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在后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人。
“就你一个?”青槐见黛砚到来,往他身后看去,檀霜远远在外,走得缓慢,他诧道:“二圣主呢?”
“她死了。”黛砚看着他,“我们去杀了鸣来,替她报仇。”
青槐叹口气,他为千年树妖,看惯人间生死之事,此时也忍不住惋叹。忽然,他目光一凝,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道:“等等,你突破了?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修为了。”
黛砚点点头,拿出先前重伤他的绝命笔:“是有突破,不过未及巩固。虽无法与鸣来相敌,但以我三人合力,加上这个,必可杀之。”
“话是这么说,我们如何找到他?”青槐指了指身后山下,“来打咱们的有三拨人,除了哀吟沼,竟然还有暗林和星霜海的人,之前与咱们的人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他们布下天罗地网,也在找鸣来呢。”
“我知道他在哪儿。”檀霜缓步走来,神色正然。
黛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檀霜不悦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为灼姐报仇。”
她伸出手腕,腕间铜铃轻响,一股发丝般的灵力牵引而出,她朝一方走去:“跟着我。”
青槐夸赞:“你还有几分本事。”
檀霜目光专注,边走边观察灵力的动向:“先前在殿里,我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青槐笑道:“那你是不是也在我们身上做了手脚?”
檀霜停住,回身瞪了他一眼,继续前行。
三人避开搜索的军队,走到了一片密林外,青槐道:“躲在迷踪林,难怪找不到他。”
“他既然已背叛投敌,为何要逃?”檀霜不解,一脚踏入了密林。
黛砚思索道:“或许和艮灵石相关。”
“你是说此事有蹊跷?”
“必有蹊跷。”
“难道幻境之门的传言是假的?”
“未必。”
青槐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道:“艮灵石是什么?”
“是——”
檀霜正要回答,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倏然飞过,黛砚身法极快,当即飞至白影身前,白影霍然出手。
在青槐赶到时,黛砚已使出了几十招,那人影一身白衣,以纱遮面,纤细的身体暴露了她是一个妙龄女子。白衣女子见帮手将至,眼神一冷,疾退十尺,挥袖之间,两人的视线蓦然被极大的风雪遮掩,转瞬即逝,而白衣女已不见踪影。
“是哀吟沼的人?”青槐见她使出水系法力,说出猜想。
“不清楚,她的功力尚在我之上。”黛砚道,“她无意为敌,我们找鸣来为先。”
檀霜在一旁喊道:“找到了!”
一颗可以藏人的树后,鸣来歪倒在地,胸口开了一个血洞,如同被猛兽的利爪洞穿,其余地方并无伤痕,显然是一击致命,被直接掏空了内丹。
青槐骇然:“是那个女人!”
“轰!”
一声巨大的轰响由地底而起,如同被囚禁在地底的神兽,垂死挣扎,泣血嘶吼。
三人来不及思考,刹那间地裂山崩。
十万里通明群山如同碎裂的泥块,瞬时土崩瓦解,浮岛一个接着一个坠入极黑的无限深渊,黛砚只觉整个世界混沌一片,天旋地转,而自身在不断下坠,他立刻冷静下来,妖力运转全身,身子飘然而上,不停闪避四周掉落的巨石植被,飞至慌乱檀霜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又找到了被巨石撞晕的青槐,拉着两人飞向远方未曾倒塌的一座山脉。
“放手!”半路,檀霜挣脱了他,运用轻身之术踏过下落的巨石,攀上了山崖边。
黛砚带着青槐随后而至,抬头望着正上方。
那是一个诡异的黑色洞口,如同幻境的天被凿破了一块,洞口好似漩涡般的气流在飞速而上。
“那是……妖力!”檀霜惊呼。
十万里浮岛的妖力源源不断地进入黑洞中,失去妖力支撑的岛屿如同被巨兽吸干血肉的躯体,霎时土崩瓦解。
檀霜乍然惊惶道:“我的妖力被他吸走了!”
黛砚再次抓紧檀霜,“离开这里!”
头顶那片黑色逐渐壮大,通明山愈发灰暗,正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无尽永夜。
黛砚极其快速冷静地在浮岛上找寻,此处没有坍塌,定有原因。
檀霜脚步虚浮,黛砚也察觉到妖力虽然被那怪异的黑洞吸收,但在这座岛上,吸收速度明显缓慢了许多。少顷,他便找到了一个荒废已久的凭虚阵,他拿出艮灵石碎片,妖识探入其中,磅礴的妖力灌注阵法之上,一道闪耀的白光而过,三人已消失在岛上。
他们不曾看到,通明群山尽毁后,唯有七座浮岛存留,仿佛搭建起一个奇异的阵法,极夜的天幕上,传来了毛骨悚然的撕裂之声。
通明灭,幻境开。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
星霜海、哀吟沼、暗林三家之势联手攻打通明山,通明坍塌,从此在幻境除名。
曾以为幻境是唯有妖的安乐乡,曾以为幻境是自由杀伐的竞技场,通明山的巨变仿佛在告诉他们——他们脚踩的每一方岛屿,都是仙人创世,南征北战一方霸主的通明三圣作法自毙,过度的杀戮只会遭到仙人天罚。
原来幻境的浮岛时有坠落,并不罕见,然而大多是阵法破损的荒岛,亦或灵气全无的废弃之岛,这次通明浮岛的坠落,仿佛有什么危险的预知一般,传言竞相而至。
集齐镇岛灵石可开幻境之门的流言已是全城皆知,但并不影响安居在安隅城的弱小的妖,他们无争抢之心,也没有争夺的力量,若传言成真,他们便可任由强者开启幻境重获自由,若传言为假,他们的生活也与当前无异。
芳菲酒肆二楼,黛砚靠窗而坐,俯视下方人来人往,满腹心绪。
骤然间,他目光一扫,猛地盯住一个白衣人影。
正欲起身,险些忘了不可使用妖力,他立刻从二楼一跃而下,追至白衣女子身后,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
“啊!”女子疼得痛呼一声,回首看他。
黛砚看清了她的容貌,娥眉秀鼻,一双秋水明眸露出埋怨的神色,无辜又惹人怜惜。
女子的惊呼引来的身旁的熟识,那人不满道:“你想对彩虞姑娘做什么?”
“你是彩虞?”黛砚盯着她,彩虞只觉那双森冷的目光如一把刺穿心口的利剑,锋利逼人。
彩虞,是幻璃镜的一个例外,她不禁是颜彤的朋友,还是安隅城的名人。
都说幻璃镜中皆为妖,彩虞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幻境的,幸而有安隅城这样的地方,幸而有一方霸主卫风相护,否则一个人类来到“妖界”,无异于羊入虎口,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