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突然降温,简洁却像往常一样,披上外套出门散步,凌冽的寒风像锋利的刀子刮在她脸上,又从领口灌进身体。
简洁打了个凶猛地寒颤,赶紧逃回去戴上帽子、围巾和口罩,妥妥地全副武装才重又出门。
疏水渠道的芦苇似乎一夜之间被寒冷榨干了仅有的生命的颜色,全部干枯,寒风中,芦花漫天,凄美如雪。
夜幕降临,简洁看着枯萎的芦苇荡,漫天飞舞坠落的芦花,突然心中酸涩拥堵,难受得想哭,她赶紧转身离开,然而远离了芦苇荡,却逃不出漫天纷飞的芦花。
简洁停下来,伸手去接徐徐坠落的花絮。
曾经她躲在离贝加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的灯影里,伸手去接坠落的雪花,雪花在她的手心融化,一丝冰凉浸入掌纹。
曾经她在清真教堂外的广场,伸手去接坠落的雪花,雪花在她的手心融化,一丝冰凉浸入掌纹。
芦花在简洁的手掌上堆积,越来越多,像轻柔地爱抚,隐约带着一丝温暖,简洁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唰”地涌了出来。
荻花秋瑟瑟,
迎风向月明,
心有千千结,
问花花不语。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转眼便过了两月,一直很安静的徐笑突然给简洁打来电话,在电话中,他高兴地说知道简洁喜欢拍照,他特意在网上给简洁买了一部vivo最新款的拍照手机,等收到货帮简洁重装系统后就快递给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简洁心中却立马拉起了警戒,她甚至毫不掩饰地质问徐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不,没有,只是你现在这个手机已经用了太久,耗电、容易发烫、老死机,早该换了。这款手机拍照功能强大,音质手感都不错,你一定会喜欢。”徐笑说。
“我不会感激你的。”简洁却有些僵硬地说。“而且,我还是想,和你分手。”
电话那头,徐笑沉默了。
大约过了半月,简洁果然收到一部新手机,一番摆弄之后,简洁爱不释手,她去院子里拍照,妖艳卖萌,各种表情与姿势,又顶着寒风跑到黄河边一通狂拍,才终于觉得满意。
简洁坐在黄河边休息,她想了想,还是给徐笑拨过去电话,说了句:“谢谢!”
徐笑知足地傻笑:“我们是夫妻,跟哥哥不用这么客气。”
“我是说谢谢你给我买的新手机,但我还是不会爱你,我不会骗自己,也无法骗你,感情这种事情,我勉强不来。”
一阵沉默之后,他们挂掉电话。
简洁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只问自己的心,不问对错,也不管世俗,于她,爱要淋漓尽致,痛要透彻心扉,既能骄傲清高,也可卑微不堪。
即使贱癌入骨。
而不爱,就是不爱,即使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简洁在自己的世界里执拗,不联系徐笑,徐笑也在他的世界里忙碌,不打搅简洁。
他们分居两地,似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然而就在简洁一厢情愿地忽略徐笑的存在的时候,徐笑忍不住又拨通了简洁的电话,话语间他少了之前的卑微懦弱,有些不高兴,甚至抱怨简洁是个狠心的女人,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
“你不要抱怨,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我禁得起打击。”简洁冷冷地说。
“我们既然没有分手,就应该在一起……”简洁在电话那头一生气,徐笑的气势顿时就焉了,他有些委屈,却不甘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你就过来啊!我们人手紧张,正好需要招工呢。”简洁淡淡地说。
徐笑听罢语塞,无言以对,他在心里赌气地骂道:简小妞,你狠!你不是女人!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婆!
那是三个月以前,简洁和她的项目组还在白山村的时候,徐笑的好姐姐,徐燕女士终于幡然醒悟她给简洁介绍这份工作,是多么无可救药的愚蠢,教本来就聚少离多的小两口因此长期分居两地,感情的裂痕再添遥远的距离。
徐燕感到了徐笑与简洁二人婚姻的危机,她决定亡羊补牢,然而她高估了自己,无药可救地又愚蠢了一回。
徐燕直接给吴经理打去电话,一番简短客套的寒暄,她直奔主题,要求吴经理将简洁辞退。
她说简洁性子太野,缺乏家庭责任心,一个人在外面自由逍遥,严重影响了和弟弟徐笑之间的夫妻感情。
吴经理一听不高兴了,忍不住火大,因为徐燕责备简洁的话触到了她深藏不露的痛处。
吴经理的婆婆曾经也对吴经理做过这样的评价。
而事实却是,年轻貌美的满族正黄旗的格格和英俊潇洒的老公本来情投意合、恩爱甜蜜。
不想婆婆有恋子情结,见到儿子和儿媳恩爱她就觉得失落、难过、受不了,觉得媳妇儿要抢走自己的儿子,于是对格格百般挑剔、苛求磨难。
先是说格格化妆:本来就长得媚还化妆,屋里就这几个人,给谁看呢?
格格无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化个妆碍着你啥了?考虑到爱美是人生大事,她于是假装没听到。
但是婆婆又提出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作为女人你不会做饭,难道让我儿子一个大老爷们儿反过来伺候你不成?
好吧!格格说,这个问题提得狠,她无力反驳,于是格格去新东方报了个名,从那以后,一边上班,一边学厨,半年后,师成归来,自然而然地成了家里的伙食担当。
然而,婆婆还是不满意,从各个角度出发,刁钻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
只有在小两口闹矛盾吵架怄气的时候,她才觉得踏实,乐呵呵地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和眼神碾压格格。
吴经理严肃地告诉徐燕说:“人是你介绍的没错,但她是凭自己的能力‘通过面试而被公司录用‘,双方签订了正式的受法律保护的劳动合同。她在工作上认真负责,一直很出色,又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别说我一个项目经理,就是公司,也无权单方面将她辞退。”
然而徐燕并不灰心,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立马巧笑嫣然,商量说:“要不这样吧,吴经理,你通融一下,让我弟弟也去你那儿上班,这样他们俩便可以在一块儿了。”
吴经理这下反倒被气乐了,笑道:“这个主我还真做不了,我只是一个项目经理,招聘的事,有公司人事部门专职负责。”
徐燕被搪塞,她当然知道吴经理这是在推托,于是还想再说。
吴经理却并不给她机会,又补充道:“当然,我是可以推荐的,就像当初简洁一样,她是一个‘优秀的本科应届毕业生‘。我们公司员工招聘的基本要求是学历大专及以上,你弟弟如果符合条件,我可以向人事部推荐并往我这个项目组争取。”
这下徐燕被彻底揶揄得哑口无言,因为徐笑当年不喜欢读书,别说大专,他连初中都不曾读完,便逃出了学校,直升“社大”,从此摸爬滚打,混迹天涯。
徐笑得知此事后为了维护简洁,免不了又和他姐姐吵了一架,徐燕负气,扬言今后再不关心徐笑和简洁之间的事。
“上次我姐那样一闹,你觉得我还有戏吗?”徐笑自嘲地说。
“没戏了啊!”简洁直率说。“谁让你姐姐,霸道成瘾,在家里强势也就算了,还蹬鼻子上脸,得哪儿都把自己当女王大人!吴经理明确表态,就算你麻省理工毕业,也不接受,你们太狂妄、太傲慢。”
“那你也不来我这里?”徐笑问。
“说实话,就冲你去之前得到的承诺,和去之后实际的待遇,我觉得你那个朋友不靠谱。我不喜欢他!所以,我不会去!”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天南地北吗?”徐笑有些掩不住的难过,他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如果我不能去你那里,我希望你可以过来,我跟锋哥说了,你可以做吉他网销客服,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但我何尝不委屈,可是就算再苦再累,为了你,我愿意!我们一起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对不起,我不想再和你没有意义地谈下去。”简洁挂掉电话,心情烦躁到无所适从。
大约过了一周,徐笑又给简洁拨过来电话,言语间没有了软弱妥协和商量的余地,他一句话一个“锋哥”说,一句话一个“锋哥”说,最后一言以辟之:“你如果还当自己是我老婆,就必须过来我们在一起。”
除了之前几次吵架,徐笑在简洁面前就从来没有甩过脸子,说过硬话,这阵子脾气蹭蹭蹭地往上窜,大男子主义也随之见长,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在徐笑面前任性霸道惯了的简洁一时没回过神,过了许久,才忍不住冷“哼”一声,挂掉电话。
“锋哥是个什么鬼,他说的话那么对,你跟他过去呀!”简洁越想越生气,徐笑竟然听了别人的耳旁风,敢和自己发脾气说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