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楼重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厉声喝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寡人!一个个朝廷重臣,如此大吵大嚷成何体统!是都想滚回家去吗!”
木楼重不似连宏一般,心里有不痛快必定要十倍偿还,说这种话也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大臣们的举动实在是有失身份,他一壁说,顺手还将旁边放着的一摞奏折拂到地上,朝臣们不是没看见过木楼重发火,只是像这次一般还是头一回见,也生怕自己的脑袋搬了家,便都噤声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木楼重撒过了气,目光阴沉的看向殿中那群大臣,被他目光扫到之人均低下头去,连蒋陈生和刘司允这两个刚才吵得最欢的也是战战兢兢,十分安静的模样。而临休看着这一切也压根没有出声,相比兰玉银根的去处,他还是更在乎木灵的安危,自然,心思也完全没在朝政上头。
眼看着朝堂之上安静如初,木楼重这才呼出一口气来,他迟迟没有说话,那些大臣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消没消气,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再敢说半个字。过了半晌,木楼重才像累极了似的挥挥手说道:“罢了,寡人今日乏了,关于兰玉银根一事暂且不急,容后再议吧。——众位爱卿若是还有事便说,无事便退朝。”
木楼重这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意思了,说罢了,他便从龙椅上起身打算回内宫之中,而众位大臣见状便知也不好多待,行礼之后便准备退出去。临休见状也准备回府,木楼重目光一顿,叫住了他,说道:“临休,你且等等,寡人有事同你说。”
临休不知道木楼重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人臣子,又不能不听话,便也持佩剑颔首应了。而其他人看陛下单独召见镇国将军,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打算,不由得面面相觑。而木楼重却也没有理会那些人,离开大殿,行入内宫之中,入乾和殿中,方落座于案后。
“不知陛下召微臣来,所为何事?”
临休微微弯腰,话说的极为谦和,而木楼重身边也一直跟着亲信陈良陈内监,他对木楼重的脾气当真是清楚得很,他从小就跟在木楼重身边,虽说是个阉人,却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木楼重母族势力低微,可他却聪慧得很,深受先帝宠爱。他从小就受人欺负遭人陷害,若不是陈良受过木楼重母妃恩惠,也知道宫中险恶,一次次护着木楼重,恐怕今日也就没有当了皇帝的他。更何况,有一次木楼重被行刺,也是陈良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一刀,命是保住,可一只手却残废了。而从此之后,木楼重也更加亲近和信任陈良。
而这个时候他看木楼重一直没说话,可刚刚那封信却好端端在手边放着,就算自己没看过,也知道木楼重这会儿叫临休过来,肯定跟那封信有莫大的关系。不过身为内监,他到底还是乖乖看着的好。
而木楼重心中却另有思量,木灵写信求药……而临休今日又突然上朝,啧,有意思。他略微眯了眯眼睛从椅上坐起身来,半晌方才露出了一点笑,说道:“不过是看你近日来奔波,也劳苦功高解决在边疆作乱的匈奴,寡人想要褒奖你一番罢了,临将军果真不愧为将门后代,颇有你父当年风范,若是我西城有你作战,假以时日,必定能统一天下,到时候,临将军可是寡人的大功臣。”
木楼重这一番场面话说的冠冕堂皇,十分漂亮。而他说这些,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夸奖临休击退边疆来犯匈奴,而是这几年连年征战,每每临休出兵,必然是大获全胜。所有人都说临休是天上的将星转世,佑西城平安,而木楼重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如今临休屡立战功,保不齐哪日便功高盖主起了不臣之心,届时,他这个君王又当如何?说说不得废废不得,现在也只好细细敲打一回,若是临休顺杆往上爬颇有骄横之意,他正好能借此机会打压一番势力。
而临休在朝为官多年,虽说平日里都是在外征战,没多少时间在西城,也不怎么面圣,可是木楼重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几分的。更何况这些空泛的溢美之词对临休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自始至终,他在乎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陛下谬赞,微臣尚且年轻,有的事还是要多听听老将军们的意见,实在是担不起陛下如此夸赞。更何况匈奴来犯我边界已是越界,护国护家,此乃武将职责所在。 不然临休还有何面目为官。”
临休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而木楼重也是借机试探,至少现在还不能真的拿临休怎么样,听见他这番话便也点了点头说道:“临将军年轻有为,人又谦虚得很,寡人有你,当真是寡人之幸啊……想来,临将军比我儿虚长几岁,现今我儿嫁入连城,临将军想必也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不若寡人为将军指一门亲事,如何?”
木楼重挑了挑眉,看向殿下站着的临休,临休父母双亡,尚无兄弟姊妹,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独居在镇国将军府中,他也不是不知道临休的心意,只是木灵是当朝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她去办,怎么就能轻易把她许配给一个将军呢?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临休一听这话,眼中少见的露出紧张之色来,自从木灵嫁去连城,他一个人也都独身惯了,便是有再多千金小姐温柔贤淑,也只当是礼节上的客套,更何况他平常根本不太去接触那些女人,更何况有时在外便是三五个月,又怎么会耽误别人呢?
是以,在木楼重说出要为他指婚之后,临休便连忙拒绝说道:“承蒙陛下厚爱,微臣时常在外,若是成亲恐会耽误别家姑娘,更何况现在两国战事也刚刚缓和下来,只怕连城会突然不作数,临休实在无心儿女情长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临休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木楼重心想着也确实如此,现在虽说暂时熄了战火,也只怕当中会出现什么意外,便也不再提这回事了。临休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未料想木楼重抬眼看了看他,伸手将手边那封信推向临休,说道:“刚刚连城信使给寡人的信,临将军也看看吧。”
临休颇为疑惑的看向木楼重,不知道他忽然给自己看这信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拿起来拆开信封,刚刚展开便看见信上熟悉笔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说道:“灵——”
木楼重听见这话眼神一暗,而临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便也赶紧转了话茬:“公主写的?”这封信便是连宏留的后手,拿出木灵写的信,也不怕木楼重会不答应。临休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了信,眸光不由得渐暗下来。
西城连城是宿敌,虽说木灵与连珏联姻,可他心里也不清楚为何木灵也突然写信请求木楼重把兰玉银根拿出来交给信使让他回去复命。难不成木灵是在连城受到了什么人威胁身不由己才这么做?她是连城的太子妃,若是有人能把她拿捏在手里,那也便只此一位了。而兰玉银根素有奇效,若是连宏和木灵都来求,那必定是连城中有人急需此味药引了。
木灵一个人在连城孤苦伶仃,也没有那些世家大族为她背后做靠山,临休心中自认为有了答案,却也不能说出来,不过一想到木灵现今处境,他的眼神便不自觉阴冷几分。他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