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宏见借药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叹了口气:“也不早了,朕也要去东宫看看珏儿了,众爱卿也早些散了吧。”
“臣陪皇上去吧。”月途赶紧迎上去,“臣也有许久未见太子殿下了,甚是挂心。”
连宏意味深长地瞥了月途一眼,露出一抹淡淡的、难以捉摸的笑容:“月爱卿有心了,那便与朕同去吧。”
“谢皇上。”
其他大臣见被月途抢了先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借口有别的事情先行告退。木灵这几日因为要应对董氏一事,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憔悴。
“灵儿。”连宏看着她这幅模样,也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既然连珏的事情她已经洗去嫌疑,再加上又答应了去向木楼重讨要玉兰银根,连宏也没必要对她有太多提防,毕竟她是太子妃,是自己的儿媳,如此小心谨慎,倒显得生分。
“儿臣在。”
“你就不必跟去了,珏儿最近也没什么大碍了,一切有朕瞧着,你大可放心。”
“这……服侍太子是儿臣的本分,还是让儿臣与父皇一同前去吧。”木灵确实是担心连珏的身体,虽然东宫那边天天都有全连城医术最高超的御医在那守着,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不去照看着些,心里也过意不去。
连宏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慈爱与关切:“太常丞的事情你也忙累了,珏儿那边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地回去歇息歇息,不然把身子熬坏了,朕和皇后要担心了。”
“是……儿臣谢父皇关心。”木灵听了连宏这一番劝导,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事情早已让她分身乏术,老天有眼,也让她有惊无险地挺过来了。但是,虽说大局已定,但她也难保日后不会有什么事端。想要高枕无忧,还是很难啊。至于连珏,她虽然挂念不已,但是就算自己没日没夜守在东宫,除了挣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意义,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写信回西城,求父皇赐药救急才是。
“好了,你早些回去吧,好好休息,记得喊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谢父皇,儿臣先行告退了。”
木灵走出门外,天青和落芳赶紧迎上去扶着。
“回去吧,我也不想去东宫了,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木灵揉了揉发涨的额角,微微蹙起了眉头。天青心疼地看着木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平时伶牙俐齿的她,现在突然笨嘴拙舌起来。还是落芳老成,细心替木灵披上锦袄:“娘娘还是坐辇车回去吧,夜深露重,仔细别摔着。”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就算摔了也没什么大碍。也不是很远,走回去便是了,正好让我清醒清醒。”
落芳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前去掌灯引路了。
夜深了,各宫的灯都熄的差不多了,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偶尔卷起几阵凉风,吹的人毛骨悚然。天青胆子小,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吓得浑身冒冷汗,不自觉地朝着木灵身子上靠了些。
木灵心事重重,冷风一阵接一阵,吹的她原本混乱的脑袋渐渐也清爽了许多。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天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鬼神,哪里有人心可怕。面对鬼神,有什么好害怕畏惧的。害人杀人的,永远是人。
“娘娘……这路怎么感觉走不到头似的……”天青被吓得直哆嗦,声音也跟着发颤。木灵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温柔地安慰她:“只是黑了点,我们走快些,很快就到了。”
“娘娘……你不怕吗……”天青依偎在木灵身边,一点儿也不敢撒手,生怕落在后头,就被这深宫里数不尽的冤魂拉去当替死鬼儿了。
“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天地良心,奴婢发誓,绝对绝对没做亏心事……但……但还是觉得这儿阴森森的,怪吓人的……”天青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在月光和灯光的映照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树影投射在宫墙上,瞬间像化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三个人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回荡在朱红色的宫墙之间,清清楚楚地钻进她们的耳朵里,愈发显得这里凄清寂静。
“冤有头,债有主。”一直在前面引路的落芳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不过就是我们平时常走的路罢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是啊,落芳姑姑说的有道理,天青你也不要那么害怕了,这里可是皇宫,守卫那么森严,连只蚊子都不敢乱飞进来的。”木灵笑着拍拍天青的肩,攥紧了她的手,“快到了,你看前面灯还亮着呢。”
天青向前看了看,果然前面的有暖洋洋的灯光迎着,紧张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身上的冷汗也慢慢退了下去。
但是木灵依旧是忧心忡忡,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父皇开这个口。毕竟玉兰银根是西城的稀世珍宝,一直都是由父皇亲自保管的,她长这么大,也只是偶然看过一回,还是很小的时候不小心偷偷看到的。父皇很少提到玉兰银根的事情,也从没见他把这东西拿出来救济过谁。木灵甚至都开始怀疑玉兰银根是否还在西城,就算真的存在,父皇会爽快地拿出来救连珏吗?
连珏突然中毒,虽然自己的嫌疑也好不容易洗清了,太医也暂时稳住了他的病情,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了玉兰银根,连珏也只是死路一条。木灵对连珏不是没有感情的,她一开始也只是以为连珏和其他连城的人一样,对她充满了鄙夷和偏见。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发现连珏和其他人并不一样,如果说一开始连珏对她的偏袒是出于夫妻之间的占有欲,但是后来好几次的紧要关头,连珏对自己,那就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信任。
木灵想想自己嫁进连城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被奸邪小人一次又一次推上风口浪尖,如果不是连珏鼎力相助,她说不定早就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被押上了断头台。连珏护了自己那么多次,屡次三番救她的性命在水火之间,可如今他遭了劫难,能救他的那
至关重要的稻草就在自己的手中,可她却不知道该怎样有完全把握把那救命的药给讨过来。
其实夫妻之间,本没有那么多亏欠,互帮互助是夫妻之间最应该做的事情。木灵知道自己是西城最不受宠的公主,不然父皇也不会将她送到千里之外的连城来和亲,她本来也没对这个陌生的国度抱有什么很大的期望,她甚至在很多个寂寞难眠的夜晚想到自尽。但是如今,有了连珏,连珏曾给了这冰冷深宫中最难能可贵的真心和温暖,为了这真心和温暖不被湮灭,从现在开始,她便要用尽全力活下去,这玉兰银根,她是要定了!
但是,现实并不总是那样如意。木灵一想到自己那个冰冷难亲近的父皇,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信是好写,但是父皇会看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父皇会不会对自己的一切请求都视而不见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从小到大自己都很懂事乖巧,也没胡乱跟父皇要过什么,这次讨药也是第一次,她真的不敢确定父皇肯不肯帮这一把。帮,是老天开眼,那不帮呢,她该怎么办?连珏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