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既然掌柜不愿借,那我只好强取了。”他速度极快地移动到伊然的身后,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
掌柜的眼睛里掠过一点惊讶,很快地恢复平静。此人的功力极怪,连他都识破不了这人的下一步动作。
“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威胁道。
“掌柜......”伊然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感到呼吸有点困难。
“别说话!我不能确定下一秒会不会控制不住力度。”他阴森森地道。
“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你得给我一样东西。”他镇静地道。
“什么东西?”
“不急,坐下吧,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他先坐下,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那人竟然没有反抗,而是坐回了原位,同时在伊然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听得她莫名其妙也毛骨悚然。这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时像个彬彬有礼的温柔公子,又有时像个迷茫不知路的无知孩子。
她看到掌柜把手放在背部,用手势示意她离开这里,她便不露痕迹地过去帮罡北打扫大厅。
“客官难得光临寒舍,想必是为了一个女人吧。”掌柜往他的茶杯里倒水。
“你......”他抬起头,惊讶地不知语。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他淡淡一笑,“实话告诉你,我可以看穿一个人的灵魂,看得到里面的一切,也就是你灵魂深处那个最重要的人。”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那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警惕地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的灵魂告诉我的。”
“我的灵魂?”
“不错,就是你的不死魂。”
“不死魂?是什么?”他一想到他的爱人,便脸色柔和了不少。
“世间万物,唯情不死。人有三魂七魄,其中有一魂是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留,里头装满了两人的爱恨纠葛,不随肉体的死亡而消逝,也不随轮回转世而离开,只会永远被封存在记忆深处。而我想要的,便是它。”
“你要它作甚?”他不客气地回应道。
“来,喝下这杯往生酒,消消火气。”掌柜把酒递过去。
他愤然转头,断然拒绝。
“我怎么忘了,道士是忌酒的。”他笑着收回酒杯。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长针,直直的刺入他的心窝,那人急了,隔空把桌子往外一翻,速移至掌柜面前,掐着他的脖子,触碰到的肌肤变成了黑紫色。
可掌柜依旧一脸淡定,保持着惯常的笑容,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快要发狂的男子。
此时,外头天空中的乌云聚集,仅仅过了两秒钟,电闪雷鸣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开了窗户,吹灭了油灯和蜡烛,迅猛地灌了进来,吹起正在对峙中的两人的衣摆,呼啦呼啦地抽个不停。
那人的纱笠似乎没有戴稳,很快地就被风吹跑了,一张清秀的俊脸在闪电掠过的那一瞬间若明若暗地展现在天地之间。
明明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奶油,现在却浑身散发着恶魔的邪恶恐怖气息,眼神异常地凌厉森然。
“道士怎么了?道士就不是人了吗?人可以喝酒,道士为什么要不可以?”他怒吼道,拿起酒杯,仰头喝下了往生酒。
“是啊,人可以娶妻生子,为什么道士就不可以?”掌柜丝毫不惧,依旧挖着他内心深处的伤口。
“你别以为你知道了我的事情,我就可以对你手下留情。”他近似疯癫地看着他。
“十尘镜只认我这个主人,倘若我死了,这镜子就跟一块普通的玻璃没两样。”他悠悠地提醒道。
旁边的罡北和伊然早已替掌柜捏了一把冷汗。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通了什么,便缓缓地放开手。
“我要找她,我必须要找到她,我知道,她还没死,她还在等我......”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此刻,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不少的雨被风吹了进来,滴滴答答地打在窗口处,和尚离得近,一般的衣裳都湿透了,可他沉浸在一个人的悲痛中,没有察觉,也没有注意。
“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要进入十尘镜里的无门之门,她就在里面。”和尚突然泪眼婆娑地跪在掌柜面前,抓紧他的衣袖,不停地乞求道。
“你可知无门之门是什么地方?”他漠然地看着他。
“知道。焚界与三界的交界口,有门进,无门出。人入成灰,魔入成泥,神入成石。最终,灵魂都会变成那里成千上万的恶魂,时时刻刻都在遭受着第十九层炼狱的煎熬和刀山火海的折磨,永世不得离开半步。”他熟悉地道。
“既然如此,你可要考虑清楚,你即便法术高强,还是凡人一个,肉体脆弱得很,一旦进去了,灰飞烟灭可不是小事,到时,你还怎么寻你的女人?”掌柜提醒道。
“无需考虑,肉体没了,并无大碍,只要我尚存一缕精魂,我便会不停止地寻她,直寻到为止。”他毅然决然地回答,眼睛里透着坚定的光芒。
“我可以为你打开无门之门,而事成之后,你须得把你的不死魂交给我,放心,只是一缕魂,对你没有伤害。”他看出和尚的眼里有一丝犹豫,便解释道。
“好,我答应你。”
随后,掌柜带他来到十尘镜的面前,二话不说地开始施法打开无门之门,可即便他用尽全身法术,在镜子里面,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抗拒他,不让他开门。接着,他尝试了好几种方法,背部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额间豆大的汗珠也断断续续地冒出,他的脸色和唇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突然,他被反弹回来了,好在罡北站在他身后,扶稳了他的身子。
“你以前可曾进入过焚界,或是有得罪焚界的人?”掌柜微喘着气,虚弱地问道。
“并无。”他摇摇头道。
奇怪,他以前也开过无门之门,但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况。他刚刚施法与焚界门卫沟通时,却被告知道士禁止入内,说这是焚王的新规定,规定也就罢了,一般都是可以直接越过的,而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抗力量,除非,道士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因为明文规定,一人一生只能进入该界一次,或者是焚界里头有这和尚的仇人,依他所知,只有这两个原因。但和尚又把它们都否认了,这就真的是奇事了。不对,既然他所爱的人在里头,那么,恐怕这股力量是由她发出来的。
“她被锁入里面之前,你有去救她吗?”他想要一个支撑点来撑起他的分析结果。
“没有。”他低声地道,“可是,当时......”他急着解释。
掌柜示意打断他。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内在因素可以排除,那剩下的,便是外界的阻力了,这使得他们两界分隔,又狠心地将女人锁入无门之门,怕是由爱生恨,宁愿不见啊,这股强大的怨念定是那女人发出来的,她不想见他。
“目前,以我的能力是打不开这门了。我需要知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才能够对症下药,找到她的怨念突破口。”
“一定要知道吗?”
“不错。”
高冥山顶,长灵观。
清晨,鸟语晨叫,空气沁人,天边隐隐地镶上金丝。高大宏伟的寺庙里传来阵阵空旷而有规律的钟声,响彻整座山间,仿佛默契地配合着林间的自然之乐。
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小道士,拿着比他的身子还要高大的扫帚,略显艰难地扫着寺门前三四十个石梯上的落叶,每每挥手,便会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不着心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突然,一个小脚毫不客气地踢飞已成堆的落叶,瞬间小和尚花费了一个时辰才打扫干净的地方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淡淡地看了那来人一眼,不生气,不说话,弯下身子继续打扫。
那人似乎对于他这种漠然的态度很不爽,便继续上前一步,踩住扫帚,小道士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拔不出来,忽然,那人抬起脚,他便一下子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眉龇牙。
“哈哈哈,”那人和他的几个跟班开始捧腹大笑,指着他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便被师父带进了长灵观,他生性乖巧,被师父和大师兄爱着疼着,而这几个师兄便每天变着花样来玩弄他,欺负他,虽然师父是偏爱他的,但毕竟不能是是在他的身边保护他。师傅曾对他说过,忍耐也是一种修炼,所以,至今,他慢慢习惯了,一忍便是三个年头。
他怒目瞪了他们一眼,当作出气,随后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拿起扫帚,动作有些笨拙地继续扫地。
那人越发地对他感到不满,伸手一推,小道士防不胜防,便顺势滚下了阶梯,好在也就十阶左右,除了身上有几处较为严重的擦伤,其他的部位没伤到。
其中的一个跟班眼利,看到了一人正从这边走来,便用胳膊肘蹭了蹭“凶手”,这人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对小道士做的事情肯定会被来人训上一顿,便赶紧假装紧张地道:“渐修,渐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们几个立刻跑下去,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扶起受伤的他。
渐修狠狠地甩开他们的手,自己朗朗跄跄地站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约莫二十的道士威严地走了过来。
他们纷纷后退一步,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样子,与之前顽性十足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渐修,告诉大师兄,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蹲下身子,心疼地抚摸着他的伤口,关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