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是一个被过度消费和过度仰慕的才女和女神，可惜流传中她的事迹多被以讹传讹。她的被神化，很给一些看电视剧长大的年轻人甚或一些并不年轻却不求甚解、喜欢跟着架秧子起哄的中老年人们以一种纯情甚至情圣的感觉。更被神化的是她的全知全能般的人品和才华。她最近一次被提起和消费，是她的故居在北京被触动。我无意介入这种争议，更不愿鉴定她的故居算不算文物。但我想谈一谈被人忽略或少为人知的林徽因的另一面。
犹记得1997年秋，为考订徐志摩生平事，我去纽约皇后区访谈徐志摩的儿子“阿欢”徐积锴，他给我透露过一些引起我错愕的消息：那就是“阿欢”几乎不太恨陆小曼，但却不能原谅林徽因。徐积锴在志摩逝世时尚是个孩子，他的见解估计多是他的长辈或者说主要是他妈妈的。这样看来，张幼仪是个明白人。
徐积锴透露的另一个细节是在他1947年来美前林徽因执意要见他一面。那时林徽因在北京住院一度病入膏肓，徐志摩前妻张幼仪很大度，带着儿子积锴去了。见面时大家都无言，其时徐志摩已经逝去十六年了；林徽因为什么要见他儿子，没人知道。
后来爬梳史料渐多，我才更加理解了见解深刻的张幼仪母子。客观地说，没有林徽因，徐志摩不会离婚。
当年在英国林徽因在十六岁时见到徐志摩而双双陷入情网，这事不算稀奇，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能把已婚且有两个孩子的徐志摩玩得五迷三道并死心塌地去跟发妻离婚，应该是道行不浅的。这还不算，绝活儿在后边。
徐积锴（左）与作者王海龙
徐志摩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欧洲离了婚（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史上公开离婚第一人），之后匆忙赶回北京却发现此刻的林徽因早已罗敷有约。百伶百俐的徐志摩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被耍了。林徽因其时的未婚夫是梁思成——徐志摩恩师梁启超的儿子。这还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历经后来所有的坎坷，林徽因跟梁思成婚后，林徐二人居然没有反目成仇，林徽因却还能把徐志摩牢牢系住，在徐志摩跟绝世美女陆小曼婚后仍然盘桓留恋在林徽因身边。众所周知——徐志摩那天赶着回北平而飞机触山遇难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催飞行员赶路听林徽因讲座去捧场。这场死，是去奔命也是还债，说是宿命也可以。这些，去收尸的徐积锴应该是知道的，他那时已十几岁了。
其实，这事儿到此还没有完；林徽因的魅力不止一个徐志摩之死能稍减，下面还有个可怜的金岳霖在等着呢。他等了一辈子，等到林徽因死后；甚至等到了梁思成都不再等而又娶了林洙；金老头的痴情堪称可怜和悲壮。想到这，做女人如林徽因，一生活得算是值了。
林徽因的能量实在是大，她聪颖绝代，有心机而且会算计，远不单纯更不是淑女。天忌红颜，中年的徽因得了当时的绝症肺结核，可她仍然能盘定京城帝都中的所有才子。林徽因是个现代派，她远远比今天的“八〇”后“九〇”后们疯张和出格。这些孩子们今天以为先锋做的那点事，包括他们敢想或不敢做的事儿，他们的祖母辈林徽因早都玩腻了。
林徽因敏感而且歇斯底里，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仰慕者不断。来日无多的恐惧更让她玩世不恭，命运既然待她不公，就别怪她做点报复和提前消费人生的事了。林徽因的客厅几乎囊括了当时中国学问界的全部名单。胡适、金岳霖、张奚若、陈岱孙、钱端升、周培源、陶孟和、李济、朱光潜、沈从文等都曾是她的拥趸；这个名单中还该包括美国汉学家费正清夫妇。
在沈从文和“小老弟”萧乾眼里，她简直就是文坛教母。以至于几十年以后的萧乾回忆时，对此还是兴犹未尽咂摸忘返津津乐道。可惜，林徽因却几乎没有女性朋友。著名的法国文学研究家李健吾就对她作过这样的描述：“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做仇敌。”林徽因跟作家冰心是同乡又同是留美生，她们的先生是室友又是清华同窗。但冰心写了她的客厅，她遣人送给冰心一坛山西老陈醋，自此这两夫妻抵死不相往来。
林徽因不算淑女，但不是淑女未必是错。能倾倒众人这是她的本事。她的确有才华，美人每个时代都有，但林徽因并不仅以脸蛋子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