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从官家结了这个月的银子,便摇着孔雀扇在码头晃荡着,码头很热闹,当年来这里的时候,是一派战前的紧张热闹,现在是一派繁荣的紧张热闹,青青更喜欢这派繁忙的景象,每个月的这一天,她也会奢侈一把,花一两银子去吃一条阆镇活鱼和一只阆镇活鸡。
东泠在西雀与明阳湖大战取胜之后,边界完全稳定,近三年的稳定让阆镇的经济地位仅次于宝阆城。
阆镇码头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运来南北的货物,码头的搬运工需求量就空前的多,隐在宝阆镇的青青在半年多前就拉着十来号身强力壮的搬运工在这里扎了根,不过半年就增加了二三十号人,也算是在码头站稳了脚。
码头这地方凭什么可以站稳脚,除了有些关系,就凭武力,而那不愿意回西雀当王子的连南平,就成了青青的打手兼保镖。
在“红合楼”待过的青青,见过花小楼与彦容的许多丑恶勾当,自然知道这做生意与官府做最最实在,当然也最最有风险,偏青青就不怕这风险,让老漠把码头那姓李的执事拐出来喝了几次酒,又塞些须好处,当然这些银子都是青青从景王府溜的时候,在喜鹊告诉她的那个抽屉里拿的,拿的时候她也没惭愧,如果不是考虑拿多了不方便,她会尽量多拿一些。
把这李执事买通了,青青便顺顺利利拿到几桩生意,又把连平南当牛一样地使唤了一阵,终于小具规模,有了几十号人。
青青最大的特点是不贪,一个月有几桩大生意就成,这也是李执事愿意跟她打交道的地方,她的生意比别家小,孝敬李执事的银两自也不如人家,但李执事每月都给她那几十号人把活安排得满满的,每次又都比别家结帐早些,青青才觉得这叫过日子,这日子也过得滋润。
当初找到老漠,青青本是要将老漠当年残害她的种种进行血泪的申讨一番的,但上了明阳岛,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然后就是带着老漠与连平南一直在逃亡,那逃亡的路上,申讨的力度变得特别微弱。
比如青青刚问一句:“老漠,你原叫沙千里,隐名埋姓居然想着姓漠,你脑子进水呀,便是猪也知道沙漠,沙漠,沙漠,沙和漠是不分家的!”
老漠正要回,忽眼一下警惕起来向四周一看小声道:“有情况,咱们快走!”
已经又一次大肚子的青青不得不赶紧收拾走人。
又比如青青一边扶着案子一边喘着气问:“老漠,你总得给我讲讲我娘的生平事迹吧,你是咋把她糟蹋又抛弃的?”
老漠一听便抓抓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你娘的生平事迹!”
那连平南又道:“好象有官兵!”
于是三人又急急忙忙地上了路!
半年前到这阆镇,青青对于申讨之事也疲了,只能把老漠当头牛一样的使唤,算是发泄心中的不满。
最让青青不能理解的是那个连平南,明明自己与老漠冒着险,费着牛大的劲把他送回了西雀,没曾想自己与老漠返回东泠国,他又跟了过来,早知道这样还送他回什么西雀,但人家连平南是有借口的:如果不是去了西雀,你们怎么躲得过东泠的追兵?如果不是在他舅舅海子花家躲了一年多,你们认为有本事躲过东泠的杀手吗?
青青与老漠、连平南从明阳岛上逃出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非常倒霉,又一次有了身孕,这次跟头次不一样,头次除了贪吃贪睡,似乎别的反应症状不大,这一次喝口水都可以翻江倒海地吐上一场,一路上有没有追兵,有没有杀手,都是老漠与连平南说了算,老漠会遁术,连平南内力好,两人带着青青逃起来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青青也就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而且在海子花家里住得挺舒服,没有丝毫居安思危的意识,偏就在这乐不思蜀的好日子中发现了易之山的踪迹,于是三人带着一宁不得不又一次踏上逃亡之路,那连平南又多了一个理由:没有他,老漠带着青青与一宁断断躲不过易之山的追捕。
在诸多不能离开连平南的理由下,那连平南任就在码头劳任怨地跟头牛一样的忙,连平南这头牛跟老老漠那头牛是有本质区别的,一头是自愿,一头是被迫。
青青走进那家食铺,当年的小二入了赘,现如今做了掌柜,青青一月来一次,与那小二掌柜自然熟识了,一见青青迈进来,立刻就吩咐了下去,青青坐了平常自己惯坐的位置,那有扇窗,临江的,一眼望出去,是是美不胜收的江景,坐了下来便问:“掌柜,几年前在你这铺子吃的味道,现如今还是那味道,一点没变!”
“苏公子,是呀,味道丝毫没变,阆镇繁华起来,我这铺子的生意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青青就笑了,指着对面的“金多坊”道:“你看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一个月要么换一两个新鲜的菜式吸引客人,要么选一两样有名的菜式打个折,而你呢,一尘不变!”
小二掌柜听了便苦恼地道:“苏公子呀,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秘制招牌菜,来吃的人就好这一口,这祖上传下的味道,跟人学得走了样,可不好!”
青青听了摇了摇头,不过她挺喜欢这一口的,什么时候来吃,味道都不会变,这是她永远吃不腻,永远都怀念的味道。
没一会青青要的鱼与鸡就整治好了,掌柜的亲自端上来问:“苏公子,还要不来壶酒?”
青青一想自己如今也算是能养家糊口的人,换做别家,早就是当家主夫了,喝个酒那是理所应当的,于是便道:“行,来壶吧!”
“苏公子,我这个可自家的酝的米酒,味道正宗着,比那‘金多坊’的银露香纯正得多!”
青青有些不太明白,这小二掌柜,不大个铺面,处处总喜欢跟那“金多坊”比,于是便笑道:“那是自然,掌柜一看就是地道的生意人!”
小二掌柜被一夸奖更是得意了,又自我吹嘘了一通,恰来了客人,赶紧迎了去,终于不在青青耳连聒噪了,青青轻轻地吁了口气,赶紧趁热吃起鱼来,不时就点小酒,果然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两杯酒一下肚,青青有点晕乎乎的,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那枚带着体温的铜钱,看了一会,然后又悻悻放入怀中。
这次的青青是拎着半壶没喝完的米酒摇摇晃晃地回家的,那地方是租来的,临江一溜排的屋子,青青租了离码头最远的一面,三间,虽然上工的时候要走得远些,但价钱便宜,还清静一些,一间大的跟窝棚似的,给搬运工住,一间自己与一宁住,一间是老漠与连平南住着,而一宁大多数时候都是泡在老漠铺上的。
说起这个苏一宁,青青挺苦恼的,在肚里的时候没少折腾她,生下来更没少折腾她,不过两岁,淘得不得了,没老漠这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跟着,不知惹了多少事,青青深切地怀念那个没抱过几次,明显却比这个小淘气乖得多的小家伙。
一想到这里,青青就憋了一肚子气,当年四处传彦苏让小峰去明阳湖劲降,自己急得每天都鬼火冒,一直到木子欣成亲才得以溜掉,自己学的遁术不过是皮毛,怕被人识破,只少少地用了两次,让彦苏的人被自己会遁术迷惑,因为彦苏的人是晚上才发现她溜的,她有了很充足的时间,遁了两小段,就改骑马,这骑马的本事,青青倒一直没露过,甚至还用不会骑马骗过花小楼与易之山,其实她很小的时候就会骑马,那时候在边境晃,野马群很多,老漠为了赶路,经常抓野马来骑,于是青青与小峰都善骑野马,自然这些套着嚼头、笼子的马,压根就不在话下,遁术是惑敌,马术才是真的,估摸光这两样本事就把彦苏手下的人唬着了,以为自己深藏不露,非常不好追赶了。
到了阆镇后,青青就下了江,这更是她所长,追的人本来就比她晚出发,等查到她下了江,她早就无影无踪了,彦苏的人在水里的功夫自然不如她,那江水是动的,不停有船只往来,青青随便找了个只船爬了上去,乘着那船在半路上又换了好几次船,一直乘到了铜城,然后再从铜城坐船过江,又骑马北行过阳明湖,再折回去了明阳湖,彦苏、易之估计她是从南面北上,大约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从北面南下到的明阳湖。
青青本想找到小峰,把小峰救出来,但知道一旦去找小峰,自己费这么大力绕这么大个圈的心血算是全白费,只得定下心来找机会,最终决定是先想办法上岛。
只是通往明阳湖的路自然全被封了,而让青青更气恼的是她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只得暂时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