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朵的样子十分痛苦,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微启双唇,牙咬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心脏受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皮祖提慌忙道歉。帮她拿开双手,让她平躺下来顺畅地呼吸。
云朵啪地打他一下,又踹他一脚,生气地说:“滚开!”
“我跟你开玩笑嘛!”
“走!走!”云朵只顾推他。
“我已经道歉了。让我睡这儿吧。”
“不行!”云朵把赤身裸体的皮祖提从床上推下去。她忍住笑,严肃地说:“你走不走?”
皮祖提站在地上有些莫名其妙,这副模样又让他恼羞成怒,结巴着说:“你……怎么这样啊!”
云朵口吻软和下来,说:“今晚又是雨又是雷的,郝小醒初来乍到,一个人肯定害怕,我猜她过会儿要来我房间跟我一起睡。”
“她知道咱俩快结婚了?”
“她要是敲门我能不开门吗?”
“她来了我再走。”
“要是看见你在我房间她还好意思进来啊?”
“你放心……”皮祖提说着往床上爬,但被云朵挡住了。
“你听不懂啊!”云朵急得瞪眼说,“我怕秦叔秦姨知道咱俩睡一起影响不好。”
“这是旅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也是他们家啊!”
“好,好,看在你心脏不好的份上……”皮祖提铁青着脸穿上短裤,把剩下的衣服抱在怀里,走到门边回头恶狠狠地说,“云朵,真有你的!”
云朵看着他砰地关上门后,才噗地一笑。屋里只剩下她和满世界的风雨,她躺在床单下,呆呆地看着昏暗中的天花板。
“咔嚓”一声雷,撼动整个旅馆。云朵不由得缩紧身子,瞥见窗外一条火龙蜿蜒翻腾,还没落地就消失无踪。她的心怦怦直跳,一定是雷劈断了电线。
她伸手开床头灯,果然不亮。
云朵穿上内衣,又披上一件薄衬衫,走到窗前。
暴雨像马蹄一样踢打着玻璃,化为水幕。闪电撕裂天空的刹那,看到湖面一片晦暗。岸边的树影如同群魔乱舞。
“小醒如果不来,我怎么办?”云朵心里想,“这样的夜晚,又是黑灯瞎火……她不来,我可以去她的房间啊!”
云朵看了一眼房门,没锁,铜把手微微发光。她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门外还有一条黑暗的走廊,她所有的噩梦都跟走廊有关。
“真后悔,我干嘛要赶走祖提呀!臭祖提,死祖提,猪头!叫你走你就走啊?”
房间里的空气潮湿而粘稠,屋外风雨大作反而显得室内更加沉闷。云朵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虚弱的跳动让她感到一种负荷,她开始不安。
“我可以打电话给他们,”她对自己说,“给他们任何一个打电话。”
云朵正准备去拿电话,突如其来的感觉令她像触电一般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血一下子涌向大脑,耳朵背了,只听见自己越来越大声的脉搏和心跳。
当危险突然降临时,人的生理上会有一系列的应急反应。此时的云朵正感觉到身后有某种东西在靠近她。
她嗅到一股腐臭气味。越来越近的喘息把气流吹向她的后颈,使她整个背部顿生寒意。
“一定是祖提!这猪头喜欢恶作剧。”云朵心里说,“但是……会是杀人摘心的化学老师吗?”
云朵双手按住胸口,心里虽然一万个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个究竟。
脑袋仿佛重若千斤,她艰难地慢慢转过身——心脏有如迸裂般的巨痛,云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皮祖提回到106房间,感到十分沮丧。他不明白云朵为什么一反常态,变得端庄而矜持起来?
如果这里是秦叔秦姨的家而不是对外开放的旅馆,那么为尊重主人作为男女客人之间保持纯洁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他、云朵、郝小醒和高端一行四人是以游客身份来度假的,云朵和秦叔秦姨虽然是熟人,也只限于十多年前的一次旅行,充其量只算是回头客。
昨天他们入住时虽然免交押金,但是为期十四天的度假结束后,一切食宿费用都会结算的。皮祖提越想越不甘心,他决定打个电话给郝小醒,看她是否在自己的房间里。冲他这份执著云朵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吧?
皮祖提刚拿起电话,停电了。于是他改变主意,放下电话,借故去看云朵的房间是否也停电了?说不定她正因为停电而害怕呢!
刚站到走廊上,便看到大厅那头有个人影。
“皮先生,可能是打雷劈坏了高压线,”秦叔大声说,“旅馆有发电设备,请您回房间,我这就去发电。”
“哦……那最好了。”皮祖提有点愧心地缩进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里的灯重新亮起来,只是电压不稳,忽明忽暗。
忽然,他听到一声恐怖的尖叫。
皮祖提跑出去发现不止他一人听到尖叫声,住在对面105房间的高端也开门出来了。接着从大厅里跑来三人,秦叔秦姨和厨师郑姐。
尖叫是由女人发出的。走廊里没有云朵和郝小醒,云朵住109,门开着。郝小醒住110,门却关着。
他们在109房间发现了郝小醒。她似乎扑到房门上又跪下来,把脸埋进臂弯里哭泣。
“怎么了?怎么了?”秦姨拨开三个男人焦急地问。她看到了云朵,咚的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橙色的床头灯,光线很暗。云朵蜷缩在窗前的地毯上,被揪扯下来的白纱窗帘凌乱地盖在她身上,但是没有遮住她狰狞的面孔。
皮祖提和高端都是医生,完全懂得急救措施。按部就班地把云朵放在地毯上,皮祖提给她做人工呼吸。高端配合他给云朵压胸。
高端心里明白,云朵虽然尚有余温,但是已经没有脉搏了。在他短短的职业中面临过几次这样回天乏术的打击。而这次是他的朋友。