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和白棠坐在饮品店里和奶茶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点了两杯焦糖,这对一个女明星而言,是很过分的热量消费。
“你要走吗?”她瞥了一眼我的行李箱,冷言冷语道。
我终于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了。
“嗯,五点的飞机。”我说完还看了看表,暗示她有话快说,我要来不及赶飞机了。
“现在已经四点了。”她也看了看表。
“嗯。”然后呢?
“你今天不用走了。”她‘霸道’的宣布。
我把视线从焦糖奶茶移到她的脸上,这张妩媚动人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她依然是她,人群的中心,舞台的星星。但她又不是我记忆里的她了,哪里不一样,我一时想不太起来了。
“本来我是不打算找你的,但今天正好撞上了。”白棠说。
我坐在保姆车里,除了我俩之外,还有司机、经纪人、助理、保镖。他们四人明显对我的身份表示惊诧。也是,异父异母的姐姐,这令人浮想联翩可以写出一部狗血豪门戏的身份。
“我想过给你打电话,但我爸和你妈不同意,他们就那样,怕伤了你的心。”白棠的铺垫很复杂,但我跟得上她的脑回路。
“但我不在乎,而且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有关系。”她说完又觉得不恰当:“跟我们都有关系。”
“要不是这,我一辈子都不会求你的。”她狠话放的一向掷地有声。
“到底什么事?”我看到了窗外呼啸而过的飞机,有些不耐烦。
或许我的不耐烦太过外露,也或许我看飞机的行为惹恼了她,她突然伸手关上了我这边的窗户。满脸怒气的对我说:“小言生病了。”
此刻司机突然急刹车,停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前。我透过雾蒙蒙的寒气往外看,尽管视线模糊,我还是看到了那大大的‘红十字’和写着‘第一医院’的牌子。
我想,白棠骂我一顿是应该的,因为我思考了十秒才意识到小言是谁。他是我血缘上唯二的亲人,我同母异父的弟弟,白言。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不特别,也不好听。但给他起名的时候,我正在大洋彼岸为下一顿午饭发愁,因而没什么发言权,此刻就更没资格评判了。
“我和爸爸,白姨,周围亲戚都测过了,都不匹配。医生说,现在很多患者都在排队,所以捐献库希望也不大。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白棠就坐在我身边,像讲故事一样,一章一章的跟我娓娓道来。
那个叫白言男孩今年八岁,有一双和亲人们都不同的单眼皮,但现在流行单眼皮帅哥,而且他长得很帅,所以问题不大。他和我一样是三月的生日,且只差五天,想来这是老天赐予我的缘分。他不喜欢运动,但很喜欢读书,且智商在同龄人之上。如果不是这次生病,这个寒假开学他就该上初中了。他喜欢吃甜的,但对芒果和哈密瓜过敏。他的偶像是物理学家霍金,梦想是做太空飞船登上月球。他最喜欢的玩具是模型,第二喜欢的是机器人。他得了白血病,如果没有骨髓,很可能……
后面的我记不清了,忘了是白棠没说,还是我没听见?我的脑子天旋地转,像彗星撞地球一样。
“他和你挺像的。”白棠说。
“是吗?”
我一边问,一边把手伸进窗口,当针刺入皮肤,我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过来。
“留下号码,回去等结果就行了。”护士经验丰富,一句话就解决了我所有的疑问。
“同父同母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而陌生人的概率是几百分之一到几十万分之一,我们两个介于两者之间,所以我们在赌。”白棠的语气很沉重,想来她经历过我现在经历的一切,可惜她的结果并不理想。
“赌缘分。”我接了她的话,很难得的,白棠没有怼我。
赌我们二分之一相同血缘的缘分,赌我们相差十八年零五天的缘分。
白棠叮嘱我这几天不要乱跑,她希望随时都能找到我。于是我又回了老地方,白棠帮我缴了房费,虽然我说不用,但她很坚持。
我了解她,一个讨厌欠人情的人。
等结果的过程并不轻松,我无时无刻的不再乱想,不仅担心不匹配的后果,还担心匹配后我如何面对八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
我同陆何通了电话,他的父亲是本地医界数的上名的专家,陆何说会替我问问。后来我们又聊了别的,再后来,我困得受不了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我同白言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小笙,快来,你弟弟动了。”白叔叔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把我叫醒,喊我去看妈妈肚子里的胎动。彼时的我十七岁,正是和白棠战的激烈的时候,她去的地方我不去,我去的地方她不去,以防相看两生厌,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因此,白叔叔叫了我以后,就没叫她。因此,我独自欣赏了一套‘降龙十八掌’,小家伙像一条受惊小鱼,在肚皮里游来游去,当我挨上他的时候,他又不动了。
这件趣事被白叔叔在早餐桌上讲了出来,以供笑料。但敏感的少女不当这是笑料,早餐吃完,白棠就跑去姥姥家住了。像这样厚此薄彼的故事在我们的重组家庭时有发生,只不过,白棠会光明正大的跑出去,以昭示自己的不满。而我只敢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去做在母亲眼中浪费天赋的事——和陆何‘鬼混’。
幸运的是,怀孕之后的母亲不比从前敏锐,我和陆何往青州跑了三趟,旷了一星期的芭蕾课她都没发现。从那以后,我愈发猖獗,几乎完全忘记了母亲想让我去法国留学的事情。但纸包不住火,我和陆何参加比赛获奖的新闻被母亲的前同事看到,转发给了我母亲。
我同她大吵了一架,吵得什么我已经忘了,大概是每个叛逆的女儿和控制欲强的母亲都吵过的东西,但我的母亲又和别人不一样,她动了胎气,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出院的时候,我把母亲眼里‘碍眼’的玩意清出了家门,甚至和陆何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对不起,但也只是跟他电话道了个歉,后面很长时间都不联系了。
我是哭着醒来的,但醒来后又忘了为什么哭?为母亲、为陆何、还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