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凝,过来过来,我有事要你帮忙。”她笑着,朝正在倒水的星凝招手。
星凝一脸疑惑地坐到床边。
青稀凑近她的耳边,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悄悄地说了几句。
“你觉得怎么样?”
星凝微微拉长眼睛,向她竖起大拇指,道:“高,高,实在是高!”
“哈哈哈。”青稀拍腿大笑。
是夜,医疗间依山傍水,十分寂静,连被风吹下的叶子掉落在窗口前的细细簌簌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随着吱呀一声,一个修长的身影投落在银色的地面上,接着嘎吱一声门关上了。
近了,近了,近了,一步,两步,三步......青稀安静地躺在床上,心脏却紧张得快要跳出被子了。
她感觉床板往下压了压,一股熟悉的清香随着风吹到鼻边。
两根冰凉的修长手指轻触额间,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细微响起,似乎在自言自语地纳闷道:“温度正常,没发烧吧?”
“咳咳咳……”青稀好巧不巧地配合干咳几声。
星凝那家伙,竟然跟渐修说自己发烧了!真是笨蛋,渐修这么聪明,发烧这种一下子就可以穿帮的理由是可以用的吗?
“水……水……水……”青稀半眯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虚弱地微抬起手,指着桌上的水杯。
渐修自觉地倒了杯水,手掌托起她的后脑勺,小口小口喂水。
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床上虚弱的她,冰凉的气息从他的眼底不断地冒出,“好玩吗?”
“你在说什么?”被识破了,她装。
“烧得厉害吗?”
“还好,休息几天就行。”她继续装。
“嗯,为师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强人所难,让你拖着病体去训练的。”
“嗯嗯,谢谢师父。”她还得笑着继续装。
“不用这么快就道谢,你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月色在他的侧脸打下一个阴影,星目顿时变得邪魅十足。
“什……什么意思啊?”她抓紧被角,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到目前为止,你总共休息了三天,等你身体恢复以后,你落下的训练课可都得补回来,用加倍的时间。”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什么?”她直起身子,音量瞬间提高了两倍,嗓子不同,脸部也活跃了。
她没法装了!
“哦?你刚刚不是病得很严重吗?”他故意挑眉,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无辜样子。
“那个,我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她的目光闪躲着,心虚得厉害。
“嗯。”他轻微点头,便抬脚离去。
青稀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快就离开,于是,她立刻掀开被子,赤脚追上去,可能身体真的还未完全恢复,加上在床里躺久了,一下子站起来,难免眼前一黑,脑袋一沉,双腿一软。
渐修眼疾手快,一把捞起那悬在半空的瘦弱身子,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不禁皱起那双好看的眉毛。
“小道士,再陪我一下可好?”她的意识迷迷糊糊的,看到的眼前人就像八年前的那个乳臭未干的渐修。
渐修没说话,把她抱回床上,谁知她即便闭上眼睛了,也不愿松开环钩在他脖子的双手。他试图掰开,却无能为力。
“松手。”他微微侧头,眉宇之间怒气微微。
还没等渐修反应过来,只听得身下人儿一阵轻笑,接着便是两条长腿钳住他的腰身,随后一个天昏地暗的转身圈,下一秒,他的视线便与一个笑靥桃花眼对上了。
“你……”渐修没想到她会做这一荒唐大胆的行为,有些气绝语尽,睁着怒目,半天就憋出两个字“荒谬!”
他想起来,奈何双腿被她钳得稳稳当当。
渐修深呼吸,似乎忍耐度到了极限,“放开。”
“师父,徒儿我实在是太想念你了,才会出此下策的,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吧。”青稀嘟着嘴,委屈巴巴地道。
渐修轻咳一声,自己从未被一个女人表白得如此露骨,不免脸上飞出一抹淡淡红晕,还好房间一片黑暗,皎洁的月光也只停留在窗沿上。
“小道士,哦不,师父,你给我讲讲故事呗,你讲着讲着我就很容易睡着的。”上次两人同躺在一张床上的场面还是在八年前。
“我不会讲故事。”他冷漠拒绝。
“怎么可能?你小时候讲的故事可感人了。”她一脸不信。
“小时候?”
“对呀,只是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八年前就认识,那时的你不知有多可爱。”她想起那天两人在小屋里的短暂一日,笑容挂满了嘴角。
渐修看着身旁的女人露出如此无邪的笑靥,竟被带了进去,差点信了她的话。
“八年前,我大病一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连我......也忘了吗?”两人四目相视,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情哀、不舍......
咯吱一声,渐修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脑袋裂成两半,紧接着一阵天昏地暗的剧烈疼痛直逼脑髓深处,宛如有成百上千的毒虫在狠狠地咬噬撕扯。
“渐修,渐修,渐修......”青稀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病状了。
“小道士,小道士,小道士......”这两个女声几乎完美地重合。
“我要做你的妻子。”
“妻子?妻子是什么?”
“你这个呆瓜,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知道,能吃的吗?”
“哼!你不想也得想,我看上你了,便会做你的妻子,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懂吗?”
“是谁?是谁在说话?是谁?”一直有一男一女的对话萦绕在他耳边,他心乱如麻,头疼难耐,直冲门口。
“渐修,渐修......”青稀不顾身体的不适,快速地追出去,从背后抱紧他,阻止他伤害自己。
此时,黑云遮月,大风肆意,门前的大树猛烈摇摆,地面的叶子旋转成涡,两人的衣袂被吹得卷在一起,飞扬的发丝互相纠缠着。似雨非雨,似伤非伤,似情非情,似泪非泪。
渐修的疼痛感慢慢减弱,他缓缓地坐在地上,虚脱了许多,双眼干干的看着前方的某一个角落,不说话,很安静,可额间、脸颊上的汗水依旧不停地流下。
“我在,我在,渐修,别怕,我们不痛了,不痛了......”青稀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坐姿,扶着他的身子放在自己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泪如雨下。
八年前,他究竟得了什么病?不仅把她忘了,把他们的誓言忘了,发病起来还这么痛苦?他身上有她给的幻灵节,自然知道他刚刚是有多痛!
大风刮了这么久,远处的闪电也忽隐忽现了许久,为什么就是不来一场痛快的倾盆大雨?
隔壁的屋檐上,两个高黑影似乎坐了许久,深邃的目光一直看着地上的那对人儿。
“你不去帮一下?”静娘问道。
“不用,习惯了。”离卿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长灵山禁酒。”
“在你面前就没必要避嫌了。”他笑了笑。
“下次我下山,顺便帮你带两壶。”
“先谢了。”他又喝了一口。
“给我尝尝?”静娘从未喝过酒,一直看着他喝,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你确定?”离卿挑眉。
“快点。”静娘伸手。
离卿把酒壶递给她。静娘仰头喝了一口,酒入喉咙,辛辣无比。
她皱眉,重咳了几下,脸颊都呛红了。
“这酒的味道怎么这么刺激?”她不免抱怨一句。
“刺激就对了。”离卿仰头,咕噜咕噜猛喝了好几口。
“你别喝太多,对身体不好。”静娘劝道。
“身体?一具早已没有灵魂的身体有什么好注意的?”他苦笑着,又喝了一大口。
确实,自从十年前,离卿再次回到长灵后,便痴迷上了饮酒。而由于长灵禁酒,饮酒之象不可被人所见知,每每酒瘾上来,他便自身一人坐在高高的屋檐上,把酒对月,谁不知心思心念着那结发之妻。
静娘心知肚明,他所说的“没有灵魂”的意思,不禁伤神心哀。
“是呀,已经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十年?呵呵,这么久了吗?”他微微垂下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你说,渐修和青稀合不合适做一对儿?”每当谈及到那女人的话题时,气氛总是无比凝重,离卿更是沉默不语。静娘只好有些勉强地扯开话题了。
“合适也好,不合适也罢,一切都要看他们的造化了。”他知道,他们两人的未来之路必定会很艰难,而他作为过来人,也只能从旁协助了,千万不可步他的后尘。
“我倒觉得他俩挺般配的,我是看着渐修长大的,自然对他很了解,就是现在他的脑袋还没开窍,明明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只是还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意。唉,希望苍天有眼呀,让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静娘双手捧脸,说道。
“你们女人啊,脑子总是如此简单,如果万事都是能够如己所愿,那世人的烦忧苦恼从何而来?”离卿笑着摇摇头。
“说的也对。”心里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裂开了,在缓缓地流血,一滴一滴。
如果能够如我所愿地和你在一起,那我此生此世都不会有烦恼了。
“哦,对了,这个给你。”离卿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