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控羽田千枝子盗窃案一事,最终在京都地方法院开庭审判。
“现在,请询问被告人。”担当本次案件的主审法官儿玉高次,端坐在法官席上对律师魁笑夫说。儿玉法官是四十来岁的神经质的人,在律师们当中悄悄传言他判罪有过重之嫌。
这盗窃案的初审,本来在简易法庭审理就可以了,检察官们为了能在地方法院审理,就选择了京都地方法院第十九号法庭。检察官采取这一举措,是考虑到对羽田千枝子有进行精神鉴定的必要,而围绕这一鉴定结果所作的判决,十分微妙。这是检察官的预想。或者不妨说,作为检察官,为期待能慎重处理此案,将这件案子移到地方法院里来审理。
魁笑夫从陈述席上站起来,对羽田千枝子说:“现在,辩护人开始问你话;不要慌张,请想好后慢慢回答。”
“是……”羽田千枝子俯首回答。是一个容貌有如雕塑一般极富魅力的女孩。身高一米五零开外,偏瘦的体形令人怜悯。肤色与其说白,不如说覆盖了一层透明质。她身着薄薄的蓝色针织衫,下身一件红色短裙。可以这么说,她是那种在时装杂志上可以经常看到的苗条女性。羽田千枝子具有的是植物般的美,而不是挑起肉欲的性感美。她现在处于保释期当中,和母亲住在一套公寓楼里;如果这一次判处有罪并服刑,她将再次被拘禁。一想到弱不禁风的女孩过上拘禁的生活,那情形让魁笑夫心如刀绞。
魁笑夫开头只问到她的身世:“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
“是的,他们比起我来,年长许多。”她用接受面试的口吻回答。
“父亲还在吗?”
“我出生后不久,父亲就病死了。”
“这样说来,你已经记不起父亲的相貌了?”
“是的,记不起来了。”从她的语气里,还感觉不到她对命运的无常有所体会。
“你父亲的职业是什么?”
“和建筑行业有关的职业吧,我是从妈妈那里听说的。妈妈说他整天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醉得简直不能做事。”
“你和你姐姐,两个哥哥,都不是同母所生的吧?”
“是的。他们的母亲,死的死了,离婚的离婚了,并且离婚后下落也不明。”
“你们只是同一个父亲,是吗?”
“是的。”
“你母亲是不是你父亲的第四任妻子?”
“听说是这样……可户口还没有迁到一起。”
“也就是说,你妈妈和你亡故的父亲一直只是同居的关系吗?”
“好像是这样。”羽田千枝子用淡淡的口气回答质询。那样子完全像谈论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他人的事。羽田千枝子的亡父,生前也不认这个女儿。因此,从法律上讲,不能认为他就是父亲。她姓“羽田”,用的也是母亲的姓。母亲叫羽田丰,六十一岁。
魁笑夫继续询问:“你母亲现在做什么维持生计?”
“在上贺茂的腌菜坊做事。”
“最近和母亲一块儿生活吗?”
“是的。”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回答。魁笑夫想,这姑娘是不是把心里隐秘的情感强制压抑下去,形成了面无表情的习惯了呢?为此,她往往给人造成性格冷淡的印象。在她身上,应当有年轻女子奔腾的热血。在适当的时机,也许能给封冻的心解冻吧。
旁听席上被告人的母亲羽田丰,满脸关切的神情,静静地注视着审理过程。羽田丰一眼看上去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双绵羊一般温柔的眼睛。自打开庭始,一直都在旁听席上旁听,就是因为一心记挂女儿的前途。这样的母亲,女儿却打从心里不能和她接近,那种裂痕清晰地呈现了母女关系之间的实质,这一点是魁笑夫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