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她突然感到寒风刺骨。
“外面天气那么冷,我衣着单薄的,容易感冒。”她往窗外瞧了瞧,赶紧往里缩回,还是车里的暖气舒服。
他索性关掉暖气,语气有丝威胁,“最后一次,下车。”
“哦。”她还是有点怕他现在这个样子的,便嘟着嘴,不舍地下了车,立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毕竟现在是大年初一的深夜啊,掌柜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
他们下车的地方正好是观海大桥,波澜壮阔的深蓝海水,一望无际,仿佛是地下的夜空,岸边的七彩灯光倒映在水面上,熠熠生辉,宛如斑驳陆离的璀璨星月,海风不大不小,夹杂着咸咸的味道和冷冷的冬气,温柔而凌厉,凉爽而刺人。她从不知道,夜里的海景如此地诱人。
他照样一言不发,薄唇紧抿,眉头紧锁,望向远方,两只手臂张开,分别撑在桥栏上,海风呼呼地吹乱他的头发,凌乱而不羁。
她只站在原地一会儿,便再也无心去欣赏夜景了,因为她感觉天气越发地冷了,又不禁抱紧身子,希望增加点温度。
她有些颤抖地走到掌柜身边,他继续保持沉闷,她不敢打破沉闷,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开了金口道:“想清楚了吗?”
“啊?清楚什么?”伊然被他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弄晕了。
“为什么女人都是这么天真?”他似乎生气了,猛地冲到她面前,近到可以数清他的睫毛。“大多数的男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回头,只有他喜欢的女人才能斩断他的一切念头,否则,把他逼急了,你会很危险。”
伊然愣愣地看着陌生的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掌柜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是在担心她吗?
“以柔克刚,以情动人,这不是很好吗?”她依然坚持他的想法。
“真是的,我是疯了吗?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他苦笑着,喃喃道。
“什么?”她没有听清。
他深呼吸一口气,情绪平稳了不少,转身面朝大海,缓缓道来。“以前有个女人也像你这样傻,总以为世间万事都可以温和对待,不忍心伤害别人,可她所遇非人,怜悯的对象完全是个伪装的疯子,到头来,她所谓的善念却害她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或是妻子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向来看惯了他冷漠脸的她从未看到过掌柜的情绪如此复杂多变,按照一般的思路,能改变一个男人的便只有他爱的女人。
他沉默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出也感觉不到他现在的情绪。
“掌柜,你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尽早找个方法断了他对我的感情。”她这样说算是安慰他吧。
只见他突然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瞳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冷冰冰地开口,“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加到我的身上,上车,送你回家。”便转身打开车门。
“切,嘴硬就算了,还满口的大道理,明明就是担心我,还不承认。”伊然站在原地嘟囔道。
“嘟嘟”掌柜按了两次喇叭,催促她赶紧上车。
呵,真是个傻女人。
她小跑过去,坐进车里,哈了两口气在手心,不停地搓热捂了几下冰冷的脸颊。掌柜装作没有看见,贴心地打开暖气。伊然笑笑不说话,内心感到极温暖。他也不高冷嘛,只是低调惯了,不喜欢表现。可一想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情绪便低落下来。
他应该很爱她吧。
此时的另一个世界,客栈里,七七八八横倒着空的酒坛子,略数有十几二十坛,罡北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半眯着眼,仰着头,不停地往嘴里灌酒,酒水如一条蜿蜒的水蛇延伸入他的口中,贪婪地品尝着酒香,放空自我,忘掉世间。突然,水蛇断了身子,罡北也察觉到口中无酒,便掰开沉重的眼皮,将眼珠子往坛子里探了探,看到里头空空如也,索性把酒坛子往后猛地一丢,趴在地上,在地上的众多不知空否的酒坛堆里寻着,可他已经试过好几个了,运气差到极致,都是空坛子,便发疯似的开始摔起酒坛子来。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
“谁啊?”他不耐烦地大吼,随手又砸碎了一个酒坛子。
“叩叩叩”门外人不出声,继续敲。
“店里没人,改日再来。”他摆摆手,终于找到了一个有酒的坛子,大气地仰头喝了起来。
阿炎那臭小子,自己带着那只猫跑到人间享福也不把我带上,说什么我是个闲人,闲才是最适合我的,还不择手段地拿出千年好酒把我灌醉,趁机溜掉,他笃定了他走了之后我是不会离开这家店的,我确实不会走,但是我可以不开业,算是对你的一旦报复,反正我的任务是保护好她的身体,管你生意兴隆不兴隆。
他的话一落,敲门声也停止了,瞬时陷入一阵安静。罡北以为那人就这么被打发走了,依旧自顾自地沉醉那酒的醇香中。
突然,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两扇门面被一股强劲的风力吹开,撞上墙壁,使得门的木屑碎了一地,惨不忍睹。
罡北立刻酒醒,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了危险物体正在靠近,便起身,全身警惕,桃花眼微眯,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材相对瘦小,他戴着黑色纱笠,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容颜,穿着传统的灰色衣服,款式类似袈裟,全身上下也裹得严严实实的。此人气宇不凡,冷酷中却透着一点乖巧,传统中又有点邪恶与不羁。
怪人,能来这店的都是怪人。罡北暗暗地下了个结论。
“你是这里的掌柜?”他先开口问道。光凭着清秀悦耳的声音完全猜不出黑面纱后的面貌该是长什么样,也完全想不到刚刚那么强的力量是他施展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这天太累了,伊然在车上睡着了,这时,掌柜已经把车停在她家门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他情不自禁地帮她弄起盖在身上的外套,还没碰到时,她崴了一下头,就睁开眼睛了。
“嗯?到了吗?我竟然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微地伸着懒腰。
“嗯,到了。”他看向前方,掩饰尴尬的神情,以一秒钟的时间恢复成生人勿近的冰冷。
“谢谢掌柜,我下车了。”
他也一起下了车。
“那我进去了,再见。”她微笑道,向他摆摆手。
突然,掌柜收到了罡北传来的隔空传话,说客栈来了个不速之客,他快顶不住了,请速速归来。他立刻回复,马上回去。
“伊然。”他喊住她。
“怎么了?”她回过头问道。
“客栈出事了,我需要回去一趟。”
“哦,那你赶紧回去吧。”
“你也要。”他立刻接道。
“啊?我才放了四天假。”她惊讶道。
“三倍薪水。”
“好,成交。”果然是个财奴,一秒钟的考虑时间都不用。“我现在回去跟我爸妈说一下。”
“伊然,”他再次叫住她,走过去,递给她一瓶东西,“流鸣凰腾戒只能使用两次,这一次,你需要喝了它才能回到客栈。”
“这是什么?”她看着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凑近闻了闻,好奇地问。
“只是普通的药水。”他假装一脸平淡。
“那好,掌柜你先回,我随后就到。”她爽快地答应了。
当掌柜回到客栈时,客栈内已是一片激烈打斗之后的狼藉,桌椅东倒西歪,甚至木片一地,酒坛子铺满了地板,阻挡了行道。屋外,两个身影在半空中交手,不相上下,蓝光红光不断地交错,闪烁不停,照亮了半边天。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掉落下来,还好掌柜及时赶到,在他落地的前一秒从后面撑稳了他失重的身子。
“阿北,没事吧?”掌柜关心地问道。
“无妨。”他吐出一口淤血,看似轻松地摆摆手。
“我去会会他。”说完,打算上前战斗。
“这个人的力量很奇怪,非妖非魔,非神非仙,非人非道。”他拉住他的胳膊,阻止道。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吧。”那人降落在他们的面前,肯定地道。
“我是,不知客官有何事前来?”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进屋说话?”他礼貌地道。
“请。”掌柜伸出手臂示意道。
“奇了怪了,刚刚还对我猛下手,现在倒变得跟仁义君子似的。”罡北小声地嘀咕道,心里感到纳闷。
“你刚刚对我发酒疯,我只是顺便帮你醒酒而已。”那人转身解释道。
“阿北,打扫卫生。”掌柜刚坐下,便命令道。
“什么?我可是重伤在身啊。”他一脸惊讶道。
“你的伤不重,我已经控制好力度了。”那人补充道。
“算你们狠!”他从咬紧的牙关蹦出这几个字,便拿起扫帚乖乖地清扫起来。
“掌柜,我来了。”伊然从一个白色漩涡里钻出来,一想到三倍工资,就有点兴奋。
“咦?有客人?”她立刻代入角色,端茶倒水。
“伊然,坐下。”掌柜叫住欲转身离开的伊然。
“好。”她很乖巧,但总是感觉氛围怪怪的,戴纱笠的男子好像在盯着她看。
“掌柜,这恐怕......”那人开口道。
“自己人,”他呷了一口水,接着道,“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听说贵店有一面十尘镜,不知可否借用一下?”他开门见山地道。
“我从不跟活人做生意。”掌柜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