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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次到访

正当原野斜躺在床上,要沉沉昏睡过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叩门声。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有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激动不已。

果然,清凉的月色下,可米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原野赶紧蹲下身子热情地向可米招呼了一声。可米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领口处系着领结,头上戴着一顶异乎寻常高的礼帽(或许是为了遮挡他长长的耳朵吧)。看到原野,可米摘下帽子优雅地鞠了一躬。要不是他圆圆的、毛茸茸的脸庞,还有那一对时常转来转去的长耳朵,还真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缩小版绅士。

“不用请我进去坐了,咱们要出发了,赶在天亮之前我还得把你送回来呢!”不等原野开口,可米抢先说道。

“难道又要去树洞酒吧吗?”原野心里暗暗乐开了花,他很想抱起可米亲上几口,再转上几圈。可又感觉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心里顾虑这样做似乎有失体面。成人世界的规矩束缚着他。于是,他强掩喜悦,只是轻微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跟随可米走出房门。

“既然路途遥远,咱们就坐公交车去吧。”可米这样说着,在地上跳了两下,然后嘟起小嘴巴,吹了一声异常响亮的口哨。

突然,一块暗色的足足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毛毯贴着草皮迅速地飘过来,如巫师的飞毯般轻盈灵动。待近看时,毛毯下方竟站着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兔子,他们不苟言笑,都高高举起手用力托举着毛毯。毯子四个边最外侧一排中间的四只兔子特别惹眼,他们都有一个萝卜样的金色小哨子含在嘴巴里。随着有节奏的哨声,毛毯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径直飞到原野和可米面前。

原野一脸错愕,可米却是得意扬扬。

“快走吧,别傻愣着了。”可米边说边轻轻跃上毛毯。

原野不确定毯子下面的小家伙们能不能承受他的体重。于是,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上去,然后才把两条腿慢慢放到毯子上。他感觉身下一沉,随即又被抬高起来。

整齐的哨声再次划破夜空。所有的兔子如同拧紧发条的机器人一般,步伐整齐划一,精准无比,明显是经过无数次的训练才能做到这一点。

毛毯掠过草皮,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阵风沿着原野耳朵边向后跑去,他感觉如坐在一朵云上游荡般自在舒服。如果有人发现他,一定会以为他是会魔法的巫师吧!

“兔子公交车”大约疾驰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在一处陡峭高大的崖壁前停了下来。

待原野和可米脚一落地,兔子们又吹起齐齐整整的号子,像平地上刮起的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夜色浓重、视力无法企及的远方。

崖壁前生着几棵高大的松柏,在夜色中宛若一根根擎天的石柱。“这是不是树洞酒吧的另一个入口呢?”原野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唾沫。陌陌啤的醇美味道开始撩拨着他的味蕾。

“走这边,”可米指着离岩壁最近的一棵松柏招呼说,“我们得抓紧时间呢,女王可等久了!”

“女王?”原野又惊讶又紧张。

“是呀,我们的女王。”可米边说边打开了隐藏在树干上的门。

门里并没有让他心生向往的美酒和悦耳的音乐,只有一条笔直幽深的隧道,在影影绰绰的灯光点缀下,如一条巨蟒的咽喉。

可米从入口处的大门后取出两个锈迹斑驳的头盔,一个戴在自己头上,另一个顺手递给原野。

“这是矿工的头盔,不知道合适不,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了。”可米无奈地摊开手掌说,“这条道路已经很多年没人走过了。你是人类,又只能走这里,其他通道对你来说太拥挤了。”可米说着将头盔上方的探照灯拧开了。骤然亮起的光束,如利剑一样劈开了前方的黑暗。

置身此处,原野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甚至有些许后悔冒冒失失前来,这里肯定是与人类社会完全隔绝的两个世界。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看:完全没有信号!他不由得脚步缓慢下来。不过当他看到可米在前面蹦蹦跳跳开心快活的可爱模样,又埋怨自己太过于胆小。这一切,不就是他平日里渴望遇见的神奇经历吗?他下定决心,不管前面将要面对什么,都要用心记住每一个细节,他知道这样的奇遇人生决计不会反复上演。

隧道两边的灯光虽不太明亮,但是远远看去却非笔直连续,而是一直慢慢地歪斜向下指向地心深处。又走了好大一会儿,隧道的悬灯消失了,探照灯的光芒被一面湿滑的石壁折射回来。

可米冲原野做了个停下等待的手势后,走到石壁前重重地敲了几下。石壁上方旋即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小孔,里面有明亮的光线趁机猛蹿出来。

“是谁回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从石壁后传出。

“可米和女王邀请的人类朋友。赶紧开门,女王可要等得不耐烦了!”可米有些不快。

轰隆隆并伴着齿轮咬合旋转的声音,石壁慢慢地打开了。一只小小的灰色兔子露着跟他小小的脸庞极不匹配的大门牙,冲原野他们笑着说:“欢迎来到兔子的世界!”

蓦然呈现在原野面前的可是他生平从没见过,就算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景象。这里虽然是距离地面遥远的地下,却如同白昼般通明,有无数的光柱从视力不可及的高处投射下来。门口一条笔直的石板路一直通向不远处一座巨大的椭圆形石堡。更神奇的是,石堡上,还有周围的道路两边全部生长着奇特的深蓝色植物。仔细看去,石堡周围规则地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无数的通道,而每条延伸出去的通道又各自连接着一些巨大的形状各异的石堡。远远望去,覆盖着蓝色植物的石堡群就像是无数蓝色的星球,而那无数条连接蓝色石堡的道路上有亮白的光在来回穿梭,让人恍若置身璀璨星河,就算设计专业出身的原野也为眼前这样的情景暗暗叫绝。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我的人类朋友,原野先生!”可米满面笑容并且优雅地向原野鞠了一躬。

“你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原野暗暗吃惊。

“你忘记我们曾经发生过联系了吗?”可米做了一个举枪瞄准的动作,然后嘻嘻笑着说,“在选择和你发生联系前,我们可是要做很多很多,多得你无法想象的研究工作呢。”

原野不解地冲可米苦笑了一下。他心里充满了无数的问题,可眼下又不知如何说起,他想或许这个国家的女王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这样想着,他便随着可米沿着通往石堡的道路大步走去。

远远望去,有无数的流光从幽深遥远的下方传来。一股股游动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舒适宜人。

来到巨大椭圆石堡的内部,原野顿时感觉一阵眼花缭乱。这里如同城市地铁站的枢纽,但是结构并不复杂,只是四周开了十几个门,每个门口前面都有一张半圆形的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端坐着一位兔子先生或是女士(关于这点很容易从他们穿着的服饰来区别)。门上方分别挂一个方方正正的名牌,上面写着不同的数字。原野猜想,或许这些数字分别说明这条道路是通往某个地方的吧,因为兔子国的居民们都分别在不同的门前排队等候着什么。

可米领着他来到一处显示是“3”号门的前面,冲桌子后面的兔子女士摆了摆手:“两张票!谢谢,迷人优雅的女士。”这是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兔子,听到可米的夸奖,她忍不住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嘴巴真甜,可米。”说着递出来两张橙色的卡片。

可米抬头望了下原野,露出得意的神情。他接过卡片,冲着兔子女士潇洒地用手在额前敬了个礼,然后领着原野站在排队等候的兔子们中间。

在原野的眼中,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神秘,但可米却如同他孩提时代的一个玩伴一般真诚有趣。他的心越来越快乐,好像回到了充满幻想的童年,对一切都充满期待,心里也像装了无数只快乐的鸟,不停地飞出来,在空中盘旋鸣叫。

没过多久,3号门一下子打开了。原野随着大家一起穿过门,排队站在门后呈现的宽阔道路上。兔子们衣着各异,彼此都在放松地交谈着什么。比如,“胡萝卜香草汤该不该放糖”“等下去河里钓鱼”“我觉得黑色的裙子跟我的毛色一点儿也不配”等等类似的话语。看到高大的人类,兔子们有的惊讶,有的窃喜,还有的露出害怕的神情,这让原野很不自在。他索性把头埋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准备出发了,3号线开动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前方传来。

声音是从一只戴墨绿色领结的黑色兔子那里传来的,他手里好像拿着一个闪着七彩荧光的方形盒子。距离有些远,原野看得并不真切。

“你个子比我们高,重心放低,快要开车了!”可米拽了拽原野的衣角。

“又要乘坐兔子公交车吗?”原野好奇地问,“我的意思是飞翔的毯子……”不等原野说完,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原野意识到自己肯定犯了一个低级幼稚的错误。在一群身高只能到达他膝盖的兔子们面前,这让他颇感懊恼。

忽然间,原野脚下的道路开始轻微地晃动,路两边的灯开始向后奔跑。整条公路就好似巨大的平行电梯一样开始向前传动,偶尔会有几声齿轮的咬合声从下方传出。

原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交通工具,他是万万没想到的,难怪兔子们会发出哄笑。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见过整条马路会像车子一样移动呢?在微微地晃动中,他感觉一阵睡意袭来,低头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一点了。

“你们怎么都说我们的语言?”原野还是忍不住发问。

“毕竟,现在人类是地球的统治者。我们需要了解你们,需要和你们和平共处,掌握并正确运用你们的语言很有必要。”可米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一会儿,这条移动的马路停了下来。兔子们嬉笑着四处散开了。原野面前是一座类似中世纪样的小镇。这里的建筑都是圆圆的石顶,同样也都覆盖了一层蓝色的植被。镇子上十分热闹,兔子们来来往往,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生活中心。

“前面不远就是女王的宫殿了。”可米指着镇中心的一处略微高出四周的建筑说,“女王是我们国家最有智慧的人。”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无限敬仰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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