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居正心中百感交集,一阵感慨,从当初轻视这个女儿到现在,他愈发觉得内疚,对独孤家一直有功之人,还是要算容姿。
他缄默了半晌,最终含笑道:“容姿,父亲必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你母亲必定也会高兴。”
这些日子独孤容姿也愈加跟自个的父亲走得近了,俩人间的距离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遥远。
从前苑回去的路上,独孤容姿心平气跟地盯着独孤家一路的精美,这些皆是两世熟稔的景跟物了,可又一回要离开这儿,还是不无感叹的,前一生出了阁,面对的是风霜刀剑……
倒是好几日没有淳于朗的消息了,驻足立在桥上,盯着曾经跟淳于朗相对而立的河畔,恍然隔世的感觉。
彼时自己只想着要离他远远地,一世再不相见才好,可没料到最终还是跟他注定要走至一块。
这一回,自己付出了如此多,该是一世顺遂了罢?独孤容姿笑着踱着步伐下了桥。
春风跟煦,一辆车马缓缓从街道上驶过,车帘微微翻动,露出里边隽秀男儿的面容,这隽秀携着妖媚,就连这男子的身段都侬软几分。
“公主……”
段俊侠凉凉睹了眼她,“在大齐,你该唤我什么?”
“婢女知错,公子恕罪!”那婢女吓得跪在车马内。
“起来罢,下一回倘若再错,你的命可就不铁定还在。”段俊侠说着不去瞧她煞白的脸,她问道:“还未有到?”
“公子别生气,前边就到了。”
车马的速度也加快了,马上就停在一处茶楼外边,段俊侠跳下了车马,她望了眼那茶楼,黑底金字赫然写着明春茶楼。
二楼的窗口,姬无赢正凭窗而立,一双纤弱的掌环住了他的腰,“殿下都可以多日子没见世琴了。”
独孤世琴的声响愈加柔媚,一双掌也游离起来。
“殿下,人已然进来了。”阿荡在门边通报。
姬无赢被勾起的火也只可以是忍下了,他摁住了独孤世琴那双掌,回身勾起了她的下颌,“今日暂且放过你。”说着扬长而去。
独孤世琴神情一惊,她依在窗口,方才瞧见楼下立着几个婢女样子的人,一辆华贵的车马正停在下头。
她蹙着眉还要再看,可那几个婢女已然被人招呼了进入。
“姑娘,殿下命令婢女送您回去。”一个婢女推开了门。
独孤世琴咬紧唇,今日看起来是无法了,她没有理那婢女,从她边上离开了这房间。
三楼的雅座,段俊侠彼时却是悠然坐在椅子上,她盯着窗外的景致,浮起一缕笑,“殿下这茶楼倒是景致非常好。”
“皇子客气了。”姬无赢彼时是主,倒是自在几分。
“不必这么喊我,在大齐,我仅是个商人。”段俊侠盯着姬无赢,笑道:“看起来我叨扰了殿下的兴致。”
“怎么说?”姬无赢也坐下。
“殿下身上的这香可是女人身上的。”段俊侠一笑。
姬无赢含笑,“见笑了。”
“既然殿下同意跟我合作,这消息我已然放回了南朝,只等着我父王修书送至长安了。”段俊侠抿了口桌上的茶,倒是味道浓醇了一些。
“孤答允的事也会做到,仅是不晓得,段公子心中所想的事怎个联姻?”他到如今也摸了个清晰,这皇次子铁定是掌着大权,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就跟自个定下了这事。
段俊侠含笑,“我南朝的公主自然要跟你们大齐的皇子成亲。”她睹了眼姬无赢,“这桩姻约,还是落在长沙王的头上最合适,不是么?”
姬无赢眉心一蹙,倘若南朝看好的是他的四弟,那般为何还要跟自个谈交易?这压根没必要!
段俊侠仿如同看出了他的顾虑,含笑道:“诶,殿下可千万别担忧,这联姻一事当然为助你一臂之力的,你说,成亲之日,我南朝的公主遇刺身亡,这一奇耻大辱够不够令我南朝发兵?”她讲话时微微抚着那杯盏,非常典雅。
“你说啥?!”姬无赢心下大震,“你……”
段俊侠笑纹不减,“殿下倘若不安心,还可以趁隙除掉长沙王,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到时随嫁的皆是我南朝上上好的精兵,而有了地图,再攻下吴州,我南朝的兵马也可以借着地图的襄助急性三日火速赶到长安城外,到时里应外合,这皇位岂非殿下的囊中之物?”
姬无赢的面色不大好啦,盯着他轻描淡写的语调,姬无赢眉心愈蹙愈紧,“这……这孤没办法答允……”
“殿下,我可以携了非常大的诚意前来,你也晓得,我南朝对大齐一直忌惮,更况且,那长沙王一直主张要加强吴州的兵户管制,分明是对我南朝的制衡,不除却他,我南朝怎可以有安枕无忧?”段俊侠轻笑着喝了口那茶。
“如此做太过冒险!”姬无赢才发觉他的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冒险?自古即是富贵险中求,更况且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一世的至高无上,殿下,此时收手,我回去还是做我的皇次子,乃至能接手南朝大权,可你就不同了。”
段俊侠的笑音携着寒意,让姬无赢更为不悦,可他却不敢开口,他这么做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即是玩火自焚!
“容孤再考量几日……”
段俊侠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这消息彼时只怕是已然到了我父王的掌中了,倘若殿下不乐意,我南朝并非没有后招,当真把公主嫁给长沙王,这一个后位对我南朝而言亦是退而求其次的益处。”
姬无赢也立起身子,“你从一开始就在套孤入局?”
段俊侠回身微微笑道:“入局?殿下……我答允帮你夺位,你自然要给我益处,倘若这也叫入局,我倒是想去问问,这普天之下还有多少人乐意入我的局。”
她笑得轻描淡写,那一双明眸却未有真正放松过,当中的计较跟谋划让目光都显得晦黯了几分。
“倘若事成之后南朝没有退兵又该当如何?”姬无赢紧盯着她。
“签下两国互不侵犯互相通商的国书,我南朝不退兵在你这长安城外又可以如何?殿下,你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即便我南朝百万大军压境,你大齐莫非就毫无反击之力?孤军深入如此的事倘若没有里应外合,我南朝的勇士也仅是送死。”
姬无赢镇定下来,“好,孤信你。”
“殿下,这不是你信我,而是你我之间的合作跟制衡,不是么?倘若殿下真能成了大事,到时我在南朝的路也可以走一些。”
段俊侠说完便要走,她语调陡然一转,笑道:“这长安倒是繁华,今日天气非常好,本公子也该去走走,殿下,他日再会。”
盯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南朝皇次子,姬无赢只觉得他的气势分毫不差,乃至压根就没办法看透,这交易虽然是自个答允了,但一步步皆是被套了进入,乃至毫无反转的办法。
如此的人,如此的事令他不安起来,好在还有时候,他不可以没有预备。
“阿荡,备车。”他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子,方才扭身要出去。
“殿下,要去哪儿?”阿荡赶忙问道。
“史家。”
入夜,天色晦黯下来,长沙王府内的书厅中,姬无衡一脸诧异地盯着脸前的淳于朗,这个男人是径直从窗户中翻进来的!
姬无衡无奈叹道:“我府上的大门这么难走?”
淳于朗却是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我从吴州赶回来,是得了急报。”
瞧见淳于朗如此正色的神态,姬无衡神情一凛,“急报?”
淳于朗从袖中取了一封书信样子的东西,“殿下自己看罢。”
姬无衡看完了那信,神情也古怪起来,他抬起明眸问道:“这东西可信么?”
淳于朗摁着被他放在桌上的信,轻轻道:“这份是抄下来的,原件已然到了南朝皇城。”
这也即是说,千真万确!
姬无衡来回踱起了步,“不应该,南朝这回是想干嘛?”
淳于朗缓缓道:“吴州的形势洛闻舟已然讲了,城内极乱,陈家倒台后无人主事,新抚的刺史压根难以立足,我怀疑当中有南朝的掌笔。”
姬无衡不敢相信地盯着淳于朗,“南朝已然坐不住了?”
淳于朗点头,“只怕是如此。”
“可信里提的联姻……倒是令人匪夷所思,南朝民风彪悍非常猖狂,绝少做出联姻如此的事。”姬无衡再一回看了眼那信。
淳于朗明眸微沉,“这一点,还须要再等等,马上就知道真假了。”
姬无衡点点头,“即便是真的要联姻,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等着看罢。”他说完又疑惑地望了眼淳于朗,“你偷偷潜到这儿,是啥意思?莫非还要走?”
“我要去一趟朔州,史家这颗毒瘤也不可不防。”淳于朗盯着那墙上挂着的堪舆图,朔州的方位在大齐西边边境。
姬无衡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当初想用固边一事来削减史家的兵力,倒没料到给了史穆森一个养精蓄锐的好地方,朔州虽然苦寒,但那地方可是兵家必争之地。”
淳于朗珉唇不语,大齐要想安定着实是内忧外患都要提防。
“罢了,你此行留神,这一趟回来也该是快到你跟容姿的大婚了,这几日为这姻约连容烟皆是用尽了心思,倒是你这新郎官忙得没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