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再见到顾华采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你还来看我做什么？看我有没有晕的醒不过来吗？”
顾华茵回到倚芙阁时，顾华采正在屋内。
“姐姐只是的单纯的想要看看你。”
“那么如今我还安好，姐姐可以回去了吧。”
许久未曾见过的姐妹，露出真面目来，却是如此可憎。
顾华采不自觉的皱起眉来，“你刚刚去了哪里？”
“姐姐管的未必太宽了！”
顾华茵的语气中皆是对顾华采的抗拒，以及将从刘氏那儿受到的气一股脑的都给发泄出来，自是顾不得许多，想到什么说什么。
而顾华采只脸色越发难看，她先前只觉得八妹受刘氏威胁，不得不对她说谎，而她也并没有戳穿她的谎言，甚至是顺着她的想法往下走，只不过是想好退路而已。
而今事情已过，八妹却还是这样，真是让她费解。
“刘氏不安好心，你......与她走得太近，无异于与虎谋皮。”
说到刘氏顾华茵更为气恼，“我的好姐姐，你以为就你懂得，我不知道？可我也要有的选！都是怪你！”
若是顾华采中了刘氏的招，顾华茵如今自然没有这许多烦恼。
“姐姐如今看到我很好，可以走了吧。”
“你好生歇着......”
顾华采无声叹息，就此退了出去。
难道姐妹亲情，真能因为时光流逝而消耗殆尽？
她记得幼时同八妹感情也是甚好的，毕竟一母同胞，又加之她年长顾华茵四岁，却不曾想相隔短短三年后，二人却成了这样。
一旁的澄庆见顾华采难得的沉默，便开解道：“八小姐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明白小姐的一番苦心了。”
“说不定呢。”感情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好容易修补的，顾华采收住心绪，“去看看祖母吧。”
到了寻芳阁时，只余胡嬷嬷来道：“五小姐，老夫人尚在礼佛呢，暂时不见客。”
顾华采却未就此打了退堂鼓，只热心道：“祖母礼佛总有些时间吧，我等等就是。”
“老夫人一般三五个时辰才能出来，五小姐许要等到明天了呢，老奴奉劝五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并未像先前那样，胡嬷嬷今日待顾华采着实冷淡的很。
顾华采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反正也闲来无事。”
胡嬷嬷见劝她不住，索性不再劝，遂回到了老夫人身边，将这儿的情形同老夫人说了。
澄庆陪着顾华采在院子里站着，不久已月明星稀，是到了晚上。
“小姐挑的真不是时候，恰巧老夫人礼佛。”因着站了有些时辰，连翘不由得腿都有些打弯了。
还是澄庆了解老夫人，“老夫人若想不见谁，什么时候都在礼佛。”
顾华采想的却是，晚上老夫人或许会心软一些，就见了她。
说来今日也是险的很，她事先确实以“生辰”的名义求老夫人，让她去见母亲一面，可老夫人并未答应。
所以今日并不是老夫人准许的，而是她借着澄庆的口，在刘氏进来之际引了老夫人过去，亏得老夫人心善，帮她说了话，若不然......
当然说到底她对老夫人动的那些小心思，老夫人心里都知道，今日这是生气了。
而她是陪着老夫人消气来了。
这府中唯有老夫人待她还算可以，也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也是太过无聊，顾华采抬起头来数星星，无奈今夜星星太少，不够她数。
只是看着天上星光，不由得就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都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即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那些生着的，或已死的。
那么，是否也有人在天上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看她一步一步的......
“五小姐，老夫人叫你进去呢。”
顾华采收回心神，此时已近寅时，老夫人还真是狠得下心来。
遂同胡嬷嬷进去，烛火照耀下，顾老夫人头上的银发越发明显，平日里那样一个精明强势的老妇人，到了夜间却是这等样子，顾华采面上一湿，忙跪了下去，“孙儿错了。”
“说说你错到了哪里。”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夫人不笑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尤其在顾华采习惯了老夫人平常对她嘘寒问暖之后。
“孙儿错在不该欺瞒祖母。”顾华采斟酌言语，生怕说错了些什么。
“不是这个。”老夫人眉头不皱的给拒绝道，“继续。”
“那是......孙儿不该......不该对主母不敬？”顾华采如今心中却是紧张万分，从来都不曾发现，面对着老夫人，竟然比面对着顾侯爷还要紧张几分。
重要的是她心虚。
难不成是春生的死，老夫人已然明了？
“你错在不该去柏春堂，不该见沈氏。”
顾华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幸亏，幸亏。
“那是孙儿的母亲，如何能不见。”下意识的便出声，曾以为顾侯爷对沈氏有不满之心，未曾想老夫人竟也对沈氏颇有微词，可是不至于。
以前老夫人和沈氏婆媳二人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祖母可以允许你不叫刘氏‘母亲’，然而沈氏，你还是忘了吧。”
“祖母，为何？”
老夫人只将顾华采给拉起来，“在外站了许久，累着了吧。”
“嗯，还很冷。”她知道这是老夫人给她的台阶下，只得将心中的疑问给咽了下去，一脸讨好意味的瞧着老夫人。
老夫人心肠软，冷够了她便就罢了，这会儿又很是心疼。
“唉~祖母何尝不知道你过得艰辛，也是你二娘对你多有迫害，平常祖母能帮你的也就帮了，只要......熬过去了也就好了，等出嫁了，你二娘的手伸再长也够不到喽。”
老人家的心思大抵都是这样，纵然这话中有许多并不合着顾华采的心思。
比如老夫人说的熬过去，也无非就是忍罢了。
可是那个会忍的顾华采已经死的，剩下的，她不会忍。
再比如出嫁这回事，容易出的差错实在太大。
可她还是很感动的，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她今日是利用了她，还是如此宽容。
顾华采记下这大恩了。
往后的十几日里，顾华采每每都是在梦中惊醒的，梦中有无数人对着她举起大刀，质问她：“为什么她还好好活着，为什么好好活着却又不替他们报仇。”
转眼又是个黑衣少年，拿着刀冷笑着逼近她，他说：“你们都去死吧！”
顾华采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澄庆将安神香点上，“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真是要将奴婢给吓到了。”
她接过澄庆递过来的茶杯，大口喝过。
“奴婢想着，小姐还是找大夫过来看一看吧。”
“不必了，大概只是没睡好吧。”
顾华采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心病罢了。
既然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顾华采起了身，今日正是九月二十六日，顾老夫人六十大寿，也是她能从西山得以回顾家的原因了。
自是该早早准备些。
清晨，府里的仆人们便开始张罗开了，到底是难得一遇的喜事，家里的孩子们起的都特别早，顾华采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顾沅芷和顾沅馨姐妹已经在外面站着说着话了，而顾洁儿，自是在她们身后跟着。
见到顾华采出来，顾沅芷只当作没有看到一般，依然低低的同顾沅馨说着话。
顾沅馨就没有这样好的定性了，“呦，顾华采你还敢出现在我们姐妹面前，还是天生脸皮就那样厚，不懂得‘心虚’两个字怎么写？”
顾沅馨先是失了顾老夫人的疼爱，又加之最近刘氏同顾侯爷之间多有嫌隙，自然一股脑的都给推到顾华采身上，
若不是府里多了这么一个人，哪儿还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这顾府是大家的顾府，我为何不能出来了？还是三姐觉得，我不该出现？若是三姐真如此觉得，只要你一句话，我必定今日面都不会露一次。”
“你......”
顾沅芷拉过了顾沅馨，“五妹伶牙俐齿，三妹可不是你的对手。”
她既是长姐，说出的话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眼下顾沅芷打量着顾华采，记得很久以前，这个五妹妹还是天真不谙世事的，何时变得这样不好对付了？
连同沈相也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五妹也该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是吗，八妹妹？”
刚才出来在暗处的顾华茵整个人一僵，转而陪了笑，“我也是刚出来，还不知道二姐说的什么呢。”
“我是说，人太得意了，总是难免折了腰，比如五妹。”
顾华茵的脸都要笑僵了，心里却是乱气一通，顾沅芷对顾华采心里有气，却要将这气撒到顾华茵身上，真是迂回曲折。
而她，一方面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另一方面却是不能得罪的顾沅芷，真是难为极了。
这时，有一青衣少女解了围，“二姐姐身为长姐，却说出这样挑唆姐妹亲情的话来，真是不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