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迟疑着。
“大师兄,五师弟扫地时没站稳,就不小心摔下来了。”那“凶手”赶紧撒谎道,生怕他把自己招出来,到时可有他一番受的了。
“明空,我有问你话吗?”大师兄的语气里有一丝教训的气息。
明空立刻讪讪地低头不语。
“渐修,别怕,说出来。”他引导渐修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犹豫。
“是他,推我的。”渐修鼓起勇气,伸出小手,指向明空。
大师兄欣慰地对他一笑,站起身来。
“明空,你身为渐修的三师兄,不好好地关照师弟,不仅不念师门之情,还学会为了掩饰错误而撒谎。你可知错?”
“明空知错。”他低头弯腰,在这长灵观,也只有师父和大师兄才能制服得了他。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便罚你清洗后院。”
“是。”
“过来跟渐修师弟道歉。”
“是。”
“师弟,对不起。”他的语气很真诚,可内心却更加憎恨渐修。
“去吧。”
“是。”明空便退下了。
“来,渐修,师兄带你去上药。”他牵起渐修的小手,来到了他的卧房。
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裹着面纱,端来瓶瓶罐罐,放在桌面上,用惯常沙哑的声音道:“离卿师兄,药已备好了。”
“静娘,我在厨房里留了份你爱吃的桃花羹,趁热去吃吧。”他叫住她。
“多谢师兄。”她转身,低头道谢,便出门了。
“师兄,静娘姐姐来这里多久了?”渐修问道。
“八年了。在我上山出道之后的一年,在河边发现了她,当时她浑身是伤,面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我便把她带回观中,悉心照料。她的身体恢复后,自称无亲无友,当初是被劫匪所害才会重伤于此,便欲留在观中,打杂做事,一生报恩。”离卿一边帮他上药,一边解释道。
“师父不是说过,不允许观里有女性吗?”渐修疑惑道。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有人来改变。师父当时确实欲送她下山,但她却十分执意,拖着初愈的身体,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昏死在地。师父被她的诚意所感动,便破例地将她留下。”
“哎。”师兄叹了一口气。
“师兄为何叹气皱眉?”
“静娘是位好女子,只是那次重伤之后,大好年华的她便容颜尽失,嗓子也被烧坏了。要不然,她可以下山寻个好郎君。”师兄遗憾地道。
“我无父无母,知道这种感觉不好受,还好我有师父和大师兄疼着,静娘姐姐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也会给我做新衣裳,她人可好呢。”渐修笑着,一不小心便扯开了脸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气。
“别乱动,小心在这漂亮的脸蛋上留疤,长大了可就不好看了。渐修,你听着,师父和我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必要时,可以去找静娘,她可以暂时保护你,知道吗?”离卿细心叮嘱道。
“嗯!知道了师兄。”
秋天的夜晚,凉如冰水,弯月初上,皎月斑驳。
渐修却在后院里清洗地板,而空明则在旁边闲坐着,手里玩弄着一根树枝。
空明闲来无事,走过去,“哗啦”一声,把水桶踢倒,汩汩的水全都倒了出来,湿了一片地。
“渐修师弟,你怎么做事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这么浪费水源,不知道我们观里缺水,要下山去挑水吗?”空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大声地温和指责道。
“你......我不跟你计较!”渐修很想对他生气,但不知为何,还是提起水桶,下山打水了。
“你这小子怎么对你师兄说话的?我这是为了锻炼你,让你早日修炼得道。”他冲上前去,反手就是对他的小脑袋一拍,用教训的语气道。
渐修赶紧快步离开,要不然,可能会挨更多的大。
“哈哈哈,还想跟我斗!”明空在他身后大笑,无限的嘲讽随着秋风吹进他的内心。渐修握紧桶柄,指甲深深地嵌入小手心。
渐修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来到小溪。此时,圆月高照,深蓝一片天,映得茂密树林半亮半暗,溪边的小石路发着亮光,与星星点点的黑色溪水互相跳跃着。他抬头看看夜空,沉迷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周围的某个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兽的叫声,他忽然意识到,之前大师兄跟他说过,山下有许多吃人的野兽毒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下山。想到此,耳边又传来一阵兽叫声,他的后背竟渗出阵阵冷汗,心跳加速,便抓紧时间,赶紧把桶装满水,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双腿,弯下身子,挑水离开,加快步伐。
“啊,啊,救命,救命.....”这时,从渐修的身后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惊恐的尖叫声。
渐修驻足,四处张望,寻找那声音的源头内心。这时,他看见一个人正在溪里胡乱地扑腾,好像是溺水了,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他站在原地,内心的想法在不断地打架争吵,要不要去救她?同时,耳边的未知名兽叫声仍然在响着,好像越来越近了,他想立刻逃离现场,否则他可能会被野兽吃掉的,但是那人正在垂死挣扎,加之这里人迹罕至,除了他来打水,恐怕都不会有人路过这里,那她便会必死无疑。
他下定决心,再次挑起水桶,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师父经常教导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听师父的话。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索性扔下担子,转身奔向那人溺水的地方。
“救命,救命......”那人的身子已经完全下沉,只露出一个头,还在溪水里不停地挣扎。
渐修的心是慌乱的,他记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自己会游泳,但是岸边距离那姑娘的距离有点远,再说了,自己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那溺水之人好像是个成年女子,即便自己游过去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了她上岸,到时,两个人连命都会没有。
这时,他看到旁边有一根长树枝,打量了一下,长度刚刚好,立刻拿起来,把另一端探了过去。
“姑娘,抓好,我拉你上来。”他大声地朝她喊道。
那人很配合,很快就抓住了树枝,渐修龇着牙,使劲力气地将她往岸边拉,瘦小的身子很轻盈,一点一点地被带入溪水里,就在溪水淹没他的腰际时,那姑娘也虚弱地走到了他旁边。
“你没事......”渐修转过头,但话说到一半,他便戛然而止。
此时,月亮又大又圆,月光亮如白天,倾泻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在她的胸口前聚集,变成了浑圆玉润的两个半圆,肤如凝脂,细如滑腻。
渐修不知为何,下意识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羞红了脸,心跳空前加速,他的呼吸似乎比刚刚使劲的时候还要急促。
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不仅没有脸红遮盖,反而莞尔一笑,将黏在自己肌肤上的衣服不着痕迹地撩开了一些,露出更大面积的雪白。
“哎呀......”她突然双腿无力,软软的身子倒向渐修那边,迫使他不得不伸手抱稳她。由于她是正面向着他的,只要他一碰到她的身体,便会自然而然地触到那团柔软,他往后缩了缩,下意识躲开那奇怪的部位。
“姐......姐姐,你没......没事吧?”他僵硬着身子,结巴道。
她偷笑着,被叫成姐姐有点受宠若惊,皱眉道:“我头晕,先扶我上岸吧。”
“好。”因为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这姑娘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好在体型轻盈,渐修咬牙使出劲儿,一步一步地将她移到岸上。
他把她稳稳地放在地面上,谁知,这女子竟像一只蜘蛛似的缠在他身上,连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听见身下的女子一声闷哼。
他与她靠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眼中的自己,她长得很好看,脸蛋的轮廓柔和,加之一对浓黑的柳眉,俏皮模样惹人喜爱。他看着她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葡萄般大的杏仁眼显得十分灵动逼人,又像一潭深水,让人无底线地往下掉。对视了一会儿,渐修发觉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是十分不雅的,脸异常地发烫。那女子很大胆,她一直对他笑着,毫无羞涩之情,反而伸手覆上他的脸,当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灼烧中的肌肤时,她感觉到他的身子梦的打了个激灵,内心甚是欢喜,从未遇见过如此可爱的小道士。
“对......对不起。”他以为是他压疼了她,毕竟师父说过,女性是柔弱无力的,容易受伤,在与她们相处时需要格外注意保护。他手足无措,赶紧爬起身来。
“没关系。”她坐了起来,动作妩媚地撩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
“既然姐姐得救了,贫道便先走一步。”他低着头,不敢看着她,说完便转身匆匆地离开。
“小道士,站住。”她开口阻止道。
“我很老吗?你叫我姐姐?”她挑起好看的眉毛,玩弄着肩膀上的一缕黑湿发。
“不,师父说过,比贫道年龄大的年轻女子都要叫姐姐,这叫以礼待人。”他转身,乖巧地回答。
“我的脚受伤了,走不动,你不会这么狠心把姐姐独自留在这里,不顾死活吧?”她扑哧一声地笑了,随后揉着小腿,楚楚可怜地道。
渐修犹豫了一会儿,在她的面前蹲下,道:“我看看你的伤。”
女子很乖地把小腿上的裙子掀开,露出两个小小的血洞,周围的皮肤都是淤紫色的。
“你被毒蛇咬了!”渐修睁大眼睛,惊讶道。
“我迷路了,在这里走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看见这清澈的溪水,便情不自禁地下去清洗一下,没想到被毒蛇咬了一口,随后腿部抽筋,浑身乏力,差点丢了性命。”她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姐姐,这毒性太强了,过不了多久,你会死的,得把毒逼出来才行。”渐修皱眉道。
“啊?这么严重?这该如何是好啊?”她惊讶道。
“姐姐......不怕死?”他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的恐惧,疑惑地问道。
“哦,怕啊,怎么会不怕?”她笑着道。
“那你......为何还笑?”他继续问道。
“傻弟弟,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她没忍住,撩了一下他精巧的下巴。手感真好,心里暗自发笑。
渐修的脸瞬间跟着了火似的,通红发烫,连忙站起来后退一步,将手掌竖着放于胸口前,闭着眼睛念叨了两句静心咒。
女子媚眼如丝,突然发出的“哎呀”一声把他的思绪拉回。
“疼,很疼。”她抓紧小腿,咬紧双唇,脸色泛白。
“姐姐,贫道对不起了。”话毕,他俯身,把伤口里的毒液吸出来,一口,又一口。
“你......”女子欲言又止,接着便是欣慰一笑。
他吸完之后,掏出一个小瓶,往伤口处撒了点白色药粉,一边道:“师父经常叮嘱我,外出一定要带上药瓶,没想到这次下山正好用上了。”接着,他还拿出纱布,有些生涩地为她包裹伤口。
“没想到,小道士也是心灵手巧的。”她看着包扎的伤口,满意地笑了,语气依旧不失调戏。
“姐姐,你家在哪儿?你行动不便,我送你回去。师父说过,助人为乐乃人生之大喜大爱。”他真诚地看着她。
“我......”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便一时回答不上来,看着这小道士跃跃欲试,便随意地指了个方向,“我的家在那边,很近的。”
“好,来,小心点。”渐修扶着她,避免碰到她胸口上的浑圆。
她靠在渐修身边,一瘸一拐地缓慢走着,不着声色地捏了个诀,绿光凝于袖子里的两指之间,弹向前面的一个地方。
“小道士,你这么小,力气还挺大的嘛。”她总是想找话题跟他聊,可以算是一个乐趣。
“师父从小就教我习武练功,我也不敢怠慢,便每日勤加练习,力气自然就变大了。”他之前一直待在山上,除了大师兄愿意和他聊天,其他的师兄弟都是不与他亲近的,而大师兄是个大忙人,也没有什么时间陪他,所以,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闷葫芦,自己也慢慢习惯了。至于女人,他从小到大只与静娘相处过,他以为世间的所有女性都是如她这般温柔贤淑,只是只言片语。而现在,他的这个观念完全被打破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比静娘漂亮很多,性子活泼,是个话痨子。
“你师父每天都让你这么幸苦练功,心肠也太硬了吧,凡间像你这样小的孩子,都是在成群结伴地玩耍,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你师父这个老顽固,完全是在禁锢你的人身自由和生活选择啊……”女子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堆,完全没有顾及渐修慢慢变黑的小脸。
“姐姐,”他停下脚步,带着点怒气喝止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女子看见小道士怒目看着她,显出成熟大人似的认真气场,扑红扑红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吧唧一口,噗嗤一声笑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师父永远都是为了我好。”他继续认真地说道。潜在意思便是她说错话了。
“走吧,我家就在那里。”她指向不远处的一座亮着烛光的茅草屋。
“姐姐,你的家人呢?”渐修扶她在床边坐下,望着毫无生气的家具摆设,空荡荡的冷清气息铺面而来,疑惑地问。
“姐姐一个人住啊,没有家人。”她淡淡地说道,语气十分轻松。
“哦,贫道冒犯了。”他不好意思地向她鞠躬道歉。
“无妨,现在不就有你陪我吗?”她朝他扬了杨精致的下巴,弯弯的笑眼好看极了。
眼前的女子,穿着半干的青色衣服,边缘绣有蓝色花纹,简约大方,她散着的湿发因刚刚变干而披着,仿佛一张黑色绸缎盖在身上,柔顺而浓密,她半靠着床架,姿势慵懒妩媚。她再次成功地把小道士的青涩内心挑逗得小鹿乱撞。
渐修后退了几步,低头念着静心咒以平复紊乱的思绪。
女子知道自己的美是世间男子都不可抵挡的,包括禁情禁欲的小道士,因此,自信地淡淡一笑。
“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道。
“我叫渐修。”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两人沉默了许久,仍不见他开口问,女子被这闷葫芦也等得急。
“知或不知,有天命做主,倘若你我有缘,我便会自然而然地知道你的名字。所以,问或不问,又有何所谓?”渐修认真地道。
“哈哈哈,你这小道士,真有意思,这是你师父教你的吧?”她开心地大笑。
“师父德高望重,说的道理自然不会假。”他依旧一本正经地回答,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某一个物体,就是不看那女子。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青稀。”她特意将名字读得重点。
“好,青稀姐姐,既然你已经安全了,贫道先行告退。”他转身便离开,脚步迈得很大。
青稀勾起红唇,奸诈一笑,右手臂一挥,窗外的天空突然聚集大片乌云,雷鸣闪电顿时齐至,一场暴风雨就在两秒之间到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长长的闪电把夜空劈成两半,大风把烛光诡异地吹灭,闪烁的蓝光在屋内似鬼魅般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