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丁听了惶急地上前道:“道长,你不去伏妖么?你不去,我爷爷必定又要请神上身,如此一来,爷爷,爷爷他.....”
高老头喝道:“丁儿,不要胡说。”
众人方才听混元子说要收妖,正在钦佩,如今见他似乎要托高老头去,自己倒置身事外了。脸上不免都显出些鄙夷之色。
胡二爷道:“高小哥不要担忧,放着我们这许多人,还怕斗不过一个畜生么?”说罢回眼望了一眼混元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噤声不久的穆巧灵,又是忍耐不住:“哼,那黑猿自修了七八十年,又随我父亲听道几十年,真要舍命拼斗,你们这除了一个孙思定,单打独斗谁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你胡二爷了。我父亲只因....”
混元子喝道:“灵儿住口,你再是如此目无尊长,便罚你十年不得下山!”
穆巧灵本是替父亲辩解,不料却换来喝骂,心下委屈,口中强道:“我...我.....”“我”了好几次都没敢说下去,水汪汪的眼睛凝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忍住不流,双眼就像是浸在清泉一般,见者生怜。
混元子道:“各位,那孽畜是因我而生祸,在情在理,在下都应当自去收它。只因山中却有急事,急召我等回山,待山中事毕,在下必定亲晤诸位谢罪。”说罢深深揖了下去。
“师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山门的丑事,自有我们自己去处理,何必再生枝节。山门急召,必有事故,你我已经耽误久了,这就回罢。”
声音是那老虎身上传来的,想是那虎背上的老者所说了,可是众人分明不曾见他张嘴,却咬字清晰,声声洪亮,绝非腹语传音之术,不知是什么神通?
混元子道:“如此,暂别各位,那妖物曾随我在此精修,又善化人形,各位明日还是另寻别处歇息为是。”
高丁见他要走,急忙抢道:“道长,你那缚妖索就送给我吧,我跟爷爷一起去伏妖。”
混元子望了高丁许久,忽然大声笑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小哥要此物,贫道自当奉送。”高老头正待阻止,高小哥已经揣进了怀里。
那混元子又向程秋娘道:“程小姐,你与我师门有缘,不如随我一块回山如何?”
众人听了,知道混元子有意弥补,要收程秋娘为徒,纷纷替秋娘感到高兴。
谁知那程秋娘头也不望混元子,只与那朱姐姐道:“道长法力高深,就是豢养的灵宠也是本领了得。秋娘佩服至极,只是小女子俗眼凡胎,只知灭门之仇不可不报,因此要先诛妖猿,再杀那梵净山的和尚。待事了以后,我自上门与姐姐一叙。”说罢挣脱朱姐姐的双手,回至杜老大身后。
混元子知她深怪自己山中妖猿害他家,心中有恨。长叹一声,道声再会,引着妻女与徒弟,跟那虎背老者一并隐入密林。
余下众人在高台上,面面相觑。良久,孙思定才道:“莫老弟,原来此处是混元真人早年修道之处,你缘福不浅啊。”
莫屠户道:“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既是他说要我们搬出,明日便走如何?”
老孙头道:“想他也是好意,说那猿妖善化人形,我们此处孩童又多,不如去那七星观走一趟,我老孙头要见识见识一下这个猿妖。”
高老头道:“你肯帮忙最好,不知莫老弟意下如何?”莫屠户笑道:“我这剔骨尖刀多年不曾发市,正好与高兄一道去斩妖。”
那胡二爷又在大叫:“都去都去,大家都去,谁要不去就是贪生怕死的乌龟王八蛋。”
孙思定笑道:“胡二爷果真快人快语,只是我们带着这几个孩子,路上多有不便,留在此处又怕猿妖来袭,不如就请五老莫辞辛苦,护着孩子一道去庐山一游如何?”
胡二爷还没答话,杜老大就道:“如此就叨扰公冶先生了。”公冶梓也是心领神会,道:“哪里,正要请诸位。诸位肯去,庐山增色不少。”又转向老孙头道:“孙兄但请放心,只顾除妖,一众小孩有五老相助,定能安然到达庐山。赏石大会定于中秋佳节,诸位除了妖便来,我在白鹤观静候佳音。”
胡二爷见杜老大也同意了,道:“本来还要见识见识那什么猿妖的,如今只好去看庐山的石头了,哈哈哈。”众人寥寥地陪了几声干笑,便相辞各自回房,趁夜睡了。
山林中的仲夏夜过得特别快,转眼就是天明。莫屠户交代着莫阿状,孙思定嘱咐着孙小六,高老头也在叮咛高丁道:“丁儿,你暂去庐山一趟,爷爷随后便与你相会。”
高丁掏出那缚妖索道:“爷爷,这给你。”高老头笑道:“傻孩子,爷爷知道你对爷爷好,这次有孙爷爷和莫大叔相助,爷爷不会有事的,况且爷爷吃了白雪还元丹,又有这神像在身,我神元已经恢复,没事的,放心吧。”
高丁见他还是不肯收,只得道:“爷爷小心,早日来庐山接我。”
高老头拍了拍他肩膀,微笑点头示意。转身向众人道:“各位暂且别过,庐山再会。”说罢与孙思定和莫屠户取道七星坡,探寻猿妖而去。
高丁自随高老头以来从未远离过他,看着高老头离去的背影,不禁眼眶湿润,险些堕下泪来。
韦远志见状,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孙小六和莫阿状也走上前去安慰。
程秋娘却低哼一声,讥道:“男子汉大丈夫,离家就要哭嘴。”
高丁听了,少年人面嫩,要去回她几句,见她青翠的眉头微蹙,眼眶红红的,知她昨夜必定哭过。也不与她计较,收拾心情,随着公冶梓等往庐山进发。
镆邪山山峦交错,绵延百里,纵贯桂中,北向而伸。
莫屠户的所在正是馍邪山南麓峰岭下,因此公冶梓对着杜之然道:“杜老大,天时炎热,我们先是沿着山走,溯柳州,上桂林,取道湖广,再经永州,过长沙,而后到九江如何?”
杜老大道:“如此最好,到永州时,可去九嶷山紫霞洞少歇,好让杜某略尽地主之谊。”
胡二爷紧着道:“对,对,对,到那里歇息几天,再去庐山不迟。”
公冶梓笑道:“久闻永州异蛇酒盛名,正要品尝一番,可惜孙兄不在,不然定喝他个天昏地暗。”
胡二爷爽朗地笑道:“不怕不怕,我自陪公冶先生喝,来个不醉不归,哈哈哈。”杜老大也笑道:“正是,几个小朋友不会喝酒,正好尝尝我们那的陈醋鸡。”
高丁是个嘴馋的,听到吃的忙问:“杜爷爷,你们那有什么好吃的?”
胡二爷又抢着道:“娃娃不知道,我们那除了陈醋鸡和异蛇酒,还有灰鹅,肥鸭,熏肉,喝螺一并美食,也有牛屎酒,管保小兄弟尝了直呼过瘾,哈哈哈。”
众少年在路上走得久了,听得此言,撩动食欲,纷纷咽了几口唾液,觉得腹中饥饿了。
高丁奇道:“胡爷爷,那牛屎也能做酒么?”
胡二爷笑道:“哈哈哈,不是牛屎做的,只是那酒色黑褐,看着像牛屎,其实醇厚甘美,又清凉又滋润。常喝牛屎酒,强筋健脾,延年益寿哩。”
高丁等听了,舌根生津,又咽了几口口水。
在镆邪山脚下走得多时,正是晌午,程秋娘是个富家千金,平时何曾行过这么远路程?手中又捧着盆景,越发觉得累。只是拼着不能让人取笑的心思,勉强延挨着走。
好在那公冶先生适时说道:“大伙就在此歇息,吃些干粮再行上路如何?”众人也是乏了,找了一棵大树,坐在树下歇脚。
程秋娘啃了一口白米饼,只觉又干又粗,难以下咽,只把皮壶的水啜了几口。
莫阿状见了刚要劝她吃些,程秋娘没好气地抢白道:“我不饿,这米饼给你吃吧。不要跟我说话,天气热,我不想说话。”
莫阿状接过米饼,呆呆地望着程秋娘,不知说些什么好,神态极不自然。
旁边的孙小六看见,故作神秘地凑前高小哥,韦远志那,窃窃私语。这三人一凑紧,独落了莫阿状和程秋娘在一旁。
这一来倒显得程秋娘与莫阿状坐在一起了。程秋娘大囧,听他们在那不时发出几声嬉笑,顿时恼了,骂道:“跟你说了,天气热,你离我远些。”
莫阿状不知怎么的,这大小姐竟然发怒了,只好去挨着孙小六他们坐地。
程秋娘兀自白眼去瞅那伙少年,依稀听得他们笑道什么娘子,什么娶她之类的疯话。莫阿状却在那傻傻地笑着,不时地望向这边。
程秋娘更是烦躁,待要骂他们,又显得坐实了似的,待要不骂,心中恼怒无可宣泄。只在脚下抓了一把泥团,狠狠地扔向路边。
不想偏生那么巧,扔在了一个行人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