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尧道:“大娘,您别操心我了,我知道,村里人都瞧不上我,您老也别抬举我了,我这脑子也差窍,要不这么大了,怎么还赖在家里,我都想好了,这辈子,不嫁人了。说实话,论人品,论相貌,我真是配不上你家那位,大娘,你儿子生得多白净,长得多俊俏,他这模样,找个精明能干的媳妇,那都是易事。您可别听咱村里人瞎说,您儿子准能找个好媳妇。”
应大娘道:“小尧啊,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呢,小尧,大娘看你和辰星蛮般配的,又想着你比他大几岁,你要是不嫌弃,你俩凑合着过就行了。”
焦小尧道:“大娘,我和您家那位,半斤八两,我俩在一起过日子,那能过得下去吗?大娘你真是说笑了。”
应大娘道:“罢了罢了,小尧呀,到底是我家辰星配不上你,是大娘老糊涂了,差点耽误了你。”
焦小尧道:“大娘,你别这么说,你家那位,我见过,人不错,这也多亏你家教养的好,可我们两个,实在是不登对。大娘,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你家那位配不上我,实在是我不敢高攀你家那位呀。他并非池中之物。”
应大娘道:“小尧,何故这般说。”
焦小尧道:“朝廷已在各地,张贴寻人告示,要寻找失散多年的皇太孙,那皇太孙眉间,就有一颗朱砂痣,如今要是尚在人世,且今年刚好二十有二。告示上说是,只要眉间长有朱砂痣,且年岁在二十一至二十二岁的男子,都得去戌城面见吾王。大娘,瞧我和你说什么呢,我是说,您家那位,乃大富大贵之人,您就等着罢,你家那位,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应大娘道:“这告示怎么我等不见?”
焦小尧道:“大娘,这告示,都张贴在城镇里,您不去看,怎么会知道呢。”
应大娘道:“唉!但愿我儿,傻人有傻福。行了,小尧,我们就先回去了,打扰你了,有空去大娘那里坐啊。”
焦小尧道:“客气了大娘,那行,你们这就回去了,我送送你们,慢点啊。”
焦小尧故意贬低自己,两三句话,便推脱了应家这门亲事,应家老两口也只好作罢,回家去了。应家老两口回家后,也没跟应辰星提去了焦家给他提亲这事。
应家老两口哪里能不知道,这应辰星是在装傻,焦小尧说他非池中之物,那说明这姑娘有眼力见,她不答应这门亲事,那自然就如同她说的,她高攀不起。应家老两口想:“这焦小尧会武艺,要是能嫁给辰星,往后辰星有什么不测,她还能护着他点儿。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应家老两口,都是实在人,当初是看孩子可怜,收留了他,现在,却想不到,这孩子的身世这么不一般。自从看了寻人告示,应家老两口就把应辰星关在屋子里不给他出去了,还用煤灰在他的脸上抹了个遍,真怕有人抓他到戌城去,应家老两口想:“要是辰星真是皇太孙,那这孩子的命还能有吗?千万不能让辰星去戌城,不能让人发现他脸上的朱砂痣。”
应家老两口宁愿应辰星一直这么疯下去,也不愿意看到他去当那什么皇太孙,送了性命。应辰星就这么一直待在屋中,足不出户,也不见人,直到半年以后,等寻人告示上的事,早已经被人们忘得差不多了,应辰星这才得以出门。
自打应辰星可以出门以后,应辰星去哪里,焦小尧就去哪里,跟她是他的保护神一样,两人整日待在一起,可是寸步不离。
三年两载,就这么慢悠悠,平淡淡地过去了。焦小尧对应辰星的态度,也算是有了改观,想着:“他虽然愚钝,可是心性不错。”因此,焦小尧的心思,便彻底落在了应辰星的身上。
焦小尧正寻思着,等会儿见到应辰星,叫他回家和应大娘说说,来焦家提亲呢。想归想,可这会儿应辰星还没来焦家,焦小尧在家中,一直踱步来踱步去,也不知道在急什么,坐立不安,心中闷得很,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焦小尧去应家找应辰星,应大娘说:“他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子都出去两三个时辰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辰星恐怕是在哪里玩开了,忘记回家了。”说着,应大娘就要出去找应辰星,焦小尧也跟着应大娘一起去找去了。
应辰星从山上摔了下来,死了,身上流了好多血,衣衫都被挂破了。一群过路的村民在他身侧围着,指指点点的,互问这孩子是哪里的,真是可怜,怎么从山上掉下来了。”
应大娘和焦小尧听说了这事,慌忙赶了过来,看到应辰星的尸身,应大娘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焦小尧上前用帕子盖住了应辰星的脸,她的双手已经是颤颤巍巍的了,抖得厉害。焦小尧在江湖之中,也是见惯了生死的,本应是习以为常的,可看到了这一幕,她实在是无法用平常之心去对待,这一刻,她仿佛终于明白了那些失去至亲之人,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苦痛。
应辰星被好好地安葬了,应家老两口,也被儿子儿媳接走了,这时,焦小尧已有两个月身孕,孩子是应辰星的。
八个月后,焦小尧诞下一名男婴,她本想将孩子送走,可是到底于心不忍,怎么说,这也是她和应辰星的孩儿。
焦小尧在孩子快十岁时,曾偷偷打开过应辰星的墓,里面没有应辰星的骸骨,有的只是几件应辰星的衣裳,说白了,那只是一个衣冠冢。说来也凑巧,应辰星死的那年,恰逢水朝新帝刚刚登基。
焦小尧一生未嫁,大半辈子都是在梨村度过的,她几乎是倾尽一生,都是用来相思。她将这孩子抚养长大,为他置办田产,给他娶了媳妇,她的儿子儿媳孝顺,整日侍奉在她左右,陪她安度晚年,她儿孙绕膝,一生结尾,终落了个好。
梨村的故事到这儿,也是结束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几十年了,滥水县知者甚少,简而言之,这不过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罢了,还不如那戏文精彩,谁会去记它呀。但,它还是被人记下了。那个痴情的女子,一直都在为心上人守候,无怨无悔,甘之如饴,毫无怨言。
次年二月,吕家喜得麟儿,大设宴席,整整庆贺了十多天。
吕芥恓自从去了吕良言那里,便很少跟吕三言碰面了,这多日不见,心里也惦念着,她知道吕三言这丫头,不喜欢巴结别人,讨人欢心,也不爱搭理那些丫鬟仆人,跟她们也说不上话,便趁着下午得了空闲,想着过来找吕三言说会儿话,给她解解闷,谁知这丫头不在,再问旁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待吕芥恓掐指一算,这丫头便是中了别人的计,等着她去救呢。
自打吕芥恓走后,吕三言整日都是独处,有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无人可谈,便一人待着,不招谁,也不惹谁,这本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偏生这吕凉雨,可算是趁机钻了空子,他使诡计骗得吕三言出了吕家,去了他在外头的别院,他也真是鬼迷了心窍,意欲与其苟合。
吕芥恓赶到的及时,救下了吕三言,顺带将吕凉雨打昏,放到了床上,又带着吕三言回了吕家,一路上好一顿安慰,扬言说要好好教训一下吕凉雨,还说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过不多久,荆氏就会让他打包袱走人。
回吕家后,吕芥恓将吕凉雨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吕良言,吕良言反倒骂起了吕三言不要脸,还说她们明明长得一样,吕凉雨明明就是喜欢自己,自己可是嫡女,比那吕三言不知高贵多少,凭什么他还要去喜欢一个妾室生的丫头。
吕良言心中对吕凉雨所有的积怨,此刻一起迸发了出来,带着爱意也带着恨意。
吕凉雨还没有醒来,趁着他还未醒,吕良言想去找他,可是出于矜持,出于尊严,她不能去。半柱香时间不到,吕良言还是偷摸出了吕家,上了吕凉雨的床榻,将生米给煮成了熟饭。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覆盖在上空,风刮得呜呜直响,像是妖怪的叫声一样,接着就是滂沱大雨,一连十几天,都是这样的天气。在这样阴沉的雨天,吕凉雨不得不娶了吕良言,他们成婚以后,便搬出了吕家,住在了吕凉雨的别院。
吕芥恓跟着吕良言,也住进了吕凉雨的别院,她仍旧照顾着吕良言的起居。吕凉雨仍然在吕家做事,且将吕家家业做得风生水起。
一年后,吕良言生下一个女儿,荆氏见了,便想着:“吕三言也该找夫家了。”
这时的吕三言,已经十九岁了,她自是不愿意嫁人的,她原先打算这年离开吕家的,吕三言想:“他们这会子逼婚,我正好有个离开的理由。”于是,吕三言便留了书信,说:“三言是不孝女,不愿嫁人,无法如爹娘之愿,不配做吕家女儿,遂离开吕家,另谋他生,从今往后,与吕家断绝往来,再无牵连。”吕三言连夜将信写好,放在了桌上,收拾好包袱,天快明时,离开了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