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宏眼神越发深沉,他刚才不是没有看到月馨趁乱推开凌春,之后凌春才磕在桌角上死去,可就像他之前的态度一样,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个事儿再推翻之前给月馨定的罚,以此来引起丞相一家人的不满。且不论丞相心性如何,在政事上,是个适合重用的人。
可连宏不说,不代表没有其他人说。魏氏刚刚站在月馨左边,刚好能看清楚她的动作,看了看身边的梁氏,想想自己的父亲一向被丞相欺压惯了,连带着自己也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忽然想大胆一回,便走出来对着连宏一礼,说道:“陛下,臣女方才看见,是丞相千金伸手去推凌春,她才一不小心磕在了案角上死去的。”
因为在场大部分人都没看见月馨和凌春之间的小动作,剩下的便也是看见了都不敢跟连宏说,这会儿看魏氏说出这件事,不由得都面面相觑。而月馨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有人会发现自己推开凌春,更没有想到说出这件事的人会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魏氏。
而当魏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月途的眼神不由得变得阴沉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可不能让这个小丫头一句话,月馨就重新被人怀疑。
“黄毛丫头,尽是胡说八道,你说我女儿推那婢女才让她死去,可有什么证据?”
“呵,人死都死了,你这个时候说证据,有什么用?反正都是一张嘴,红口白牙说出来什么也无所谓,反正丞相你还会再次颠倒是非黑白,对不对?”梁氏也没想到魏氏会当面拆穿丞相 ,在她的印象之中,魏姐姐一直都是十分小心的,容易出错的话也不见的说,却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脱口而出,顿时也扬了笑,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些话。
月途看着说话的梁氏,心中一顿气恼,拂袖皱眉说道:“天子面前,哪里容得下你们两个撒野!”
连宏眯了眯眼,他知道魏氏和梁氏都在说什么,也自然知道月途这股怒气是从何而来,可刚才皱眉阴沉的他,此刻却好像并不打算制止对峙三人,而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
齐淑兰在旁实在看不过眼,只不过一个晚上,怎么闹出了这么多事!她刚想说话,旁边的连宏察觉,便将手盖上她的,侧目看了一眼齐淑兰轻声说道:“稍安勿躁,寡人看这两个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齐淑兰不知道连宏究竟是何用意,若是想保月途,那此刻就该制止魏梁两人继续口出狂言,若是想除掉月丞相一家,别说她心里不太舒坦,就是这朝野上下到时候成了个什么样,怕是都不知道了!只不过既然连宏都这么说了,那他作为皇帝,总归是做了最终的主,齐淑兰看他一眼,便也沉下心来看着事态发展。
而月馨是万万没想到这把已经灭了的火,因为魏氏一句话重新燃起来又烧到自己身上,心顿时慌了起来,而未干的泪痕挂在脸上,她又是硬挤出了几滴眼泪,对着连宏和齐淑兰“扑通”一声跪下,梨花带雨的哭着说:“皇上……皇后娘娘,臣女确实推了凌春一把,可臣女不是故意的,是她……她突然过来拉着臣女的衣袍试图诬陷我,我害怕,才不小心推了她一下……我也、我也不知道她会磕在桌角上一下子没了性命……我也没想到啊……”
月馨可谓是声泪俱下,声儿也可怜得很,木灵只是冷眼看着,实在看得厌了便垂下眼来想想别的事,而天青等人也懒得看月馨在那儿惺惺作态,这样的谎言,恐怕也只有皇后娘娘才会信了。
这会儿丞相夫人也知道月馨在做什么,便连忙弯腰扶起她,一下一下抚着女儿的背安慰说道:“馨儿……馨儿,别怕,娘在这儿呢。——这不怪你……都是我们丞相府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接二连三的招来这种祸事,现在还连累的你平白无故要被人冤枉,为娘也替你难受啊……”
说着说着,丞相夫人的声却也变得逐渐哽咽起来,眼看着母女俩就要哭在一处,连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心烦得很,便咳了一声示意丞相夫人和月馨两个住口。而梦芯看着这样的情形,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她自然知道月馨是什么货色,也佩服她能有这样说哭就哭的本事,掉几滴眼泪就哄得别人团团转,只不过她怕不是把眼泪当成最好的武器了?在连城这么久,虽然是个质子,可她也知道连宏的性子,点到即止就好,不然便会适得其反,只是月馨在皇后身边待了这么久,却还不知道?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不过也无妨,左右不关她什么事,消停瞧着这出好戏便成了。
木灵在旁边看着月馨母女俩演戏,也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月馨两人揣的是什么心思,这嫌疑当然是越快打消越好,而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多说什么,不然丞相等人怕又是要跳出来倒打一耙。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心思各异,事情到这一步,谁都清楚心中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月馨当真跟此事没有关系,那刚才那个婢女死死拉着她又是干什么?
在场的大臣都是人精,有谁看不出来的,只不过都是不愿意得罪丞相,当这个出头鸟招人嫉恨罢了。
梁氏看着站在旁边的魏氏,眼睛里绽出了点儿光彩,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报以微笑,魏氏回过头看着,自然也明白梁氏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自己这么多年谨小慎微,难得大胆一次,就如同她一般。
月馨哭得可怜,声音都几近嘶哑,而齐淑兰到底对这个丫头还是心软些的,更何况她也根本懒得去琢磨月馨是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是或不是,凌春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把这件事压下来,谁都消停不了。
她皱了皱眉,不忍的看向月馨,又转头看向连宏求情道:“陛下,既然现在凌春已死,那此事若再追究下去怕是也毫无意义,更何况馨儿一向待在妾身身边,她是什么样的人,妾身是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凌春亡故一事,也怪不得馨儿,深闺女儿家,这样的阵仗哪有不害怕的。”
听见齐淑兰为自己跟连宏求情,月馨不由得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是面上却还是不敢放松,直挺挺的跪着。果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有了皇后娘娘这个保护伞,又看谁敢挡了自己的路?
月馨现下渐渐停了泣声,眼眶通红,看向连宏,哽咽着开口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齐淑兰看月馨开口,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她说道:“还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了。”
这会儿的情况对月馨实在是不利的很,她若是再不说些什么,恐怕以后行事便不是很方便了,更何况凌春伺候自己多年,这点儿情分,总还是要给的。谁让她——偏偏当了自己的替罪羊了呢?
“凌春在臣女身边伺候多年,臣女与她情同姐妹,今日不知凌春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不过她也是为了臣女才一时犯下这种过错,眼下人也去了,臣女实在是于心不忍得很,恳请陛下和皇后娘娘,看在臣女这点微薄的面子上,就饶过凌春的家人罢。稚子老者尚且无辜,又如何能赔上他们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