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凛和白棠的故事,和王子公主的一样,都是人臆想出来的。
17岁的白棠和很多普通女孩已经不一样了。她有令人艳羡的家世,手术刀都切割不出的美貌,以及像钻石一样珍贵的歌声,万千粉丝的喜爱。她出道时有人评价:白棠是为舞台而生的星星。
不过有一个秘密,只有我知道,白棠有自己的月亮,所以她才做星星。
人们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人,常常会配以相等地位的人,俗称组cp。郁凛和白棠这对cp几乎是我间接促成的。
那一年,我突然喜欢上了摆弄各种机械小玩意,零零散散,花了不少钱。为了瞒住我妈还能补贴零花,我在情人节那天找了份兼职。去中心广场假扮假人,就是那种一动不动的,这对我来说实在小意思。不过,为了迎合节日气氛,经理为我开拓了一项告白业务。就是想告白的人可以递给我一支玫瑰,而我像八音盒一样旋转,然后把花递给客户心仪的那位。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到半小时,我就作红娘促成了好几对。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当然,这里面就包括想看我出糗的白棠,和莫名其妙来这边的郁凛。
我和客户一般都有暗号,他指定哪个,我就送哪个?但是郁凛他拿了一支递给我,却没给我暗号。我朝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不声不响,气的我差点歪倒。突然,他极快的伸出了手,又缩了回去。眼疾手快,我还是看到了他指的方向。白棠站在那儿,脸很臭。和她站一起的还有两个女生。但我是个颜狗,我觉得,在颜值上,只有白棠和他是匹配的。所以,那支玫瑰,我递到了白棠面前。
万众瞩目下,白棠捏碎了那支玫瑰,然后离开了。果然,被偏爱的才有恃无恐,要是其他女生,还不得开心的晕死过去。等我再转回去,郁凛也不见了。当然,这场闹剧有我的一份‘功劳’。可后面就完全不是我干的了。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可怕的。一开始各种‘糖’‘瓜’我是不信的,毕竟真相是我的恶作剧。但越来越多的‘新糖’袭来,我就动摇了。虽然白棠不喜欢郁凛,但保不齐郁凛喜欢白棠呢,说不定我那天没给错,只是郁凛被拒绝了,没面子才走的。那郁凛还欠我一份工钱呢。
时间真是一把好刀,能把过去的千丝万缕统统斩断。如今,谁还会记得中心广场的告白,怕是郁凛也记不得了。
我没谈过恋爱,小学是没想,中学是没人,高中大学是没空想,后来工作,为了企业形象,我连波澜都不起了。陆何常笑我是出家人的命,不是尼姑胜似尼姑。以往我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现在,我有些后悔。但凡我有点恋爱经验,也不至于现在在这里东躲西藏。
今天是郁筱婚礼的日子,也是她们到这儿的第六天。我觉得郁筱一定是上天宠爱的女孩,要不然怎么一到她的大日子,天空都是晴的。
“天哪,热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会下雨呢,老天爷真是不争气。老公,帮我拨一下头纱。”
好吧,当我没说。
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和亲友团遥遥相望,天涯海角。作为房东,我有自知之明。但作为被拒绝的暧昧对象,郁凛没什么自知之明。
昨天晚上,我跟他讲明我不接受异地恋,而且最近几年都不会回国。这当然是个借口,但是个很好的借口,至少没有加油那么蹩脚。他总不可能为我这么一个暧昧对象放弃国内的大好前程吧。
婚礼开始,因为没有长辈,郁凛担任了新娘爸爸的角色,牵着新娘的手,从这头,到那头。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情,那是在我妈妈的婚礼上。我外公外婆早逝,从小就是我和我妈妈相依为命。所以这个活儿我来做最合适。只是那场婚礼并没有很多人祝福。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一瞬间,掌声雷动。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为这对新人祝贺。
郁凛接过钢琴师的工作,娴熟的为婚礼弹奏,从《梦中的婚礼》到《卡农》,到《梁祝》,到《致爱丽丝》,虽然此爱丽丝非彼爱丽丝,但我的脸颊还是烧的滚烫。
我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下一曲却像一把重锤压得我动弹不得。
是《天鹅湖》,我芭蕾舞生涯的送命曲。
如果演奏的人不是郁凛,我都要怀疑有人在报复我了。
我有一位老师,他说,他的葬礼上也要放这首曲子,因为他爱芭蕾,所以要和他的‘爱人’共赴死。
时至今日,我都不能苟同。因为我不爱芭蕾。但今天,这首曲子着实让我体验了一把诈尸的感觉。
我不爱芭蕾,大概是从幼年时期就开始了,伴随着撕扯的疼痛,母亲严厉的训斥,这项艺术让我的脚趾总是红肿磨损,脊背酸疼,但我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了。我那位帮我写传记的朋友问过我为什么。大概是我没有选择吧。就像大部分的学生不喜欢学习,但依然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一样。我的母亲没有给过我其他选择。我的使命就是成为一名芭蕾舞者。
说到这儿,我不得不感谢白棠和我那从未谋面过的弟弟,按时间算,他今年应该八岁了,和彼得差不多大。
自打我妈妈做了白棠的继母,白棠就代替我分走了妈妈二分之一的关注。后来怀了二胎,我就只剩三分之一的关注,那段时间绝对是我人生第二自由散漫的时光。第一是现在。我逃掉芭蕾课,逃掉法语课,跨越一千公里去别的城市参加比赛,我不分昼夜的泡在网吧和国外的同好聊天。我喜欢机器人,喜欢精细的齿轮和代码的规律感。那段时间我还认识了陆何。说他是我新世界的领航员也不为过。陆何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当所有的人都小心避让,怕撞到路障车毁人亡的时候,陆何就会直接冲上去,不做马路的奴隶,做原野的主人。只可惜我学他不精,他让我去原野,我却一头扎进了悬崖。
我想的可太多了,天鹅湖终了,我才慢慢悠悠的从座位上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曲,我既没觉得可悲,又没觉得可叹。可能是芭蕾在我心里太没位置了,除了生理上的疼痛,它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白笙,对吧。”杜辛抱着一束捧花,很是高傲的站在我跟前:“我们很快就要走了,我希望你和郁凛哥不要再联系了。”
我觉得她有点单纯过头了:“杜辛,是吧。姐姐告诉你,爱情不是分苹果,不是我不吃,就归你了。”
“你什么意思?”杜辛皱了皱眉,手里捧花都被捏变形了。
“没什么意思。”我不常招惹桃花上的事,也不大会处理,更不想和她在这里就一个世界难题吵架。做生意久了,我渐渐也学会那那套推诿的说辞。“我答应你,以后不会联系他了。”
她按压捧花的手渐渐放松,眼神飘忽极了。
我瞥了一眼,便明白了。
“录音笔吗?”真是单纯。
她慌张极了,连忙后退两步。
宾客往来,根本没发现这一隅的故事,我突然就丧失了争斗的兴趣。我和她争这一时又怎么样,不争又怎么样,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不会和郁凛在一起,郁凛也不会因此和她在一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玩不来这种把戏。郁凛会和配的上他的,他爱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