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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闯天门

「你这小子,竟然躲在这儿!」

卫靖让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弹起,一旁的阿喜也惊愕地缩进卫靖怀中。

梅文柔一手拿着扫把,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卫靖。

「姊姊,姊姊,他不是躲进来的,是我让他睡这儿的!」阿凤拉住了姊姊,连声劝阻着。

「什么!你让这小贼进咱们客栈过夜,他付钱了没有?」梅文柔怒不可抑,甩开了阿凤的手,举着扫把就往卫靖打去。

「啊啊,妳打人,凶婆娘,臭妖怪!」卫靖哇哇大叫,抓了自己的包袱便往门外逃,逃出了客栈,只见到天已大亮,街上卖早餐的小贩都要收摊了。

「等等!等等!」阿凤急急忙忙跟在后头,手里还拿了个娃娃,大声唤着:「姓卫的客人,这是不是你的娃娃?」

卫靖转头,自阿凤的手中接过了那昨晚拿出来玩,却忘了收回包袱的娃娃,心中大是感激,连声道谢:「阿凤,谢谢妳,妳真是好心肠!啊呀,我想问妳,昨晚来到的那对祖孙还在客栈里头吗?」

阿凤怔了怔:「他们又付了好几晚的钱,似乎还会住上几天,只是那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小兄弟一早便出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干嘛?你可不能借机去欺负他爷爷吶!」

「我才不会那样卑鄙!」卫靖一听公孙遥竟没来找他,自个前往富贵居,急得跳脚,直问:「阿凤,阿凤,妳知不知道那古董商人王老爷的富贵居所在何处吶?」

卫靖一边问,一边从包袱中掏出了那张小地图。

「富贵居?王老爷?」阿凤接过了地图,侧头想了想,捡了地上的土块,在卫靖那张地图上,多划上几道痕迹,大多是醒目街道的记号,又在数条大街外处一角,画了个圈圈,那便是富贵居的位置。

「这样我就看得懂啦,原来离这儿这么近!」卫靖接过了地图,经过阿凤加注的地图,要比原先的地图清楚许多。

阿凤:「别看只有几条路,那都是些大路,实际上还挺远啊,富贵居是知名古董商家,一年当中,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借宿在这附近大小客栈,都是要去富贵居的,附近商家大都认得,你一面走一面问,一定找得到的。」

「我的确是一面走一面问,只是没人愿意理我,这大城市的人可真无情。」卫靖喃喃自语地埋怨。

「或许是因为富贵居那儿最近发生了些事情,你去那儿做什么?」阿凤担心地问。

「富贵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卫靖心中像是被淋了桶凉水,昨夜公孙遥所言不假,富贵居发生了事情,便连阿凤也知道。

「听说那儿给插了『闯旗』……」阿凤答着,见卫靖一脸茫然,便解释着:「海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给插了『闯旗』的地方,就表示那儿有恶匪出没,闯天门那票英雄兄弟,便会召集伙伴痛惩恶匪……咱们老百姓也无法过问。你要上那儿去,可得千万小心,闯旗附近也总会有些闯天门帮众留守,有些多管闲事想救人还是什么的,下场多半很惨……」

卫靖呆怔听着,一时之间也无法理解,搔了搔头,掏出五银来,不等阿凤答话,塞进她手中,领着阿喜拔腿就跑,还回头大喊:「妳们柴房十分舒服,我不要白住,要是人人都像妳这样好心,我昨晚便到了富贵居!」

「五银太多啦,姓卫的客人,我不能多收你的钱!」阿凤在后头追着。

卫靖头也不回地跑,大声应着:「那就当作……我先订下来的房钱吧,以后我又有事到这儿,再替我铺张席子吧!」

阿凤又追了几步,只见到卫靖早已跑远,这才停下,发了一会怔,听见后头姊姊的叫喊,这才又转头回去客栈。

卫靖快步跑着,阿喜紧跟在后,跑了好一会,卫靖看看地图,地涂上标记着离飞飞客栈最近的那条街,竟还没走到。

卫靖取出水壶,大口喝水,休息半晌,又继续赶路。

便这样,从清晨走到了大中午,卫靖疲惫不堪,一边啃着包袱里最后的几块干粮,一边走着。

一直到了午后,终于到了地图上那由阿凤划下的最后一条街,过了这条街,拐几个弯,便是富贵居了。

「我……我……我操他个大海来,那么大是要走死人吗?小原村路小房子近,那也挺好啊!」卫靖满身大汗,吐着舌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大城市的不便之处。

卫靖喝干了水壶,继续走着,拐过了几条街,总算远远见到了那富贵居。

远远看去,便见到富贵居满目疮痍,外墙给烧得炭黑一片,大门倾垮坍塌,墙边插了几支写着「闯」字的旗帜,便是阿凤口中的『闯旗』。

「王老爷真是土匪?不会的!一定是出了误会。」卫靖喃喃自语,在他的认知中,王老爷是大善人、闯天门是英雄帮会,是不会错的,此时却有着明显矛盾。

卫靖吞了口口水,蹲在街角假装和阿喜玩,偷偷四处张望,果然见到有些男人伫在不远处交谈闲聊,腰间都悬着兵刃,不时望向富贵居。

卫靖不知所措,心想要是闯天门认定富贵居是贼窝,自己背着四把好剑来富贵居送货,要是让闯天门帮众知道了,要脱身也十分麻烦。

「哇!」卫靖正犹豫间,突然见到另一头的小巷子,转出了个白衣少年,正是公孙遥,公孙遥满头大汗,一手还提着一柄剑,气喘吁吁地往富贵居跑去。

「那家伙比我还晚到?」卫靖随即明白,必定是公孙遥一早动身,却不认得路,自己有阿凤画的地图,自然比公孙遥更快来到富贵居了。

「那家伙想做什么?」卫靖瞪大了眼,见到公孙遥直直朝富贵居奔去,还一手按着剑柄,十足地醒目。

「哪里来的家伙,站住!」附近几个男人果然注意到了公孙遥,大声喝问着,追了上去。

「别横冲直撞吶!」卫靖吸了口气,偷偷摸摸地往富贵居靠去,躲到离富贵居更近的一处巷子里,巷角边有大堆木板竹篓,卫靖侧身躲在竹篓后头,偷偷瞧着富贵居大门。

只见到那几个提刀男人将公孙遥团团围住,大声喝问着:「小子,你做什么?」

公孙遥神色慌张,答着:「我从信县来的。」

「原来是外地人。」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看同伴,又问:「这里给封了,你想进去?你和富贵居王老爷是什么关系?」

公孙遥答:「王老爷是我公孙家的大恩人,他这些天大寿,咱们来替他老人家祝寿的,你们又是谁?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哼,那王老爷交友倒挺广阔,这些天还真有不少自外地来的客人要替他拜大寿,哈哈!」那男人和三个同伴互看几眼,调侃着公孙遥:「小子,滚吧,什么大恩人,分明是个老贼头,这大贼窝前两天便已让咱闯天门给剿了,别拜寿了,过阵子那老贼头死了,再来替他上香吧,哈哈哈哈!」

「闯天门——」公孙遥怒不可抑,双手抓着剑,连剑带鞘撞在那出言取笑的男人的下巴上。

「哗!这家伙不要命啦!」另外三个男人一齐大喝,纷纷拔出了兵刃,一个拿剑,另两个拿刀,鞘上都刻着闯字图样。

「哇!」一个举刀男人还没抬手,便摀着脸退开了。

公孙遥趁这空档,拔出长剑,长剑银亮耀眼,一剑刺进了另一个举刀男人的手腕,这举刀男人哇的一声,长刀脱手,按着手腕往头退。

「只是瞧着亮眼罢了!」卫靖瞧那公孙遥的长剑亮得吓人,但随即便从剑击声响听出那剑造工、材质,都只是普通货色。

卫靖虽然景仰闯天门,但也懂得树大有枯枝这个道理。他见几个帮众对王老爷出言不逊,心中有气,又见帮众们仗着人多围攻公孙遥,赶紧取出八手,扳出的工具是弹弓,在地上摸了石子搭上弹弓,将弹弓上的牛筋拉得又绷又紧。

卫靖瞄了个准,手一放,石子猛一射出,正中那举剑男人脑袋。

但在石子射中举剑男人前,公孙遥的长剑便已经刺中了举剑男人的右腿。

卫靖怔了怔,原来公孙遥是使剑好手,只见他步伐沈稳,剑招精炼巧妙,很快将四名闯天门帮众都打退了。

公孙遥拭了拭汗,迈开步子奔进给烧成废墟的富贵居。

卫靖看了看左右,挥手一招,也领着阿喜跟进。

大院里头景象惨烈,焦黑碎裂的树木凌乱散倒,四处可见一滩滩黑褐色的痕迹,那是血的痕迹。

富贵居大厅中也是漆黑一片,公孙遥伫在正中,神情茫然哀凄。

「一个人也没剩……当真给灭门了?」卫靖跟进了大厅,眼前见到满目疮痍,鼻端闻到焦味血味,不禁愕然。

公孙遥听了说话声音,转头见是卫靖,惊讶问着:「你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快?啊呀,方才便是你扔石子帮我?」

卫靖随口回答:「嗯,我骑着阿喜,阿喜腿力强健,所以比你更快来到,我还见你被人围攻,便用弹指功助你退敌。」

「阿喜是条狗,狗怎能当马骑?你明明拿着弹弓,为何要说是弹指功,你很爱说玩笑话吗?」公孙遥有些恼火地说。

卫靖本便气公孙遥自个独行,见公孙遥发他脾气,也不禁恼了,大声说着:「是啊,我就爱说玩笑话,总比有人抛下朋友,不顾约定,独来独往,没头没脑,横冲直撞来得好吧。你功夫好,打退几个喽啰,了不起吗?要是你碰上了那些武功高强的头头,你打得过吗?你爷爷生了病,还在客栈休养,要是你出了事,你要他老人家如何是好?」

公孙遥听卫靖搬出「朋友」、「爷爷」这些名堂,连珠炮似地斥责,登时哑口无言,心想自己的确莽撞,语气便也软了:「卫兄弟,我昨晚并没有答应和你同行,为的只是不想让无关的人卷入是非,我直闯进来,的确十分莽撞,倒真要谢谢你射石子帮我了。」

「你年纪也不大,说起话来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卫靖嘿嘿两声,才要四处看看,大厅外头便已经传来窸窣步伐声音。

六名闯天门帮众挤进这大厅,带头那个矮胖男人,阔鼻大耳,便是当晚随着满全利烧掠富贵居的何闻。

「哪里来的两个小子?」何闻喝地一声就拔出了腰间长剑,那正是当晚自武裕夫手中夺来的乌钢剑,此时剑鞘上已经刻上了闯字图样。

公孙遥拔剑出鞘,眼中怒意勃发,冷冷问着:「恶贼,你们为何犯此惨案!」

「你别那么冲动,说不定是误会,大家听我说说!」卫靖挥手大嚷,想阻止双方动手,但话还未歇,公孙遥已经挺剑出击,直刺何闻前胸。

「喝!你是哪条道上的?」何闻见公孙遥年纪虽小,但出剑凌厉,连忙打起了精神接战。

两人一阵交战,公孙遥忽而突刺何闻肩头,忽而点他手腕,不时还斩他小腿,公孙遥年纪虽轻,但剑招沈稳灵巧,像是自小苦练出来的一般。

何闻连连后退,身上虽没中剑,但闪得狼狈,心想对手只是个少年,绝不能在跟班前出了丑,牙一咬,乌钢剑大挥,硬和公孙遥的银亮长剑格了几剑。

「别和硬碰,他手上是柄好剑!」卫靖瞧出了何闻拿的是乌钢剑,此时见公孙遥手中只是柄寻常装饰配剑,和乌钢剑硬碰硬必然吃亏,才刚提醒,公孙遥的长剑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缺口。

「这小子罗里罗唆,将他拿下!」四周的帮众互相叫着,举着兵刃,一齐拥了上来。

「关我什么事?我是好人!」卫靖大嚷,但几个帮众张牙舞爪扑来,半点英雄气质都没有,有的说:「好人坏人不是你说了算,是咱们说了算!」有的说:「小子背上背着那大袋是什么?让我瞧瞧!」

「袋子不能给你,这是我爹爹的东西!」卫靖吓得大叫,紧抓着背后的长剑包袱,绕着厅内柱子逃窜。

追逐之间,一个帮众抓住了卫靖后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撞在住上。

「我操!」卫靖痛极,哪里还管什么景不景仰,扳出八手小刀,转身乱挥乱划,一个帮众冲得太急,收不住势子,手臂让卫靖划了一刀,鲜血染红了整片袖子,卫靖顺势抓住他手腕,使出家传擒拿术,一拐脚将那帮众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小土匪拿武器!」、「将他手斩下来!」几个帮众一阵咆哮,纷纷拔出兵刃围来。

「你们讲不讲道理?我看你们才是土匪!」卫靖大骂,跟着躲入焦黑大柱子后头,两个帮众追了上去,互看一眼,都想卫靖刀短,并无威胁,一前一后绕向柱后,想来个左右包抄。

柱子后头突然一阵绿影突现,左边进去那帮众摀着脚跳出,四只脚指竟已没了。

右边的帮众却也从左边摔出,打了个滚,才要起身,卫靖便已跳出柱后,绿铁剑迅速刺进了那帮众大腿。

原来卫靖蹲在柱后,随即抽出了包袱中的绿铁剑,剑上的封条早在昨日多马车一架中毁坏了,此时情形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

两个帮众都没料到卫靖能突然生出长剑,一点准备也无。

卫靖一见有个帮众抢来,一剑便斩在那帮众脚上,随即以八手乌钢刀挡下了第二个帮众斩下的一刀,同时以绿铁剑还击。

两个帮众痛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逃着,卫靖又绕回大厅,见到大厅也倒着一名帮众,是随着何闻围攻公孙遥时,让公孙遥刺倒的。

但此时公孙遥手臂也负了伤,以一敌三,连连败退。

突然听见何闻一声大叫,乌钢剑猛然斩下,公孙遥以长剑硬接,长剑应声折断。

「哈哈!」何闻趁胜追击,突然哇了一声,摀着脸退了好几步,额头上立时浮现一小块淤青,是卫靖用八手弹弓朝他射石子。

另两名帮众左右拥上,公孙遥以断剑硬格,连连后退,突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卫靖连忙抢上,举着八手作势要扔,口里还大叫:「看我乌钢飞刀!」

两名帮众功夫平平,本便没有接飞刀的本事,让卫靖一吓,连忙停下举刀准备格挡卫靖的飞刀。

「我吓唬你们的,我怎么会乱扔我的宝贝!」卫靖朝两帮众做了个鬼脸,右肩一抖,包着三柄长剑的包袱便落在公孙遥身旁,卫靖大喊:「随便抽一把来用!」

两个帮众见卫靖竟没扔刀,便又杀上,其中一个突然哇的一声往后倒去,脸上鲜血淋漓。

另一名帮众怔了怔,瞧了清楚,原来伙伴是让公孙遥掷出的断剑打中脸。突然肩头剧痛,原来卫靖当真将八手扔来,乌钢小刀直直没入他的肩。

只一瞬间,闯天门的六名帮众便已伤了五名,何闻举剑杀来,公孙遥已经翻身跃起,手中提着的是卫靖包袱里那把纯钢剑。

两剑交击,当的一声,何闻退了好几步,公孙遥双手握剑,连连喘气。

只见何闻那柄乌钢剑中段,出现了一小块缺口,公孙遥手中的纯钢剑,也有着一个小缺口,却比何闻那乌钢剑的缺口来得小。

虽然乌钢材质强韧更胜纯钢,但一柄剑的好坏,却不全看材质好坏,铸剑技术也相当重要。卫家是大棠第一铸剑世家,卫文铸出的兵刃,自然不是一般铸剑师所比得上的。

「哇——这么硬碰可把爹爹的剑打坏了!」卫靖踩着那闯天门帮众肚子,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肩上的八手,见公孙遥和何闻连连互击,双剑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不由得紧张起来,如此打法,剑身必然受损。尽管父亲千叮万嘱,不可玩那四剑,要将四剑妥妥当当地交到富贵居。此时剑是带来了,但富贵居已成了废墟,鸡犬皆无,又兼身陷险境,也别无办法,只得出动宝剑。

三个伤势较轻的闯天门帮众,重新提着兵刃杀来助阵。

「算了算了,打坏就算了!」卫靖一手绿铁剑,一手乌钢小刀,也加入战局,一边斗着帮众,一边扯着喉咙喊:「公孙兄弟,纯钢剑坚实,本便善于硬碰,加上是我爹爹亲自铸的剑,更是天下无敌,你尽情打吧,打翻这混蛋家伙!」

公孙遥杀红了眼,剑招越趋凌厉。何闻剑术本便不如公孙遥,原先占着兵刃上的便宜也没了,只得吃力接招,数招一过,两人两柄剑上都出现了大小缺口,何闻的乌钢剑受损程度,更超过了公孙遥手中那柄纯钢剑。

「哇!这小子手中的剑也厉害!」一个帮众手中的长剑,砍在卫靖的乌钢小刀上,竟啪嚓一声,裂成两段,不由得惊愕大喊。

此时大棠年间,四海皆崇尚武艺,小原村中的男孩子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崇敬武术高强的大侠客、喜好漂亮厉害的兵刃等等,卫靖也不时跟村子的孩子们在树下比划,拿树枝作剑、或打拳踢腿。

便因如此,从未认真习过剑术的卫靖,对于使剑基本的突刺、劈砍,并不陌生,至少挥弄起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又加双手持了利剑,倒逼得眼前两个年龄大了他十来岁的闯天门众不住后退。

这批闯天门众除了何闻有点真本事,其他几个跟班则是十足的酒囊饭袋。公孙遥和卫靖以二敌四,还占了上风。

何闻一个不留神,肩头登时给划破一道,这么一痛,昨天让卫靖以乌钢小刀划破的伤口也复发裂开。

何闻自知不敌,喘着大气退出战圈,转身逃了,另外三个闯天门帮众登时慌了手脚,一一让公孙遥刺伤了手臂或是大腿,倒卧在地哀嚎。

公孙遥提着剑要去追击何闻,卫靖收拾了包袱,领着阿喜跟在后头,喊着:「姓公孙的小子,你先把剑还我吶!」

公孙遥跳出了给烧成废墟的富贵居大厅,穿过了庭院,出了大门,只见到何闻踉跄逃着。

「你别跑!」公孙遥愤然大吼,提剑追去。

「别追啦,快将剑还我!闯天门人多势众,那臭家伙必然去找帮手啦,你以为你能打几个?」卫靖领着阿喜死命跑着,他剑术不如公孙遥,但脚力却不输他,扯上了公孙遥的手臂袖子,却拉不住他。

「等我擒了那恶贼,便将剑还你,别阻我!」公孙遥报仇心切,甩开了卫靖的手,继续追着。

何闻不时回头看,转入了一条闹街,突然欣喜大叫,像是遇上了救星一般。

公孙遥和卫靖一前一后赶上,只见到何闻不再逃跑,笑嘻嘻喘着气,在他身旁,站了十来个闯天门帮众,个个带着兵刃。

卫靖拍额大嚷:「你这蠢蛋,我就说他一定会有帮手!」

公孙遥本仗着一股蛮劲,定要为王老爷报仇,此时见了这大票敌人,也不禁有些害怕,只能恨恨地看着每一个帮众,紧握着卫靖借他的纯钢剑。

「满大哥,这两个小子硬是不听拦阻,闯进富贵居大闹,还使诈偷袭,杀伤了好几个弟兄,我死命抵挡,他们手中的剑好厉害,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将我一柄乌钢剑都给打出了缺口!」何闻拔出了乌钢剑,指着上头和纯刚剑互击时打出的缺口。

那大票闯天门帮众当中的头头,正是满全利,满全利凹陷眼眶中的一对细长鹰眼,扫向公孙遥和卫靖手中的长剑,原本黯淡的眼神登时有些闪亮。

「你便让这两个小子打成这样?」满全利看了看何闻。

「不不,他们手中的兵刃真的厉害,真的……」何闻慌忙解释着。

卫靖大喊:「啊呀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分明是你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打不过就诬赖我们使诈、偷兵器!咱海来市大英雄帮会闯天门有你这下三滥的家伙,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老太婆,真是败坏了名声!」

「你胆敢造谣谤我!」何闻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一干闯天门帮众听了,也起了不小骚动,有的大骂:「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有的则捧腹大笑:「何闻你当真调戏老太婆?」

公孙遥听卫靖如此说,也是一愣,转头正色瞧着卫靖:「卫兄弟,尽管他们人多势众,你又何必因此颠倒黑白?闯天门滥杀无辜,岂是英雄?何闻尽管蛮横,却也没调戏老太婆呀!」

「……」卫靖张大了口,看着公孙遥,他本看出何闻对满全利说话恭谨,地位高地立判,本想随口挑拨,若那满全利是个英雄,便会阻止闯天门帮众以众凌寡,若他们是蛇鼠一窝,也可鬼扯拖延时间,或许可以找着机会逃跑。但公孙遥却不甚领情,还出言训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满全利似乎没听见这些纷争,突然拔出腰间乌钢剑,速度奇快,剑尖直直窜向公孙遥喉部。

公孙遥连忙应变,长剑急转阻拦,头也同时偏向一旁。

满全利直刺而去的长剑,停在公孙遥脑袋和纯钢剑的中间,公孙遥耳朵给划破一道裂口,血潺潺流出。他速度不及满全利,手中长剑没有格挡到满全利的突刺,要不是脑袋也一同闪避,满全利这一剑便是刺在脸上了。

「反应很快,剑也不错。」满全利见公孙遥吓得呆了,便以手中乌钢剑轻碰公孙遥的纯钢剑,发出了沈实的金属碰撞声,满意地点了点头:「材料是好货,造工也是一流,似乎不输我这『蛇咬』。」

「你倒识货!」卫靖也辨出满全利手中,那称作「蛇咬」的乌钢剑,也是一等一的好剑,不由得也有些赞叹,更加上满全利出剑迅捷如电,彷佛真如灵蛇出击一般。卫靖伸手一拉,将公孙遥拉退了几步,低声说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吧。」

「兵刃留下,便可以走。」满全利冷冷地说,又望向卫靖,说:「还有你,你手中那柄剑,和背上背的两柄剑,也留下吧。」

卫靖陡然一惊,摸摸背后,这才察觉背后的包袱早破了大口,两柄剑柄都露在外头,此时见到闯天门人多势众,头头功夫又如此之高,心中十分害怕。

「你们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公孙遥回了回神,愤怒说着,纯钢剑横摆,拦在卫靖前头,倒像是要保护他一般。

「你的剑叫什么?哪里来的?」满全利看了看公孙遥,问着。

「这剑叫什么?哪里来的?」公孙遥转头问卫靖。

「这剑……还没起名字,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卫靖答不上来,也不能明说是刚造好要送给王老爷的,只好含混乱答。

「传家宝剑岂会无名,分明是偷来的!」后头一干闯天门帮众开始叫嚣,大声喝着。

「我替它起个名字好了,『白龙』,你俩觉得如何?」满全利手中蛇咬剑横摆,看着公孙遥和卫靖。

「剑又不是你的,你乱取什么名字,『白龙』有够俗气!」卫靖气得大骂,拉着公孙遥要逃。公孙遥自知不敌满全利,只好也跟着退。

「想跑?大家追呀!」何闻怒吼,挥手招着大票帮众去追。

卫靖和公孙遥加上阿喜,两人一狗快步奔着,回头只见到闯天门帮众追得甚急,还分成了三路,从大街分支四面包围。

「这儿可有官府?我们去找官兵求救,闯天门当街行抢,简直目无王法!」公孙遥问着。

「我俩都是外地来的,你不认路我也不认路,又怎么会知道哪儿有官府,灭门杀人全家都无人过问了,我只怕官府也保不了咱们,还是逃吧!要不是你莽撞,我们也不会被追杀!」卫靖大声叫着。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公孙遥也后悔起自己的憨直鲁莽,连声道歉。

「往这儿跑!」卫靖拉着公孙遥的衣角,转进了一条狭小窄巷,阿喜紧跟在后,巷子里头摆了些凳子,有些妇人坐在凳上闲聊,也有小孩在一旁玩耍,巷里堆栈了许多杂物。

两人奔入巷子里,不停绕着,绕过了那些妇人小孩,巷弄的另一端,又有许多巷弄,两人在纷杂巷子绕了许久,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巷中停步歇息。

「哈哈……那些闯天门帮众叔叔伯伯,一个个都脑满肠肥,哪里追得上咱们年轻小孩。」卫靖哈哈笑着说。

「这……可不一定……」公孙遥连连喘气,只见到巷子另一端,满全利好整以暇地走来,身后倒无其他帮众。

「啊呀!阴魂不散,我们再逃!」卫靖见了满全利,又要拉着公孙遥逃。

「不!」公孙遥赶紧拔出纯钢剑,摆出架势,说着:「他脚力其实胜于我们,真要追,几步便追上了,我们要是逃跑,背对着他,那更不妙!」

「这倒是……你会使双剑吗?」卫靖听公孙遥说的有理,只好也摆出架势,见满全利老神在在地走来,自知面临事关生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从背后又抽出一剑,是乌钢剑。

「没使过。」公孙遥摇头。

「他只有一剑,你挡下他一剑,另一剑便能抽空击他!」卫靖低声说着,将那柄乌钢剑抽出,递给公孙遥。

公孙遥却有些迟疑,没有接剑,说:「你不懂使剑,他会以鞘来挡。」

卫靖硬将乌钢剑塞入公孙遥手中,说:「你分不出好剑坏剑!这把剑能将他的鞘给斩断!」

满全利见了公孙遥手中又多了一柄好剑,神情更显兴奋,步伐跨得更大,大步走来。

卫靖接回了原先纯钢剑的鞘,放回包袱,蹲了下来,将绿铁剑横放地上,摸着阿喜的颈上的毛,说:「阿喜呀阿喜,你赶紧逃一边去,坏人要来啦,他大欺小不要脸,还说什么闯天门是英雄帮会,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卫靖抱着阿喜,胡乱大声说着,偷偷摸去了地上几颗石子,也同时扳出了八手弹弓。

「你做什么?」公孙遥看着卫靖,说着:「赶快站起来,那家伙很厉害!」

「你啰唆。」卫靖一手搂着阿喜,利用阿喜的身子挡着弹弓,用更低的声音说:「你先上,我射石子使他分心,你逮机会斩伤他脚,我们便逃。」

公孙遥点点头,见满全利离他只剩几公尺,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喊着:「我和你拚了!」

满全利举剑相迎,和公孙遥过了几剑,似乎没使上全力,像是在试探这小子的功力和他手中双剑。

公孙遥左手使纯钢剑作盾挡格,右手使乌钢剑主攻,和满全利单剑一来一往地过招。

「小子,你步伐沈稳,剑招精实,苦练许多年了?你是外地来的?」满全利攻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加快。

「信县公孙家!」公孙遥报出名号。

满全利怔了怔,问:「信县,公孙?公孙祖是你何人?」

「公孙爷爷来啦,看我的乌钢石头射那恶贼!」卫靖突然朝空巷大喊一声,同时起身将弹弓对准满全利,射出一个东西。

满全利本来见到卫靖摸狗,只当他怕死,让同伴先上。却没料到他还藏有弹弓,且一句「公孙爷爷来啦」,倒也令人吃惊,情急之下撇头闪石,闪得极为惊险。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卫靖的「石子」飞势比估计来得更慢,满全利以为已经闪过,却又见到第二颗石子紧跟在后,速度更快,赶过了第一颗石子。

啪,石子正中满全利嘴角。

满全利只觉得嘴角一疼,一旁人影窜动,公孙遥双剑齐攻。

满全利歪斜着身子,千钧一发之际看准了公孙遥攻势,知道他要攻自己小腿,左手剑鞘迅速下沈护着小腿,右手蛇咬剑直直刺去,正中公孙遥左肩。

公孙遥咬牙之际,右手乌钢剑已经斩断了满全利护着左腿的剑鞘,深深砍入满全利小腿。

「喝!」满全利剑招一变,放了剑鞘,左手成掌打在公孙遥手上,将他打退了好远。

公孙遥只觉得脑袋一晕,突然胸前也中一脚,身子往后飞去,正让卫靖接着。

两人倒一地,挣扎起身时,公孙遥两手都是空着,两柄剑都落在满全利脚下。

满全利愤怒追来,卫靖急忙扶着公孙遥转身要逃,只觉得背后一紧,满全利已经拉住了他的包袱。

公孙遥抬腿后蹬,正好蹬在满全利负伤那腿上,满全利闷吭一声,向后跃去。

卫靖身子一晃,只觉得背后一轻,竟是包袱给满全利抓去了,包袱里头还有一把花铜剑。

卫靖也不回头,大声叫着阿喜,扶着公孙遥死命地逃,公孙遥回了回神,也发力奔着,只觉得胸口让满全利踢断了肋骨,闷痛至极,肩头的血也潺潺流出,创口极大。

满全利小腿中剑极深,怕伤及骨头,便停步不追。先前争斗声已经引来了同行的闯天门帮众,见了满全利负伤,都吃惊赶来救援,何闻领着七八个帮众继续追赶。

卫靖和公孙遥转进了小巷,回头见到闯天门帮众追赶甚急,只得卯足了全力逃跑。

「你怎么不用我的双剑战术?」卫靖边逃边问。

「他十分厉害……你的招数不管用,我甚至挡不了他一剑,只能一手换一腿。只是本来你必能逃掉,偏要拉着我,却拖慢了速度啦!」公孙遥苦笑答着。

「少臭美了,说得好像是你救了我似的!要不是我的连环飞石,你牺牲一手,只怕也伤不了他!」卫靖得意说着,亮了亮他的弹弓,弹弓上系着两条牛筋,是卫靖的得意杰作。

原来在小原村,卫靖有时和其他孩子玩弹弓互射,便常使用诡计,第一条牛筋拉着纸团,第二条牛筋拉着果核。先放纸团,再放果核,纸团较轻,飞势较慢,其他孩子时常中计,以为能够闪过,还没瞧见卫靖重新搭弓,飞势更快的果核便紧随在后地打来。

且拉射弹弓需将石子搭上牛筋,再放手射出,过程有一定的节奏,两条牛筋却破坏了这节奏,让人判断错误,抓不准第二发会何时射来。

再加上卫靖射石前的胡乱吹嘘、层层诡计、公孙遥以手换腿的拚命一剑,过于轻敌的满全利因而中招。

「好朋友,多亏你了!」公孙遥笑着,咳出几口血,脚步慢了些。

「才认识一晚上,谁跟你好朋友!」卫靖哭笑不得,将公孙遥拉进了一条阴暗小巷,这条小巷是几家大餐馆的防火后巷,狭窄脏乱,迭了一堆箱子、篓子。

卫靖将公孙遥推进篓子堆,取了个大篓子盖住了两人和阿喜。

「糟……」卫靖见公孙遥流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心中急切,知道公孙遥已无力再逃,后头的闯天门帮众见了他们逃进巷子,必然会追进来,很有可能发现躲藏在篓子里的两人。

「你这死脑筋的笨蛋,可把我害惨了……」卫靖苦叹一声,以小刀割下一截袖子替公孙遥包扎了肩头创口,又将绿铁剑放在公孙遥胸前,拧了拧他的手,低声说着:「笨蛋,你还听得见吗?我跟你说,这把剑留给你防身,我出去引开他们,成功的话我们便都能活,失败的话就各安天命,若你被发现而我逃了,你也别怪我,也是因为好几次你不听我劝,才落得如此下场。」

公孙遥点点头,却要将剑还给卫靖,说:「剑是你的……」

「你受了伤,剑给你用,我有八手……」卫靖哼了哼,从篓子缝细向外看去,只见到几个闯天门帮众逼近小巷。

卫靖出了篓子,又取了几个篓子将公孙遥藏身处掩得更为隐密,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外头走。

这防火小巷中仍有其他条交错纷杂的窄巷,卫靖到了一处交叉口,对着通往别处的巷子张口大叫:「啊呀,公孙兄弟,他们就在外头,咱们快走!」

巷外何闻等人,见了卫靖朝着一旁巷子和人说话,边说还领着狗逃入那巷子,二话不说,互相招呼一声,都追入了卫靖逃去了的那条巷子。

「等等我,公孙兄弟,别跑那么快,别丢下我!」卫靖在弯弯曲曲的窄巷中,拨动着挡路的杂物前进,这巷子更窄,且更为拥挤,塞满了垃圾杂物。

少年体型的卫靖因而更快速地前进,还不时嚷着「别丢下我」、「等等」,让后头的闯天门帮众相信他们追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卫靖不时回头,见到何闻领着一大票人追逐自己,心想公孙遥应当安然无恙,便也放心地逃,渐渐将彼此距离拉大。

跑着跑着,卫靖渐渐感到腿软,再也跑不动了,看看四周,他已经跑出了窄巷,来到了闹区大街,后头追兵已不见踪影。

街上人潮不少,卫靖也松了口气,混入人群之中,随着人潮晃着,他本想回飞飞客栈,但一阵胡乱追逐之后却有些迷糊,不知往哪走才回得去,又怕途中撞着闯天门帮众,若将追兵引回飞飞客栈,那可要害苦阿凤一家了。

他走着走着,见到眼前一家药铺,他背剑的包袱虽然没了,但行囊包袱却还绑在背后,里头还有不少钱,他上那药铺,买了些伤药,心想晚一点回去探探,要是公孙遥还留在那破篓子堆中,便救他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已经到了黄昏。他小心翼翼地顺着原路往回走,经过了一条条巷子,巷子里有些摊贩,传出阵阵饭菜香味,卫靖逃了一日没吃东西,此时饿得头晕,正想上去吃碗面。

「啊呀!是你这臭小子!」一声怒吼,一只重重的手拍在卫靖肩上。

卫靖吓得急忙回头,见到一个猥琐男人、胖壮大汉和一个中年妇人。

卫靖尽管极度惊愕,但仍然立时认出了那男人,他是在昨日多马车上行窃的三人组的头头。

在多马车上,卫靖注意了他一整夜,那张猥琐的脸化成灰也认得,此时自然瞬间认出是他。卫靖反应也快,反手拨开那男人的手,二话不说朝着男人胸前打了一拳。

「可恶,这小子真凶恶,打死他!」男人恨恨骂着,回了一拳打在卫靖脸上。

卫靖吃痛,转身又要逃,惯窃三人组七手八脚地要追,卫靖踢翻了几张凳子,又逃进了窄巷中,心中无奈,心想这趟行程可全乱了套,自个像是逃犯一般,四处与人结怨,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他又想到富贵居已给灭门,四柄剑全没了,更不知该如何解释起。

那惯窃三人追得死紧,比闯天门帮众更擅长在窄巷中乱窜,像是时常在窄巷中追逐一般。

卫靖早已精疲力竭,此时叫苦连天,尽力逃着,逃着逃着,又逃回了原先那摆着一堆篓子的小巷中,他突然心想不妙,要是将这三个恶棍引去公孙遥藏身处,那先前的追逐又全都白费了。

卫靖趁着惯窃三人组还没追进这巷子,赶紧也躲入了一堆篓子当中。

男人抢先追来,胖大汉、中年大婶,也气喘吁吁地跟上,恶狠狠四处找着。

卫靖将身子缩了缩,突然感到身旁软绵绵的,竟还躲着一个人。

「呃!」卫靖别头看去,那人双手抱膝,紧缩在一侧,像是早躲在这儿一般。卫靖又仔细一看,见那人身形娇小,竟是个小女孩。

卫靖还来不及惊讶,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另一票人的骚动声。

「仔细搜搜,看看躲在哪儿?」一个蓝衫男人,气呼呼地领着一票家仆,个个手上持了长棍,将一个个篓子翻起,或用长棍在篓子堆中胡乱刺着。

「臭丫头,胆敢潜入我韦爷家里偷东西!」那带头男人骂着,面指挥着家仆乱找。和巷子里另一端的惯窃三人组打了照面,互相看不顺眼。

「你们三个挡在这儿干什么?」蓝衫男人骂着。

「路是你家开的?我们在这里找人不行吗?你哪里的?」猥琐男人答。

蓝衫男人挺了挺胸,说:「福禄街韦爷听过没?你又哪条道上的?」

「海来市鼎鼎有名的『天龙地虎』,你听过没?」猥琐男人哼了哼,指指自己:「天龙地虎帮帮主,霸王龙就是我。」

「天龙地虎?哈哈,你们听过没?」蓝衫男人转头,向几个家仆问着。

「从来没听过。」家仆们哈哈笑着,都摇着头。

「龙哥,他们人多,别犯着他们。」胖壮大汉,拍了拍那自称「霸王龙」的猥琐男人。

霸王龙强忍怒气,不再和蓝衫男子争辩,自个也翻动着一旁的篓子。

卫靖一面惊愕于身旁的小姑娘,一面瞧着两头都有人在翻篓子,这下可逃不了了。

「小子,你打哪儿来的?」那小姑娘细声问着。

「关妳屁事,我可真是倒霉,一天到晚碰上奇怪的家伙扯我后腿!」卫靖低声埋怨。

那小姑娘听卫靖损她,也不答话,伸手便往卫靖手臂拧去。

卫靖强忍疼痛,反手要打,却又怕发出声音,暴露行踪,刚想至此,那小姑娘又用力拧了他一下。

「妳做什么?」卫靖愕然恼怒,那小姑娘却一记又一记地拧着他的手臂和腿,卫靖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用手挡着,却觉得手上不时传来刺痛,原来小姑娘还以随身兵刃刺他,不知是什么来着。

卫靖惊恼至极,火冒三丈,正想豁出去揍她一顿,便听见外头天龙地虎帮的说话声。

「昨天要不是那臭小子捣蛋,我们早已摸去那老太婆的包袱了。」天龙地虎帮一边翻着篓子,当中的胖大汉一边抱怨着。

「那也不一定,那老太婆是飞雪山庄的当家,是个大贼头,我们功夫可还没到家,或者那小子出来插手,反而救了咱们一命也说不定。」中年大婶喃喃自语。

「放狗屁!」霸王龙恨恨骂着,他手上还裹了厚厚的绷带,那是昨日让卫靖八手尖叉剐出的伤。

「什么飞雪山庄,名气不小,我看不过就是个过气的老太婆,自从贝老头子死去,十年下来,也不见有他们什么干下重大买卖,只是空有名声罢了,你们两个窝囊废,昨日见了老太婆包袱里的信物,就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定根本便是假的,要是大胆点,将包袱抢来,现在咱们便发财啦!」霸王龙恨恨教训着两个手下。

「哼——」篓子里的小姑娘,发出了不屑的叱声。

卫靖愕然,想不到那小姑娘竟然自曝行踪,天龙地虎帮和那蓝衫男人一票,都因为这声叱声停下了动作,往这儿靠来。

卫靖眼见躲藏不住,索性便伸手过去,在那小姑娘的大腿上重重拧了一下。

「哇!」小姑娘痛得尖叫一声,天龙地虎帮和那蓝衫男人一票登时全往这儿冲来。

「韦大哥——」卫靖不等两路人马揭篓子,竟自个跳了出来,扯着蓝衫男人的衣袖大声喊着:「韦大哥,你来救我真好!」

「你是?」那蓝衫男人登时傻了,没想到从篓子里跳出的竟是个少年,还直叫他「韦大哥」,连忙推开卫靖,愕然问着:「你……」

卫靖不等那蓝衫男人问,转身一拳打在霸王龙脸上,跟着又躲到蓝衫男人背后。

「霸王龙叔叔、婶婶!」那小姑娘也蹦了出来,扑向那大婶,叫着:「快来救我,韦家疯狗乱咬人!」

「臭丫头果然躲在这儿,给我打!」那蓝衫男人见了那小姑娘,气得大吼,一票家仆立时冲上,不分青红皂白便追打着那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灵巧,始终躲在天龙地虎帮三人后头,韦家家仆们粗鲁扯着天龙地虎帮三人,两方人马互相推挤着。

「上啊,别让那群臭贼瞧扁了咱韦家,以为咱韦家东西好偷,快打死那霸王龙跟那个臭丫头!」卫靖见那小姑娘反应也快,竟和他用同一招,不禁佩服,便顺水推舟地起哄。他们在篓子中听了两方人马互报名号,都记在心中,此时胡扯一通装熟,要使两方追兵互咬。

「你是韦爷家里人?」霸王龙惊愕莫名,大声问着卫靖,眼见家仆们棍棍往他身上招呼,也不禁气急,回了几拳。

小姑娘又叫:「霸王龙叔叔,快救救我!」

「你是韦家人?你是谁啊?」蓝衫男人愕然看着卫靖问。

卫靖胡乱答着:「韦大哥,我是阿靖啊,霸王龙把我打得连你都认不出我来了,我好苦啊!」

「我不是韦大哥!我是韦家管家,你这小子打哪来的,胡乱瞎缠什么?」蓝衫男人愤怒推开了卫靖,又怒骂那小姑娘:「臭丫头,你将咱韦夫人那珍贵夜明珠藏到哪儿了?快快交出来!」

「夜明珠藏在霸王龙手上的绷带里,包那么厚,当大家瞎子?韦家弟兄,快将霸王龙手上的绷带拆了,替韦夫人抢回夜明珠啊!」卫靖死命大叫,还乱踢脚边篓子,故意制造混乱。

在前头推挤着的一票韦家家仆们,听了卫靖叫嚷,见着霸王龙手上裹着的厚重纱布,果然都伸手去抢。

「哪里来的一群疯狗!」霸王龙又惊又怒,昨日他手臂让卫靖的八手叉子剐得严重,裹得厚厚一层,至今仍痛得很,眼见一群韦家奴仆全朝着他手臂抓,又惊又恼,抽出随身短刀和那些家仆拚了起来。胖大汉和中年大婶见头头发飙,也只好和家仆们一阵混战。

卫靖掩嘴笑着,趁着混乱领着阿喜转进岔巷,却见到那小姑娘已经早一步进了这巷子,在前头奔着。

「等等!妳别跑,妳刚刚为什么一直拧我,痛死我了!」卫靖想起了刚刚那姑娘拧得他痛极,不由得又恼了起来,快步追着,心想他让人追了一天,总算立场互换,找着了个出气桶。

「我在篓子里躲得好好的,谁教你进来捣蛋?」那小姑娘陡然停下,转头问着卫靖。

卫靖怔了怔,也在小姑娘面前停下,见那小姑娘年纪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女孩,模样生得漂亮,还绑了两个麻花辫结在脑后,更添几分可爱,心中怒气不由得去了大半,说:「我也让人追杀,不得已才躲进篓子里,那里知道里头还有人……」

「那你怪天啊,怪我干嘛?」那姑娘边说,一手突地伸起,快如闪电,一巴掌打在卫靖脸上,转身又奔,还咯咯笑着。

「贱丫头啊——」卫靖气得跳脚,领着阿喜狂追。

那姑娘奔得急,身形灵巧,踩在前头一个空篓子上,反弹回身挥了挥手,一条长影窜来,卷上卫靖的脚,是条金属长鞭。

卫靖让那金属长鞭卷了脚,摔了一大跤,跌得双手都磨破了皮,更是气得要炸,挣起身来只见那小姑娘又跑了,更是怒得大吼大叫:「贱丫头、臭丫头、臭三八、母猴子,刚刚躲在篓子里熏得我要吐,妳是踩着了狗大便还是拉在裤子上?我看妳是拉在裤子上,长这么大还随地乱大便,比我的阿喜还臭,妳丢不丢人?」

「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那姑娘听卫靖乱骂,又反身挥来长鞭,却没打着卫靖嘴巴,反倒卷上了卫靖抬起的八手小刀,原来卫靖眼见追不上,便故意乱骂一通,他见那姑娘高傲,必然会想要再打他,便早将八手小刀高举,让那长鞭卷上。

「妳惨了!」卫靖大叫,一把抓住了那小姑娘的长鞭,又痛得大叫起来,这才见到长鞭像是蜈蚣一样,一截一截,每截上头都有些尖角,猛一抓,竟刺得他手掌破皮。

「可恶透顶!」卫靖怒极,便也不顾疼痛,紧拉着八手小刀猛扯,乌钢小刀坚韧,崁入了长鞭环节中,硬是割断了长鞭一截。

卫靖弄断了长鞭,向后倒去,摔在地上,那姑娘俏脸煞白,转为愤怒,一跃而来捡起那断了的一小节鞭头,转身猛踢着倒地的卫靖。

卫靖给踢中了鼻子,鼻血直流,正要起身和小姑娘拚命,突然后头又传来了霸王龙的叫骂声音,这下更是气恼至极,心想让小姑娘恶打一顿不说,还失了逃跑机会,又让那天龙地虎帮给追上了。

霸王龙等三个,毕竟身手好些,发了狠将韦家一票仆人打跑,循着卫靖的叫骂声音一路追来。

「贝儿,妳做什么?」一个苍老声音自巷口传来。

小姑娘这才停下了踢,一个纵身跃到了巷口,停在一个老妇身边。卫靖挣扎起身,发觉背上的衣物行囊已让那小姑娘摸去,气得挥动八手,扑向小姑娘,突然愕然停下,那老妇人便是昨晚多马车上那赏他糖吃的老妇。

「咦,是你呀?」老妇也怔了怔,又看看卫靖身后那追来的天龙地虎帮。

「啊呀,又是那老太婆!」霸王龙等三个也吓得停下,都不敢继续追来。

「大哥,你不是说那老太婆言过其实,你上吧!」胖大汉吓得打起了哆嗦,躲到了霸王龙背后。

霸王龙哼了哼,强打起精神,只往前挪了两步,突然觉得右边脸颊刺痛,一摸去才发现竟脸上插了一柄小镖,吓得傻了眼。

只见那老妇手又一扬,动作飞快,霸王龙左颊上也多了柄小镖,痛得大叫,转身就逃,那胖大汉和中年大婶也拔腿逃跑。

「奶奶,他欺负我,您快拿镖射他臭嘴巴。」小姑娘拉着老妇的袖子,指着卫靖。

「她胡乱打我,还抢了我的包袱,快将包袱还我!」卫靖大叫着,一面抹着鼻血。

老妇苦笑了笑,看向那小姑娘:「妳把人家踢得满脸是血,妳当奶奶都没看见吗?包袱就在妳手上,妳还说人家欺负妳?」

小姑娘嘟了嘟嘴,扬了扬手中那断了的鞭头:「他将我的长鞭给割断了,这还不是欺负我?」

老妇没说什么,伸出手来,小姑娘乖乖地将包袱递给老妇,又朝卫靖做了个鬼脸。

「这小兄弟心地很好,昨日仗义助我,才得罪那三个毛贼的。」老妇嘻嘻笑着,将包袱还给了卫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靖。」卫靖接下包袱,向老妇点了点头,鼻血还流个不停。

老妇向小姑娘招了招手:「贝儿,妳将手帕给他,让他擦擦血好吗?」

「我才不要!」小姑娘气呼呼说着,却见到老妇人已经将一只手帕递给卫靖,惊讶之余摸了摸腰间,悬在腰间的手帕竟不知何时让老妇摸走了。

「这是我那小孙女的手帕,让你擦擦鼻血,她让我这老太婆宠得太不象话,刁蛮过了头,得罪了小兄弟你,你可别见怪哪。」老妇人和蔼笑着。

卫靖接过了手帕,见到手帕柔软细滑,角落绣着几个字——「飞雪山庄贝小路」。

「贝小路,原来妳叫贝小路,嘿嘿。」卫靖见贝小路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有种出了气的畅快,故意夸张地擦着脸,擦去了脸上脏污,还将手帕揉成条状,塞进鼻子,说:「对不起,我鼻血流个不停,借妳的手怕用用,等我止住了血就还妳。」

「贝儿,妳瞧,人家多么大量,受了妳一顿打,还对妳客客气气的。」老妇说着。

「奶奶,他分明是故意气我!」贝小路手叉腰,指着卫靖喊:「卫靖,那条手帕你最好扔了,碰过你的脏脸,我可不要了!」

卫靖哼了哼,也不答话,老妇人却好奇问着:「咦,你昨天还背着四柄宝剑,怎么今个便没了?」

卫靖摸摸鼻子,不甘心地说:「让人抢了……」

老妇笑呵呵地说:「碰上地痞流氓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和婆婆说,我叫贝儿去帮你偷回来便行了。」

「奶奶,我为什么要替那小子夺剑?他又不是我朋友,看他那土样子!我瞧包准是得罪了闯天门,又打不过人家,这才给抢了剑啦,哈哈,活该!」贝小路嘻嘻笑着说,不停向卫靖做出幸灾乐祸的鬼脸。

老妇沈思半晌,点了点头:「要是惹上闯天门那干蛮不讲理的家伙,那可麻烦。」

卫靖见贝小路不停辱他,心中气恼,但看在那老妇面上,只得对贝小路不理不睬,又听婆婆说话,显然和闯天门也不对头,这才放心地吐了实,说:「以前大家都说闯天门是大英雄帮会,谁知道今日见了,跟土匪没有两样。我那四柄剑,本来是要送给富贵居王老爷的,来了这儿才听说,王老爷一家都让闯天门杀尽了。我被一个呆子拖累,无端惹上了个什么满大爷,他十分厉害,我和那个呆子合力杀伤他一腿,总算才逃了出来,他们人多势众,我逃了一天,好不容易逃离了他们追赶,却又碰上什么天龙地虎,就是刚刚让婆婆你吓跑的那三个家伙。」

老妇怔了怔,转头问贝小路:「贝儿,王老爷家让闯天门杀了?」

贝小路点点头,答:「是呀,奶奶,前几天你去乡下找老朋友叙旧,就是那时发生的,不过卫靖说错两点,听说富贵居没有给杀尽,有不少活口给抓回闯天门了。王老爷在不在其中,我便不知道了。唉,闯天门刑堂可是出了名的残暴,要是我是富贵居那些活口,我宁愿死去算了。」

「小子李靡……他真以为他现在作了海来皇帝啦。」老妇厉声自语,眼中暴出一丝怒光。她口中的「李靡」,便是闯天门现任帮主。

卫靖吓得退了几步,却见到老妇眼中怒光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和蔼神色。

老妇转头又问贝小路:「贝儿,你说卫靖小弟说错了两点,还有一点是什么?」

贝小路咯咯笑着答:「他吹牛,他说他和一个呆子,合力杀伤了闯天门满大爷,闯天门里姓满的不多,叫得出名堂的便只有一个满全利,满全利是闯天门无双堂四大副堂主之一,身手厉害得很,岂会被一个土包子加一个呆子杀伤一条腿?分明吹牛!」

「妳见着了吗?妳没见着凭什么说我吹牛?」卫靖气上胸口,怒声说着。

「我见着啦,我见着你给那满全利杀得满地打滚,猴儿尿洒了一裤子,在我和奶奶面前又怕丢脸,只好吹牛啦!」贝小路笑得更大声了。

「我不跟妳瞎扯了,我还要去看那呆子!」卫靖强忍怒气,转身要走。

老妇拉了拉卫靖的手,说:「卫小弟,婆婆要收回刚刚说的话啦,闯天门势力壮大,海来市有一半以上的帮会堂口,是他们的附庸鹰爪,我那贝儿尽管身手灵巧,恐怕也无法替你从满全利手中夺回长剑了。这儿不是你能够待的地方,回去你那纯朴的乡下去吧,」

「哈哈!奶奶这才说对了,要这乡巴佬在海来市生存,像是将笨狗儿扔进了老虎堆里,吓都吓死啦,才来两天便将货品搞丢了,多住两天大概连小命都丢了!」贝小路哼哼说着,她记恨卫靖八手小刀割断了她的长鞭,还对她一番辱骂,此时逮着了机会还击,每句话都泼辣狠毒。

「婆婆,谢谢你的提醒。」卫靖大声说着:「我一定要夺回长剑,小原村离海来市也不过两天车程,要回去随时都能回去,我才不管那满全利是什么狗屁无双堂,他们全都是土匪恶霸,不配用我家的剑!」

「还有,手帕还给您家孙女吧,她的手帕有股怪味,熏得我鼻子好痛,但我也不怪她。」卫靖将手帕交还给老妇,掉头就走。

「你才臭……」贝小路见卫靖这么说,又要反唇相激,见到奶奶瞪了她一眼,这才住口。

「卫小弟,听婆婆的劝,你想从闯天门手中夺回宝剑,是难如登天……」老妇见卫靖头也不回地走,甚至也不答话,知道他让贝小路一连串讥讽,肯定是气坏了,便也不再相劝,从包袱中掏出画眉笔,在那染血手帕上写了些字,又取出了只镖,将手帕绑在镳上,倏地朝卫靖射去。

那镖去势飞快,正中卫靖身前墙角一面木板。

卫靖一愣,只听见后头老妇的声音和缓沈稳:「卫小弟,你若受闯天门逼迫得紧,便躲去『地下海来』,闯天门帮众平时不上那儿去的。你照着手帕上的地名找,问问路人也行。」

「地下海来?」卫靖转头,巷子口空空荡荡,已不见那老妇和贝小路。

卫靖拔出了插在木板上的镖,摊开那手帕一看,上头写了三处地名——「老原客栈炉灶口」、「鸪水街枯井」、「黄梁巷口老屋」,卫靖不明所以,却也将手帕带在身上。

他怕天龙地虎躲在巷子里埋伏,便小心翼翼地前进,拐了几个弯,仔细地找,总算找着了今日公孙遥的躲藏处。

地上还留着干涸的血迹,和一块衣角布,上头有些血字,卫靖仔细一看,上头写着——「卫兄弟,好朋友,多谢相救,来日再见,必定奉还宝剑。信县公孙遥。」

卫靖怔怔地看着那布条,好半晌才出了巷子,夜色漆黑,卫靖在街上游荡,几条街上出现了闯天门帮众,有些白吃白喝,有些招摇走着。卫靖心中害怕,不敢上大街,只得在一条一条的小巷中漫无目的钻着。

这条狭窄的巷子两旁都是用参天木建造出的大楼,有好几层楼高,向上看去,隐约可以从窗户延伸出那交错堆栈的棚架的缝细间,见到一点星光。

卫靖想起在小原村时,每夜天上都是满满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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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超强之都市少年

    超强之都市少年

    江灵鱼作为地球上最后的修真家族传人,原本只想简简单单的修修仙,调戏一下邻家小妹。可突然有一天,他得到了化为九天神龙的鲤鱼王无上传承。你们别惹我,我超强!——江灵鱼
  • 剑起苍生

    剑起苍生

    山河破碎,剑客浊酒一杯;桃花红尘,醉卧美人膝下;仗剑苍生英豪,谁敢横刀立马?
  • 穿越女配弄死主角好睡觉

    穿越女配弄死主角好睡觉

    到底是弄死最大反派兼男二,还是弄男女主?算了,这个反派有点帅!祸害男女主哪家强,就到宁蜀国找苏凉!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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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下的修行:要经得起诱惑

    当下的修行:要经得起诱惑

    生活中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诱惑,而事实上,这些诱惑的根源实际上来自人们的追求,来自人们内心深处对现实世界所产生的欲望。人生最大的成功就是战胜自己、超越自己。只有戒掉浮躁、看穿名利、正确取舍,保持一颗平常心,才能抵挡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才能不断地超越自己,拥有长远的幸福和成功。
  • Okewood of the Secret Service

    Okewood of the Secret Service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耶路撒冷告白

    耶路撒冷告白

    这是一段在冲突中探求接纳,在绝望中发现希望的异乡生活告白。成长于孟加拉国的利皮卡.佩拉汉,随其英国籍犹太人丈夫里欧搬进耶路撒冷──一个蕴含丰富文化、备受争议的神圣之地。面临新环境的冲击,两人婚姻一度岌岌可危。陷入矛盾难解“以巴冲突”中的佩拉汉,从个人经验出发,以婚姻生活为轴线,进而观看周遭,体认当地人们的对立与仇恨、矛盾与误解;记录下文化之冲突,生活之龃龉。失根的灵魂试图找到归属,在内心世界与外在环境交互激荡中,尽管模糊,仍试图在这座繁复的城市里勾勒出和解与希望之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