:“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早点给钱不就没事了吗?非要他娘的装傻!算了,猴爷我今天心情好,看你少了几张桌子,一两银子就成。”
顾尘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抛了出去,然后转身进了屋。
而那七个青衣人则大笑着离去,其中一人还一边走,一边笑着道:“我看这外乡人,就他娘的是一个傻子!”
顾尘进了屋,看见那一地碎片后,眼神渐冷,却并没有动怒,而是开始打扫屋子。
这时,梧桐树内传来了梧桐诧异的声音——“这你都能忍?”
顾尘回应道:“事不过三,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些。”
梧桐看着顾尘屋内打扫的身影,本来想嘲讽他一句“我看你就是怂!”,可不知为什么,她开不了口。
因为她感受到了顾尘的怒意,甚至是杀意!
遭遇了连番的打砸,顾尘便没有急着再次购买桌椅,而是选择了等待。
如今离三月十五,还剩下六天时间。
六天之后,他将去醉阳楼赴约。如果那两个同行的伙伴还安好的话,他将得到一颗入玄金丹以及上万两的银子。
有了这些资本,他就可以做一些事情,甚至是干一票大的!
三月十五,太阳刚刚升起,顾尘就来到了醉阳楼前。
鉴于这家有十八层的酒楼消费实在是太高,他选择了在门口等待。
为了见这两位“金主”,他甚至还特意梳洗了一番。
即使心里不愿意承认,但顾尘知道,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他居然还有些想念柳新烟。
在土城的数年里,他从未向任何一名姑娘表露过心意,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从未动过心,即使有位叫罗芙的姑娘抱着说喜欢他。
直到他遇见了柳新烟,见识过了对方的美丽,见识过了对方的蛮力,直至见识过了对方的率真。
那是一种叫做“真”的东西在与他擦身而过,他不想放下,但想到自己需要做的凶险之事,却决定放下。
从清晨的晨光直到下午的夕阳,李胜与柳新烟都没有出现。
即使很有耐心的顾尘,此刻都有些慌乱了,暗道:“难道他们真的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