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听见连宏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她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大婚竟然会闹出来这么多事,这时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恨起刚刚闯进东苑的那个刺客,若早知他刺杀连宏的兵刃上抹了毒药,就合该先把那毒的解药要出来才好,也省去了这许多麻烦。现在倒好,他倒是拍拍屁股走得干净,留自己在这儿被人逼得退无可退。
眼看着连宏脸色没有缓和,眸色也越来越阴沉,木灵也觉得不能再继续逃避这个话题,犹犹豫豫刚要开口,这个时候那个姜大人突然看着木灵开口劝说道:“太子妃娘娘,别再犹豫了,现在太子殿下性命危在旦夕,若是他亡,是我连城之祸啊!若是太子妃娘娘肯屈尊降贵施以援手,连城上下定都会记得太子妃娘娘的恩泽,往后若是谁敢说娘娘半个不字,臣第一个不答应!”
“是啊是啊,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会答应的……”有人率先开口,自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众人如此游说木灵,木灵却觉得难决定得很,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名义上的夫君,她若是帮谁,都对另一方有所影响。
该死的刺客,扔了个这么大的难题给自己!
连宏不知道木灵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这么一直低垂着眼不说话,心中难免烦躁,以为木灵是顾忌自己西城公主的身份不肯去帮连珏,她知不知道自己冷眼旁观也活不了?!连宏搭在椅子上的手缓缓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属于帝王的杀伐决断。
若是连珏因此丧命,那么木灵也必然要为他陪葬!
他之所以一再纵容木灵,也就是因为她没有做出什么有伤连城国体的事情,跟皇后那点儿小别扭连宏也不是不知道,正因为是皇后有错在先,他才没有警告木灵。不过要是连珏一事,木灵袖手旁观,那就另当别论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这个时候齐淑兰在内室,看着依旧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连珏,眼中满是心疼,这是她的至亲骨肉,现今却遭此大祸。她现在的心情,跟刚刚的太常丞也如出一辙,都是想将那个刺客找出来恨不得千刀万剐,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木灵被连宏留在了前厅,她曾跟木灵多生口角,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帮助连珏。而这个时候,落芳也从前厅进了内室,齐淑兰回头见是她,便开口说话,声音也有些哑,“你来了?外头怎么样了?木灵答没答应去跟木楼重求药引就救珏儿性命?”
落芳刚才在前厅时,瞧见大臣一再搬出木灵太子妃的身份说事儿,而连宏也是恩威并施。她不由得也悬着一颗心,若是木灵答应了又怎么办?那皇上的任务不能完成,回头便遭了祸,可好在木灵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这会儿她只不过是过来看看连珏还剩没剩了余气儿的。
这会儿齐淑兰回头问落芳这话,正好中她下怀,想了想木灵的反应,觉得倒不如再顺水推舟一把,便低了头恭谨答道:“太子妃在前厅没有说话……这……奴婢尚不敢妄自揣度,不过奴婢觉得,太子妃母国是西城,而西城又与我国素来交恶,或许她并不会……”
“那她想要什么?本宫亲自去求她么?”齐淑兰这个时候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这样的话,落芳正是因为了解齐淑兰,才将这无形的利刃往她心尖子上戳。果不其然,齐淑兰听见之后便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过头来,厉声质问她。而落芳见目的达到却也缄口不语,没有再说话的意头。
良久,齐淑兰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木灵还是记恨着本宫,现在珏儿的性命是半刻也拖不得,你等会儿再替本宫去看看前厅如何,若陛下还是说不动木灵,那本宫便亲自去请,只要能解了珏儿的毒,让本宫做什么,都是乐意的!”
显然,落芳没有料到齐淑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时有所触动,本来她以为以齐淑兰跟木灵势同水火的模样,是断断不敢低头的。现在想来,天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罢?连齐淑兰这会儿都肯松了口……不过,落芳的眼神松动也不过一瞬,她还是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该她管的,更是半点都不想插手,毕竟闲事莫理,是这些细作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
“诺。”落芳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去。齐淑兰看着落芳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不管木灵之前跟她有什么过节,只要木灵肯答应救连珏,那也正如她跟落芳所说,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愿意的。
而落芳从内室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即往前厅走去,而是趁着夜色到了长廊拐角,如果木灵答应了连宏,那么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也要把这件事传信给皇帝,这是她的任务,也是她的职责。想了良久,落芳还是垂下眼眸,既然现在不知道木灵的意思,那她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而前厅之中,这个时候又恢复到了刚刚那种诡异的静默气氛,面对连宏的眼神,木灵虽然没有直视,却也很容易能感觉到连宏通身的气势变了,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抬头应了,“儿臣会写信给父皇,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将兰玉银根拿出来救太子殿下。”
虽然木灵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给自己留有余地,可她既然松口也算是有希望了,连宏这才缓和下脸色,而其他大臣听见也纷纷跪下谢了木灵救命之恩。木灵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话说是说出去了,可怎么跟父皇开这个口,她还不知道。
一旁月途见状,目光微微闪烁,木灵顿了顿又说道:“兰玉银根是我西城珍稀之物,儿臣既然应允,便会尽力一试,只不过父皇答不答应,那儿臣实在琢磨不透。”木灵把话说得明白,而那些大臣也没有说话。至于连宏,心里则想着若是他再步步紧逼,便也显得不近人情了些,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木楼重这个人,连宏不是没和他打过交道,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可心思却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不然也不会安稳的坐在西城王座之上。而自古以来,能够到别国联姻的公主,不是不受皇帝疼爱,便是一个弃子——
而木灵……在她来连城之前,连宏确实也通过自己的眼线打听个清楚,木灵虽然是西城公主,可也确实不是太受木楼重疼爱,可在西城百姓之中名望却是极高的,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感激木灵为了西城免受战乱而联姻。而且木灵也是木楼重唯一的女儿,她来联姻,本就是父女分离,木楼重也一定会担心木灵的安危,若是木灵出面,木楼重定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所以,连宏才会从木灵这里下手让她来帮连珏拿到兰玉银根,可是现在看木灵的反应,连宏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笃定了。毕竟如果木灵是一枚弃子,谁又会为了保全弃子而放弃自己的珍宝,而不拥有更大的赢面呢?
连宏因为想到这些,眼里神色也沉下去了许多,他心中确实是怀疑的,不过面上还是答应木灵的话,并说道:“既然如此,你若尽心也是我连城之福,兰玉银根是你西城珍稀之物,若能取来当然是好的。”
木灵点了点头,而月途心里骤然一沉,可连宏都这么说了,他和其他大臣也没有再阻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