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394200000003

第3章 序章:怪谈诸事

一位身着孔雀补服的三品大员飞马前来,我迎出衙门,抱拳喜道:“王特使,久违了!”

王特使一拱手,遂利落跳下马,拍我肩笑道:“久违了,严飞兄!”话音刚落,我见他肩背一件硕大包裹,正欲搭手,却被王特使止住,道:“严飞兄何必多礼?若背不得一包行李,我还怎在朝中为官?”话毕,王特使哈哈一笑,大踏步迈进衙门府,留下门前面面相觑的左右侍卫。

待王特使入府,与罗县令寒暄数言罢,便来我屋内,将行李解下,问道:“严飞兄成婚已有将近两月,生活可还自在吗?”

我笑道:“自在得很。只是偶尔忧心娘子照顾得过于体贴,恐将我锐气磨去。”

王特使笑着道声好,遂将行李解开,不料竟从中取出一张连弩。我见了一惊,正欲开口询问,王特使早道:“严飞兄定在疑惑我何故带来此般物件吧?依魏槐兄所言,早在文登时的赌赛由蒲先生大获全胜,此乃蒲先生应得之奖品。”

我闻言一愣,稍加思索,想来我、蒲先生二人与槐兄在文登见面时,蒲先生似与槐兄二人断言王辅臣与图海对阵之景,遂问道:“王特使,莫非王辅臣已……”

“败了。”王特使斩钉截铁道,“王辅臣一战即溃,一经图海招揽,便举军而降。”

我不由大惊失色:“竟如此神速!王特使,此事愿闻其详。”

王特使颔首道:“五月一十七日,图海率众抵达平凉,当天命人在城外大呼‘汝等皆乃朝廷赤子,今番遭贼人劫掠甚苦,何不速投我朝廷命军以求庇护?’此言一出,平凉城当即大乱,军民纷纷倒戈来投。五月一十八日,图海趁城中叛军大乱无法调度之际,举军猛攻城北虎山墩。守卫此地的零散叛军措手不及,只消半日便遭全灭。”

我见势问道:“敢问虎山墩是怎生要地,竟要图海抢攻甚急?”

王特使一笑,道:“问得好!得此地不仅可断平凉粮道,更可登高而望,遍览全城之景。”

我大惊道:“若在此山架炮轰城,岂不可轻易将全城夷为平地?”

王特使颔首道:“说得好!图海正是如此行事。待图海将城中军营轰击痛快,便派去使者,一举将王辅臣招降。”

“两日,便破王辅臣?!”我一闻此言,登时失声惊叫。见王特使点头称是,我连连摇头道:“虎山墩既重要至此,王辅臣何不绕山扎营,既可保取粮道,更可全览四野敌情?再者王辅臣若当真昏庸至此,董额何故空耗数月攻之不下?岂不荒谬至极!”

王特使见状哑然失笑,道:“严飞兄与魏槐兄真不愧为知己。你二人与此评述竟如出一辙,实是有趣。”

我却叹息不止,道:“只是此事实在荒唐!王辅臣乃是赌徒出身,有勇无谋,犯下如此外行错误或是难免;但董额乃是多铎之子,世家出身,怎会识不出这等破绽?”

王特使答道:“或是被王辅臣率城中大军杀退罢?想图海亦是先令城中生乱,再趁隙攻取。”

我撇嘴道:“话虽如此,但王辅臣既是个分明处于守势,却将致命之地暴露在外的蠢材,董额屡屡攻之不克不题,今番更遭图海接任,顷刻将王辅臣大败。想定西大将军日后,定有苦头吃了!”

王特使闻言大笑两声,道:“严飞兄所言甚是,想那只知纸上谈兵的马谡,尚且认得踞兵死守街亭,只是行营之法有误;如今王辅臣临近要地却不肯派重兵把守,遭人一战而夺,继而全军溃败,岂非更加可笑?”

我长叹一声,叫苦道:“昔日曹刘,乃是英雄相争,过招间无不见文韬武略,令人拍案叫绝。反观如今董额与王辅臣,却似两无谋小犬争斗撕咬,虽不分胜负,却实令人耻笑!”

王特使大笑道:“有理,有理!只是话虽如此,东汉末年岂不亦有李傕、郭汜一般的匹夫相争么?言归正传,图海与王辅臣对阵之景蒲先生有先见之明,故魏槐兄特托我将此弩一并带来,奖与蒲先生把玩。”

我见状忙拱手道声有劳,而王特使抱拳答礼,又道:“实不相瞒,我此行前来,与二位亦有薄礼相赠。想严飞兄与蒲先生出生入死剿灭文登海寇,救下百姓与师弟,我该当与二位好生答谢。”

我正谦称不敢,却忽闻公堂上叫屈连连;稍加分辨,认得竟是蒲先生声音!正在讶异,我见王特使亦在皱眉探听,遂与他相互使个眼色,便一同出了门,急奔公堂而去。

行至公堂,只见蒲先生正与衙役嘶哑叫道:“小民惨甚!还请相助!”我见蒲先生颇有异样,忙与几位同僚打了手势,抽身上前相问。只见蒲先生面色蜡黄、两眼发黑,瞳孔中早布满血丝,尽失往日犀利神采。我见这番惨状几乎认不出此人竟是蒲先生,不禁大惊道:“三日未见,蒲先生怎成了这般模样?!”

王特使亦大声道:“蒲先生冤屈何在?我王某人定在所不辞!”

蒲先生两眼呆滞,慢吞吞与王特使拱手罢,方才缓缓叹道:“我与娘子、小犬近日苦遭蚊虫骚扰,已有四日未眠,实在苦不堪言。”

我一听此言顿感滑稽,正欲开口,却想蒲先生一早与几位兄弟闹翻,发誓再不相往来,便劝道:“蒲先生何不先随夫人暂归娘家,躲避几日?”

蒲先生答道:“岳父外出未归,家中无人。何况……”不料话音未落,王特使忽一拍手,豁然开朗道:“好,好,好!”

我与蒲先生见此皆吃了一惊,只见王特使兴头正劲,抢道:“眼下我恰与二位带来扑杀蚊虫之利器作礼,不想正可派上用场!好!”言罢,他忙转向一众衙役,拱手道:“诸位同僚,此案还请交给我王某人受理,定不负所托。”

那一众捕头捕快见状,忙作揖道:“听任大人发落。”

王特使礼毕,便拉蒲先生与我二人回了屋内,迫不及待自行李中掏出两方紫檀小匣,轻轻放在我与蒲先生手心。

我见这紫檀小匣一指见方,打磨得甚是滑腻美观,不禁赞叹连连。而蒲先生则单刀直入问道:“王特使,敢问其中熏香可生效多久?”

王特使闻言大笑:“蒲先生,此物乃是我王某人特地为广闻天下奇谈的狐鬼神探所备,岂会是这般平庸之物?话不多讲,还请蒲先生在前领路,我等这便去蒲先生家中剿灭蚊虫,为蒲先生一家报多日烦扰之仇如何?”

蒲先生连声叫好,遂将紫檀小匣拢在袖中,领我与王特使二人径直回了家。待见着家门,蒲先生兴冲冲将大门一推,嚷道:“香云!香云!我已搬得救兵而归!”却不料刚踏进中庭,正撞见一位高大男子立在当中:只见那男子身长九尺,生得伟岸孔武,丹凤眼,络腮须,活生生一副侠客模样。

蒲先生见着此人,面上顿生愧色,忙上前作揖道:“家中遭蚊虫肆虐数日有余,小生却束手无策。如今此景竟为岳父所见,实令人无地自容。”

那男子闻言,忙拱手道:“松龄何出此言?未免太过见外!”

如此一来一回,我方才认出眼前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号称墨客豪侠的刘国鼎先生,亦是蒲先生丈人。

未及我开口问候,刘国鼎先生早上前行礼道:“莫非是松龄忘年交严飞?久违了!”

我见状忙作揖答礼,道:“刘先生,小辈有礼。”

而蒲先生顺势道:“岳丈,此位便是王特使。”

刘国鼎先生闻言,抱拳道:“人称铁面无私的御史王索,小民听闻大名已久。如今有幸一见,果真气度不凡,幸会。”

王特使拱手答礼,道:“刘国鼎先生不愧为传闻中的墨客豪侠,幸会。”

寒暄罢了,王特使当机道:“且不说闲话,先为蒲先生妻小解得燃眉之急如何?”我三人闻言忙点头称是,便与蒲先生一并进了厢房。

只见厢房内蚊虫四起,嗡嗡聒噪,早不怕生人。只苦得嫂嫂独自挨在榻上,无力扇动手中蒲扇驱赶。

见嫂嫂也憔悴许多,我不由惊道:“蚊虫之扰,竟至如此地步!嫂嫂实在受苦。”

嫂嫂闻言如梦方醒,忙吃力睁开眼,起身,有气无力拱手道:“贤弟见笑。”

王特使见状不由大为心痛,道:“可恶蚊虫,竟害蒲先生一家受苦至此!蒲先生,还请速将木匣置于榻上打开,尽除此地恶蚊。”

蒲先生应声自袖中取出紫檀小匣,小心放在枕旁。见王特使与他颔首示意,蒲先生便轻轻拔去闩,小心将匣盖开了。

探头望去,只见匣中竟伏着一只正在酣睡的小猎犬!仔细打量,那小猎犬约有蚂蚁大小,米色的短毛细密柔顺,项上锁一轮小环,可谓小巧玲珑,憨态可掬。

正在我等失声惊呼之间,那小猎犬已蒙眬睁开眼,一跃跳去匣外。只见小猎犬四下嗅嗅,便小吠两声,径直小跑去枕后,捉出只跳蚤,一口咬毙。

我正在惊讶,只听王特使讲道:“此物乃是山西卫中堂遗赠,可谓天下奇宝。”谈话间,那小猎犬又腾身上了墙壁,直取一只正在歇脚的硕蚊。那硕蚊措手不及,早被一口钳住,登时一命归西。王特使见状得意一笑,继而道:“为张青云先生翻案时,卫中堂卫周祚先生曾与我二人通力协作,将宋狗贼定罪。去年卫先生在乡仙逝时,将此物点名遗赠与我。几经周转,此宝一个月前终至我手,如今此犬恰有三只,我便刚好分别赠予蒲先生、严飞兄与魏槐兄一人一只,以报三位舍身挽救文登之恩。”

我与蒲先生二人闻言,忙称万谢,随即又扭头观看那小猎犬在屋内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上下翻飞扑杀蚊虫,蒲先生赞叹不已,又问道:“小猎犬英勇神武虽好,却不知来去间可会走失?”

王特使笑道:“此犬有灵性。待到将蚊虫驱逐一空,自会返回匣中酣睡。”

蒲先生连声称妙,又问:“既如此,何不在屋内放养?也好时刻做个保镖。”

王特使答道:“未尝不可。只是……此犬实有四只,当年卫先生放养在屋时,曾在寝间翻身,不慎压杀一只,心痛欲绝。故此卫先生寻至木匣收敛其余三只,生怕再遭不测。”

蒲先生点头称是,又问道:“此宝绝非小可,敢问王特使可晓得其来历?”

眼见小猎犬已杀得众多蚊虫不敢落脚,纷纷夺路而逃,王特使大加满意点点头,答道:“卫先生尚为秀才时,曾不堪家中杂务烦扰,独自搬去寺院读书。却不料寺内蚊虫甚众,直闹得夜不能寐。”

“我深知此番痛苦!”话音刚落,只听蒲先生抢道。

王特使一笑,道:“一日饭后,卫先生疲乏不堪,倒在榻上昏昏欲睡,却仍遭蚊虫骚扰,久久不得入眠。正在心中叫苦,卫先生忽见一武人骑马挎鹰,步入房内四下巡视。仔细看来,那武人身长两寸,头插雉尾;胯下战马有如蚂蚱大小,臂上猎鹰恰似苍蝇尺寸。卫先生正在惊异,却见又一名小武人踏入屋内张望:那武人腰束弓矢,牵一匹硕蚁般的猎犬。不一时,数百名武人牵黄擎苍,自屋外纷纷而入,列齐了阵势。随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只见数百只猎鹰一齐腾飞,四散扑杀蚊蝇;又一声喊,只见数百只猎犬一齐杀出,四下猎杀蚤虫。顷刻之间,屋内蚊虫倾尽毙命。

不一时,只见一黄衣人,头戴平天冠,似是王侯模样,骑行步入屋内。一众武人觑见,纷纷下马行礼,遂收拢鹰犬,将猎获蚊虫一并献上。黄衣人审视一番大喜,高叫几声,便带领众人一并散去。

待大队人马出了厢房,始终装睡观察的卫先生连忙起身,追出门外查看:但院外空空如也,已不见了大军踪影。卫先生大为惊叹,冥思苦想,却不知大军来头,遂翻遍屋内角落,意图寻得蛛丝马迹。至天色将晚,竟一并收起四只被遗落在屋的小猎犬。卫先生大喜,忙将四只小猎犬小心收在砚匣中,反复观赏把玩,溺爱至极,甚至一度耽误了功课。此四头小猎犬与米食不闻不问,却一心捕杀房中蚊虫为食,故此卫先生得以在寺中求得清净,一心诵读经典,日后方才成得大器。”

待王特使话毕,本在头顶盘旋叫嚣的蚊蝇,已统统不见了踪影。唯有小猎犬耀武扬威,守在门口向外怒吠。须臾,只见小猎犬闲庭信步而回,趴在匣中合了眼。

蒲先生早已喜得精神大振,只见他忙将小匣合上,恭恭敬敬捧去书桌放妥,遂与王特使拱手道:“此番多亏王特使援军来救,我蒲松龄万谢。”而刘国鼎先生与嫂嫂也应声上前,一并向王特使致谢。

王特使拱手回礼,满意道:“今日有幸助蒲先生解围,却也不枉我特意准备此礼。”

蒲先生忙道:“小猎犬英勇神武,称作国宝亦不为过!多谢王特使相赠!何况小猎犬大有来头,我定于书中仔细记下,以供后人传看。”

“蒲先生能看上眼,实是再好不过。”王特使欣慰道,又问,“只是蒲先生可知寺院中矮人大军的来头?”

蒲先生点头道:“《山海经》中,确曾有寥寥数言记载矮人之事。在下本还疑心此番记载仅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不想今日竟亲得一见,我狐鬼居士可谓大开眼界。”话毕,蒲先生又道,“至于卫中堂之见闻,我方才思忖一二,心想或是与卫中堂身处寺院有关。”

“此话怎讲?”王特使问道。

“依我狐鬼居士所知,大多寺院,因众僧日夜诵经念佛、得诸佛菩萨加持,固有镇妖驱邪之能。不止于此,有些寺院更是为镇压一方妖邪所建,由高僧大德守护。故此,寺中有怪异之事,却也不足为奇。”言罢,蒲先生又诡秘一笑,继而道,“而寺院一旦荒弃,便失了加持、难降妖孽。故此,荒弃寺院大多有奇闻逸事流传。实不相瞒,我每至一地,便要与当地人问得本地可有荒弃寺庙。若有,则十之八九有奇闻传说与此寺有关。”

话毕,只听刘国鼎先生哈哈大笑,道:“松龄,你却仍是老样子!实不相瞒,今番我方才自福建而返,正为你带回一宗奇妙怪谈相告。”

蒲先生闻言,忙道:“岳丈在上,请将此事与孩儿道来。”

“松龄,我二人虽有数十日未见,却怎至于如此客气!实在见外。”刘国鼎先生笑道,“男生子之事,松龄,你可曾听闻?”

不料嫂嫂闻言,登时摇头道:“爹,此事实在荒谬,大不可信!男人怎有生子之能?”

蒲先生听罢,笑道:“子非男儿,焉知男儿不可生子?”

嫂嫂毫不示弱,亦笑道:“子非我,焉知我不知男儿不可生子?”

听闻此言,我、王特使与刘国鼎先生三人早被逗乐;刘国鼎先生哈哈大笑,拱手道:“松龄,香云,你二人真乃天作之合!我当初眼光果真不差!”

但嫂嫂却不依不饶道:“爹,且说男人如何生子?莫非剖腹不成?”

刘国鼎先生一愣,大喜道:“小女不愧聪慧!香云,你所言正是。此二子乃是自肋下剖出。据传有小童梦中见一仙人将他左右肋骨各剖下一条,待醒来,见肋旁竟真有二子啼哭。掀衣相视,只见肋下两条剖痕俨然,便将二子取名天舍、地舍。”

此番轮到嫂嫂一愣,郁闷得掩面不语。而刘国鼎先生继续道:“那童子之主却也颇有名气,不知王特使可曾有所耳闻?此人姓杨名辅,乃是福建总兵。”

王特使听得,登时眉头一皱:“杨辅?岂不是那‘娈童总兵’?”

“正是。”刘国鼎先生答道。

只听王特使一声冷笑:“哼,怕是多行此等苟且之事,遭了天谴之故。”

刘国鼎先生闻言一笑,低声道:“实不相瞒,此事我初去福建时,虽听闻生子之人乃是杨辅童子。却不料有旧友与我暗中道,生子之人实则为杨辅本人。只因当地官府于此大加忌讳,故假其童子所代。”

嫂嫂听罢,与蒲先生正色道:“相公,此事实在蹊跷,还请谨慎。”蒲先生含笑相应,遂问刘国鼎先生道:“岳丈,此事可有证人?”

刘国鼎先生笑道:“有得,有得!我旧友在府内做事,亲眼见着杨辅大腹便便,终日出入省府,常与人道:‘我竟无故受孕!奇怪!’”

蒲先生一惊,又问:“岳丈,敢问此事前后,可有异常?”

“此事之前,却也并无异常;至于杨辅产后不多日,却遭福建巡抚蔡仲远急召,以谋反之罪当场诛杀。”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惊道:“蔡仲远?!莫非是福州之‘不战巡抚’?”

刘国鼎先生答道:“正是!不想此事流传甚广。”

蒲先生见状忙问:“敢问此事是指?”

王特使道:“福州巡抚蔡仲远,疑心杨辅欲起兵叛乱,便将杨辅只身召往大营,冠以谋反罪名当场诛杀。但事后经吏部调查,证实蔡仲远一早与杨辅不睦。故此我等将此事定为蔡仲远公报私仇诬杀总兵。早在几年前,朝廷已为杨辅沉冤昭雪,却只恨蔡仲远听着风声,畏罪服毒而亡,躲过当朝制裁。”

刘国鼎先生亦道:“我听旧友言,杨辅遭诛后,其部果真起兵攻城。所幸城中守军誓死迎战,乱军方才无功而返。彼时蔡仲远听闻大军前来,吓得躲在府内发抖不敢出,直至叛军攻城不利,退兵已有十余里,蔡仲远方才全副武装,奔上城楼鼓噪大呼进军,故此落得‘不战巡抚’之笑柄。而据传蔡仲远临死,竟屡屡高呼‘杨辅饶命’,亦是沦为笑料。但话说回来,想杨辅死后其部顷刻作乱,或是早有预谋?”

王特使颔首答道:“朝廷将杨辅旧部招安后,听闻杨辅之妻智勇双全,早劝杨辅休要只身面见蔡仲远。岂料杨辅不听,执意前往。故此,杨辅之妻早令全营人马披坚执锐以待消息。少时,听闻夫君遭诛,杨辅之妻便率众猛攻蔡仲远报仇,不料力攻不克,竟沦为草寇,直至招安时方才重归朝廷。吏部彼时推论,若杨辅早有叛意,必不肯只身赴会;何况杨辅本部人多势众,是苦于无有攻城器械方才失手;若有作乱之意,恐怕早有攻城之备。”

“原来如此。”蒲先生闻言道。

王特使见此,遂与蒲先生点头一笑,问道:“蒲先生,还请问你观此事如何?”

蒲先生眯眼一笑,答道:“论男生子之怪谈,我的确有些推论不假,只是……”

听闻此言,我等皆吃了一惊,七嘴八舌,纷纷请蒲先生讲个分明。

蒲先生却挠挠头,推辞道:“此事仅凭道听途说而来,我之推测亦无实证,若与事实相悖却也在所难免。即使如此,诸位……”

见我等热情不减,仍拱手相请,蒲先生无奈道:“我所想,恐怕是杨辅假托受孕,在衣装之下藏匿了不少物件出入省府,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此间勾当虽难以断定为何事,但恐怕于蔡巡抚不利,或是搜寻可将蔡巡抚弹劾治罪之证一类。日后蔡巡抚察觉此中蹊跷,欲搜查杨辅。杨辅却假言生子,意图将自己撇清。不料蔡巡抚终究不依不饶,将杨辅引出,以莫须有之罪名杀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只听嫂嫂拊掌道:“相公明察秋毫,男人岂能生子!此事定与相公所言无二。”

我等听闻此言,不禁哄堂而笑。待笑声落定,只听王特使问道:“蒲先生,若杨辅当真身藏要物,屡次出入省府,却不怕卫兵搜查么?”

蒲先生笑道:“面对身怀六甲,呼喝‘休要惊了胎气!’的娈童总兵。我倒想看看,哪个卫兵胆敢上前搜身?”

王特使听得登时一阵恶寒,苦笑道:“有理,有理!我王某人算是服了!”

蒲先生却拱手道:“此事只是我狐鬼居士即兴之想,并无证据,还请王特使勿要当真。”

王特使称是,随即道:“蒲先生既然轻易寻得男生子之端倪,何不再将金华鬼妻之事一探?”

“鬼妻?!”我等听得,登时失声惊呼。只见蒲先生忙问:“鬼妻?此事实在非同小可!”

王特使颔首道:“实不相瞒,我本应自文登直奔金华而去办事。此番前来,一是有礼相赠,二来是为询问蒲先生与严飞兄,可愿与我共往金华,一探鬼妻怪谈?”

“我愿同往!”蒲先生抢言罢,却回首窥见嫂嫂正愁容相视,不由大为尴尬,一时不知所措。

刘国鼎先生见此,哈哈笑道:“松龄,你不必忧心,香云我定代你好生看护。何况贤婿在时,小女只知终日相随,怎与我留下半点相谈之机?松龄,你多去几日无妨!”

蒲先生感激行礼,又问嫂嫂道:“香云,孩儿们何在?”

嫂嫂答道:“相公安心,爹已命人将四子送往家中,暂避蚊虫了。”

蒲先生道声好,便径直回了房中,匆匆将盘缠收拾妥当背出门。于是,我三人与嫂嫂和刘国鼎先生二人告辞,直往我家走去。

临近家门,我暗中思忖金华路途遥远,此行恐怕要留玲一人在家独守空房数日,登时心如刀割。但再抬眼,却已至门前,遂只得无力将大门敲响。

随一阵轻快脚步声响,只见大门蓦然而开,玲一张笑盈盈的面庞即刻映入眼帘。我却愈发难过,只顾垂头不语,惊得玲在一旁忙问:“相公?飞?”

正盘算如何开口,只听王特使连声道:“此事怪我!此事怪我!令新婚夫妇别离数日,此举实在欠妥!不如请贤阁与我等同去如何?”

蒲先生听得扑哧一笑:“贤阁……王特使用词何必如此考究?”

我一听此言,登时如同寻着救星,忙抬头问道:“玲,我三人将即刻启程去金华,不知娘子可愿与同行?”

见玲犹疑不定,我又道:“此行不为公务,只为一探怪谈、游山玩水,娘子不必忧心。”

玲听闻此言,登时满怀期待答道:“愿与相公同往!”

我大喜,与蒲先生、王特使二人抱拳连称多谢,便忙与玲回到家中将我二人盘缠收拾妥当。待我将行李向肩头一挎,便牵着玲出了大门落锁,随王特使与蒲先生径直回了衙门府。

见衙役早将三匹骏马打点妥当,我、蒲先生、王特使三人依次跳上马背。我一搭手,将玲抱在身前坐稳,便打马紧追,出了城,直奔金华而去。

同类推荐
  • 求证

    求证

    寿星陶越坐在临海的餐桌上,伸长脑袋对着众人,狡黠地眨着他细长的眼睛说:“今天给你们来几段荤段子怎么样?”“好!”男士们齐声响应,女士则垂下粉面桃腮但却报以羞怯的微笑,基本算是默许。陶越清清喉咙,正欲开讲,但瞬间他已笑得东倒西歪,这笑声无疑是个挺不错的前奏。笑声戛然而止,再问:“先淡黄再深黄或先深黄再淡黄?”“不许深黄只可淡黄!”一粉面桃腮凛然命令。“好,好,淡黄就淡黄。
  • 四面八方

    四面八方

    本书系著名作家徐贵祥最新创作的一部优秀的中国当代原创长篇小说。作品大处着眼,小处入手,从个人命运的微观变化上,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变迁和一代人的心路历程。
  • 在轮下(黑塞文集)

    在轮下(黑塞文集)

    “德国浪漫派最后一位骑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黑塞新版10卷本文集,名家名译,收入长篇小说、中短篇作品、诗歌、散文、童话与画作,全面展示黑塞创作生涯。《在轮下》是黑塞的早期作品。小说叙述的故事是:主人公汉斯自幼聪颖过人,勤奋好学,被大家视为神童。他被送入一个神学院学习,受大家庭和社会的影响,他功名心切,在与世隔绝的学校里拼命学习,没有半点空闲,身心健康受到损害。同学赫尔曼生性倔强,蔑视功名,为学校不容;而汉斯觉得只有赫尔曼才是知己。汉斯用功过度,身体衰弱,成绩倒退;学校把这些归罪于赫尔曼。赫尔曼被学校开除,汉斯更感孤单,不时受到老师的训斥和同学的耻笑,之后得了神经衰弱症,使他无法继续学业,只得返回家乡当钳工为生。社会的歧视和生活的失意使他觉得仿佛跌在无情而庞大的车轮下。这是一部控诉德国旧的教育制度的小说,被认为有浓厚的自传色彩。
  • 我前面桃花开放

    我前面桃花开放

    粉红粉红的桃花,无边无际地在我的周围蔓延开来。这是青川本土作家李先钺关于地震题材的最新长篇《我前面桃花开放》一书的引题,也是阅读者进入该书的一个切口。随着桃花的牵引,一道山梁上的两个村庄在我们眼前次第铺展,两个民间手艺人在不停地丈量着他们脚下的土地时,也活色生香地向我们讲述着一个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故事……
  • 铁剑柔肠

    铁剑柔肠

    夕阳西下时分,三骑快马飞也似的从暮霭中驰来,停在这茅草小店门前。马上滚下三位远客,年龄分老中青三档,年长的五十开外,身材瘦小,动作斯文,脸上虽有病恹恹的神色,双目却炯炯有神,一副读书人打扮,却未戴方巾。另一位四十上下年纪,白面短须,佣人装束,长相木讷,言语不多,此人阔肩蜂腰,走路虎虎生风,像是练过武功的样子,惹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背的那把剑,薄似纸张,窄如柳叶,这样的兵器莫说在战场上杀敌,就是随便找件兵刃一碰,岂不折为两段?剩下的是一位年轻后生,十八九岁的年纪,一瞅就知道是个没出过门的雏儿,遇到生人总下意识地往老者身后靠便是证明,此后生长得骨瘦肤白、眉清目秀,新月儿似的喜人,这样的娃子若是扮个旦角往戏台上一站,怕不迷倒一片情种……闻声迎到门前的老掌柜正在呆看,那中年汉子说话了:“有洁净房间吗?”
热门推荐
  • 轮回的恋人

    轮回的恋人

    【双洁×女强男强×忠犬】欢迎小可耐们入坑~这是烟烟的第一部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喜勿喷鸭。“辞丫头,我要你一个亲亲。”某男厚颜无耻地说道,“门在后面,慢走不送。”某女一脸的不悦,“我在写作,一边乖乖地待着。”媳妇妇不给么么哒肿么办?小轩轩在线询问……
  • 异界至尊召唤师

    异界至尊召唤师

    敌人,轻松拍飞!带着游戏重生异界的楚天成了一名召唤师,凭借游戏神技,他覆雨翻云,雄霸异界!
  • 松漠記聞

    松漠記聞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寡夫从良记

    寡夫从良记

    大好女青年郝澄穿越了,成了个穷得叮当响的酸秀才。好在厨艺精湛,可以借此发家致富。马上就能出任CEO,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看上的高富帅,却是个身份尊贵、心狠手辣的寡夫。
  • 都市王牌天师

    都市王牌天师

    身处灵力枯竭的末法时代的李成风,意外的激活千年前飞升仙界的老祖留下的法宝,从此能够往返于凡间与天庭。带着现代都市的产品,讨好天庭的大佬们,向他们讨要功法。跟雷公学雷法,跟吕洞宾学御剑,最后拜二郎神为师,学习最顶尖的道家功法。闲瑕时,在凡间捉只鬼王,灭只尸王,挣点小钱装个牛逼。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总裁老公,很很爱

    总裁老公,很很爱

    头脑好、功夫好的她,死心塌地的爱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深爱着她;本应是幸福的开始,却真真是厄运的来临……面对断桥,她竟然刹不住车,就这样冲了下去;当再次回来,她淡然的介绍自己:我是阡陌漓她卷土重来,是阴谋还是诡计,都要给她一个交代。片段一:“我~~~”男人趴在女人身上,有些懊恼的吸了一口气!女人笑嘻嘻的说了一句,“你行吗?”“什么,居然敢说我不行,哼,今天晚上,你休想再下床~~~~~”·················“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男人紧紧地抱着女人,看着满地的鲜花~~~~等待爱情的熏衣草终于开花了?片段二:女人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精神兴奋的拿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踏进房门,本以为可以再次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面对男人的冷言冷语,心碎了,“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她笑了,笑着离开,却没发现身后男人痛苦的眼神~~~片段三:再次归来,她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桃花运一直不断的涌来,拜托好不好,我回来可不是为了恋爱回来的,那些曾想置她于死地的,她一定要~~~~“小灵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来我身边吧,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妖孽男眨着一双桃花眼说道!“筱灵,我,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温文尔雅的男人充满深情的望着她。“休想,她是我的~~~”男人暴躁的出现,拉着女人就离开了~~~~女人翻着白眼说道:“唉,我说你能不能浪漫点啊!”男人一脸凶神恶煞,“老婆都快要跟人跑了,我还能浪漫的起来嘛?”“这辈子,你休想在离开,下次离开时,不要忘了带上我~~~~~~”男人印上了自己的吻,坚定地说道。片段四:“该死的女人,这次抓回来,一定要狠狠的打她的屁股,居然一个人去了~~~~”正在孤军奋战的女人,浑身一个哆嗦,喝,不知道,男人醒来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哈哈哈,让他暴怒吧!一阵枪响,女人拍了拍胸口,诧异的望向周边,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眼里,“女人,任务完成了,乖乖的跟我回家吧~~~”“啊,我不要啊~~~~”“你说了可不算~”男人扛着女人,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不怀好意的笑着离开了~在移动手机阅读平台上使用的名称为《总裁老公狠狠爱》
  • 重生九零之玉兰花开

    重生九零之玉兰花开

    玉兰被人推下高楼而亡,睁开眼睛却回到6岁那年。那一年,她父母俱在,妹妹娇憨可爱;那一年,她没有和兄姐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那一年,她还没有走上歧路遇见所谓良人。人生重新启航,她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向前走才对得起上天的厚爱。然鹅,从哪里蹦出来一个未婚夫来擅自给自己加戏?她只想向钱看,不想向情看啊喂!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绝世神女惊天下

    绝世神女惊天下

    ★双强,一对一★她,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杀手,浑噩活着,心性冷漠。偶然间,来自异世界的神秘银发少女,救赎了她。为了自己,亦为了那个‘约定’,少女踏上修仙之途。某位高贵的神祗,为了她舍弃所有,只为韶华不负。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冥冥中的因与果,在既定的命轮流转。这次,又是否可以打破枷锁,谱写新的篇章?那不为人知的‘真实’,是否能真正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