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艾启并不觉得很奇怪。皮埃尔的安排肯定有用意。
“我们两兄弟的命，还有我女儿的命，就是图菲克和皮埃尔给的。皮埃尔就是安排我马车送你们去务图尔小城的人。”
这时候，换马的马夫牵着两批马到马车跟前，车夫站起身走向马车，叼着纸烟含糊不清地说道：“下一站说吧，马换完就该接着走了。你给我卷烟，我告诉你以前的那些事情。”
月光依旧明亮，照着三个人和两匹马的身影。
……
在明月之下，一个影子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是沉睡的城市，沉睡的街道，沉睡的房屋，沉睡的人。
影子站在沉睡的人面前。
影子抬起了手，手上是一柄尖刀，无论是刀柄还是刀刃还是刀尖，都在阴影之中。
胸膛被尖刀割开，露出了里头的心脏。
沉睡的人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一片阴影。很想发出声音，很想求救，很想挣扎。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醒来的人的脖颈，将其死死地压在床板上。
手脚挣扎，挣脱不出控制，只让自己的血流得更快，床下已是一片血洼。
很快，这个人就不再挣扎，手脚自然垂到了床上。从沉睡之人到永眠之人，期间不过一分钟。
“她想要感受这个世界的脉动。”
一颗心脏被完整地取了出来，还在微微跳动。
“她想要能够看到这个世界。”
两颗完整的眼球被取了出来。
“她一直想长高一点。”
尸体被影子抱起，脖子被铁丝绑紧，铁丝的顶端连接的是魔法吊顶灯，很坚固。
就这样，尸体被悬挂在灯上，双脚离地。
“看呐，您现在真高啊！”
影子很高兴。
血。
血。
血不住地流，渐渐越流越少，而后地上的血洼不再扩大。
由于铁丝承受的压力太大，深陷入脖子之中，尸体的头低下了，对着影子。
“为什么要低下头看着我呢？难道您不想长大长高吗？”
影子想了想，低头看向脚下的血迹。
“啊，我想起来了，您一直需要我给您画一幅画，对不对？”
影子很高兴，用鲜血在地上作了一幅画，画的内容由于室内光线太暗，谁都看不清楚，但是影子仍旧在画。数分钟后，影子停下了作画中的手。
“你看，画中的您，多么美，多么圣洁啊，您说，我画的好吗？”
尸体没有说话。
“不说话吗？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
尸体依旧没有说话。
“啊，我都没发现，现在是晚上啊，天还没亮，您肯定累了。”
尸体被放置在床上。影子为尸体细心地盖上了被子。
“那么就晚安吧。您该好好睡了。”
无人应答。
月光依旧照亮整个世界，阴影之下依旧是一片黑暗。
……
次日上午。马车上。杰里米依旧在半睡半醒之间徘徊。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都困死了，睡又睡不舒服，车上又无聊到死。”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艾启在座位的一个小角落里抱着腿坐着。他这一次上车之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个姿势既容易进入冥想，也方便自己睡着。
“如果你实在觉得睡不下去的话，不妨告诉我，我能帮你快速清醒过来。”艾启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可以给你治疗术。”
杰里米瞬间清醒了过来。“别别别，我希望你的治疗术永远别对我使用。”他看了看窗外。“你能告诉我，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吗？”
艾启回答：“现在距离第三天早上还有二十多小时。”
“我的天哪，杀了我吧！”杰里米几乎是在放声哀嚎。
车夫敲了敲马车壁。“别吵了，入城检查。”
两人于是在车上坐好。
两分钟后，车停在了一扇城门前，城门四周站着二三十个士兵，正在对出入城的平民进行搜身检查。三个士兵来到马车前，敲敲马车窗壁，让车里人都下来。
艾启和杰里米，还有车夫都下了车。士兵们见到艾启和杰里米身上的蓝色徽章，向他们鞠了一躬，“很抱歉，两位大法师，虽然以你们的身份可以无视这次检查，但是这次还请配合我们。”
车夫倒是没说什么，一副“查就查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查的”的表情接受搜身。艾启也差不多，反正自己也没行李。杰里米倒是有点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已经严重到连大法师都要查的程度了？”士兵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其中身份较高的那一位（胸前星星比较多）回答道：“很抱歉，等我们检查完三位的行李和车厢之后，我们才能告诉您发生了什么。”
艾启问车夫：“现在这里是哪？”
车夫闭上眼，一副懒得回答的表情。已经搜完他们身的一位士兵对艾启说道：“这里是奈索姆，王城东南大约一百一十公里。马车离王城只有三个小时的马车车程。”
“平时查岗有这么严格么？”
“平时不会这样，人都可以直接进去。但是王城昨天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上面通知王城二百公里之内都要派兵查岗。”士兵回答道，随后他和其余两名士兵上车搜查车厢。
搜了接近三十秒，三名士兵下了马车，表示已经完成了。
“没有问题，你们可以进城了。”兵阶高的那名士兵说道。
杰里米再次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一个军官身份的人从边上急匆匆走了过来。他对艾启和杰里米行了个礼，然后做了一个手势，三名士兵就去继续忙着搜查别人了。
军官行了个礼。“很抱歉，二位大法师。早上王城传来了紧急通告，长公主殿下遇害，并被剜去了心脏和双眼。我们的权限不足，只能够知道这些消息。”
杰里米心头大震。“是谁敢在王宫行凶，还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军官摇了摇头。杰里米没再说什么，三人上了马车，进了城。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驿站。车夫换好了马，买了一个面包，就去边上店里借了个火，抽起了艾启给他做的卷烟。
杰里米吃过早饭，一边抱怨着难吃一边上了车等两人回来。艾启也吃了早饭，他倒是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口味，毕竟在现实世界中再难吃的东西他也吃过一些。他来到车夫身边。
“你是有头绪了。”艾启说道。
“王族内部的凶杀案，我不感兴趣，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不一定是王族内部的凶杀。”
“一定是。不是王族，进不了王宫。就算是侍女，也只能在白天出入王宫，晚上就要去另一个地方呆着。”
艾启想了想，问道：“你了解王宫的结界规则？”
“不算太了解，我只知道侍女进入王宫必须由首席法师打下标识，标识会在晚上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消失，所以在那之前所有非王室成员必须出结界，否则身体会冻成冰块。”
“王室成员为什么可以直接进入王宫？”艾启追问。
“王室徽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王族徽记丢失了就一天不准进入皇宫？”
“王室徽记，在前几日丢失了一个。见过徽记的人说，徽记在一个连首席法师都无法进入的结界里消失的。”
车夫盯着艾启。“那就不是被召回了。召回是会有很强烈的魔法波动的。”
“所以，现在就很清楚了。”艾启耸耸肩，又递给车夫一支烟，用火捻子帮车夫点着。
车夫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尽数吐出。“我说，你就不好奇我是谁？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艾启耸肩。“我说过，皮埃尔的安排。他绝对不会随便安排一个车夫给我。”
车夫又吸了一大口烟。“在见到图菲克之前，我们兄弟俩是王室的守卫。前几年阅兵的时候，由于嫂子难产，我们找不到别人来做护理。”车夫一边说一边吐着烟。“都去看阅兵了，医生和稳婆都不在，只能我们两兄弟上了。”
“然后呢，嫂子大出血，最后大人没保住，小孩也没保住，我们俩由于没出席阅兵，被直接除名，终身不再录用。”
艾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也好啊，现在有烟抽，有钱赚，有工作，女儿也养得活，只要别打仗，我赶一辈子马车，都比以前忙碌碌的要强。”三两口抽完烟，两人走回马车。马已经换好了。
“上去吧。话说你这烟卷的真的不错，有空了教教我？”
“可以。”艾启应道。其实卷烟有点难，但是对于老烟枪而言也是必修课。毕竟他以前被人强迫卷了十几年的烟，自己明白。“给张纸，我想办法写给你方法。”
“纸在座位底下，把布翻开，打开车座，里头还有睡袋，出城后你拿出来挂在车顶上就行。至于其他的东西，别去在意就行了。”
上车，马开始跑动。尽管王城出了轰动的大事，这座小城的人们也照样和平常一样生活，女人们买菜的时候砍价，男人们拿着几箱子货物卸下马车运进店里。这是和平年代才有的景象。
没过多久，马车到了城门。车夫将通行证交给城门的士兵，士兵们就直接放行了。
城墙在两人的视线中越来越小，艾启站起身，对杰里米说：“站起来。”
“干嘛？”
“我说，站起来。”
杰里米站起来，一脸懵逼。“到底怎么了？”
艾启掀开了座位上的长布，底下就是全木座位。艾启敲了敲座位，听起来是实心的。
车夫的声音传来。“整个抬起来。”
艾启抓着座位的棱边，想把整个座位抓起来，然而这样很难。于是他整个人蹲下去，将座位往上推。座位在艾启的推力下，渐渐地从根部往上移，能看到里头有另一层木头，就像是一个电器的箱子里紧紧锢着一层泡沫塑料一样。
然而，以只有5点力量的艾启而言，艾启只能将外面这层往上抬起十几厘米。杰里米一同蹲下，帮助艾启抬起座位外层。两人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最终把座位外层抬起来了，翻转九十度放到马车的地板上。内层的高度是外层一半，是一个长长的木槽。木槽的最上方，是一叠发黄的信纸，艾启取了一张。信纸下方是一个灰色的布袋，布袋从头到尾开着一个大口子，头尾处两条布环条，中间穿过两个钩子，这就是车夫说的睡袋了。拿出睡袋，木槽里赫然躺着一把长刀、一把匕首、一把反曲弓和一个箭筒，箭筒里装着十二支箭。
艾启心里有点惊讶，表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示。他将睡袋放在一边，拍了一下看呆了的杰里米的背后。“别看了，帮我把座位抬回去。”
杰里米回过神来，说道：“额，这个，你退到车门边上。”
艾启以为他想一前一后搬座位，于是跨过座位，走到车门边上的位置。杰里米居然也跨过来了。杰里米将他的背包打开，拿出一个瓶子打开，里头的沙子迅速飞了出来，在马车中不断变大，最终变成一个沙人。沙人在他的控制之下轻松抬起了座位，并放回原来的位置，顺带把放到一边的座垫布给铺了回去。然后沙人就迅速变回沙子的状态，体积也快速变小，最后全部回到了瓶子之中，杰里米把瓶子盖上。
“刚刚为什么不这么干？”艾启虚着眼。
杰里米一脸尴尬。“额，刚刚忘了，没想太多。”
“我看你缺治疗术了。”艾启作势抬起手。
“别别别大哥我错了，我真的忘了！”杰里米慌了，接连摆手，一副惊恐的样子。
艾启放下手。吓完了杰里米之后，艾启捡起了睡袋，将两个钩子挂在车顶两侧的小吊环上。这两个吊环位于比较靠近车门的位置，离车门大概七八十厘米。车厢内部大约两米长，一米五宽，两米左右高，而座位在车后部，长大约五十厘米，，和车厢同宽，高六七十厘米。所以这个睡袋的位置刚刚好，既不会摇晃撞到马车内壁，也不会碰到车后座的人，只要拉上窗帘，车厢内部就很昏暗，很适合休息。
艾启挂上睡袋，拉上窗帘，直接钻了进去。“晚安。”
杰里米哀求道：“天律哥，能让我进去睡么，我都一天一夜没睡好了。”
“不行，你是一天一夜没睡好，我是一天一夜没睡，我比你优先。”
杰里米接着哀求，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人差点就磕头流泪了。艾启脑袋钻出睡袋，看了他一眼，说：“就四个小时，到下一站之后，这个睡袋就是你的了，你爱怎么睡怎么睡，我不会再睡了。”
“一言为定？”杰里米两眼放光。
“啊啊。”艾启点头。随后脑袋钻回睡袋。
杰里米高兴地向空气挥起了拳——他不敢大叫或者锤马车壁，因为车夫的气场太强了……
艾启也没一下子睡着，他得带着几个问题入睡。
王族徽记消失，长公主遇刺。大王子的离去时间能对的上，但是没有回到王室，而是去找其他的贵族商谈婚约去了。难道又是这个黑袍法师？他盗取王族徽记就是为了杀死长公主？为什么他要取走长公主的双眼和心脏？
还有，为什么首席法师不召回那枚王族徽记？是没法召回，还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召回？
以及，为什么，那枚王族徽记当初是出现在琪亚娜的房间？既然琪亚娜可以自证无辜，那到底是谁这么做的？
艾启将紧张的神经放松，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艾启进入了睡眠。睡着了，就不用在意睡袋的摇晃了，毕竟比起车厢内的摇晃，摇篮般的摇晃反而更舒服。
……
“我知道了，会参与调查的。”
肖恩对着一本发光的书说道。随后他合上了书，把书放回书架。
“杰里娅！”
“什么事，父亲？”
“告诉杰克，出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